做戏 第99章

作者:吸猫成仙 标签: 近代现代

“上次的事情我也有不对的地方,等我和于烟的合约结束。”

“嗯。”

邢沛把脑袋从被子里拱出来,带着点湿热的潮气,黑暗中一双发亮的眼盯着裴青还,问他:“如果有一天我惹你生气,你会不会厌烦我,再也不想理我了?”

裴青还把邢沛脸上的头发拨顺,轻声说:“如果你惹我生气,那你就主动哄哄我,我就原谅你了。”

邢沛唇角翘起来:“你也要人主动哄?”

“当然。但你最好还是不要做让人生气的事。”

邢沛亲他的下巴:“我好喜欢你啊。”

裴青还没说话,抱着邢沛的手臂又收了收。

第二天邢沛是被外面的人声吵醒的。

前一晚裴青还等他开始迷糊时就起来了,没有一声不吭走掉,而是凑在他耳边轻声说回房间了,让他自己好好睡觉。

邢沛起床拉开窗帘,天光已经大亮,雪后初霁,阳光特别好,目及之处,都是白皑皑一片,清新干净的世界。

他从房间出来,热腾腾的早饭的香味儿已经弥漫开了。客厅的电视开着,正在重播春晚,裴老爷子坐在沙发上跟着电视里的正在演的京剧惬意地哼哼。裴青还在睡衣外面套了一件带绒的家居睡袍,他刚刚洗漱完,脸上还湿漉漉的,看到邢沛,很自然地说:“架子上的新毛巾和牙刷是给你的,去洗漱,一会儿吃早饭了。”

住家阿姨回家过年了,裴妈妈把脸从厨房支出来,问:“小邢,你吃多少个饺子?”

邢沛多少有点愕然,好像他不是昨晚突然闯入,而是在这个家里住了很久,没人对他的突然出现感到惊讶,一切都十分自然,好像他本身就是这家的人似的。

“十五个……二十个,我吃二十个。”

“好嘞,青还你吃多少?”

“十个就够了。”

“我要十五个。”裴父跟着说。

“没你的了。”

邢沛赶紧说:“那我要十个吧,匀点给老师。”

裴妈妈转头对着邢沛一脸笑:“没事,他那胃老不消化,喝点粥得了。”又对老头喊,“进来端菜。”

裴父因为没有他的饺子,撅着嘴赌气,假装没听见。

“裴汝珍,叫不动你了是吧?”

“行了,妈,我来帮你。”裴青还赶紧说,他家老头这两年是越发小气和脆弱,一会儿又该背着他妈给他告状了。

邢沛走到洗脸池前,对着镜子时,发现自己一脸笑容。很奇怪的感觉,不仅裴家人没把他当外人,他自己也没觉得自己是外人,他没费一点力气就融入了这个家,并且相亲相爱。可能是裴青还提前给他父母说了他的事,桌上也没人问他怎么除夕夜跑了出来。

就着晨间新闻的背景音,吃完早餐。裴青还跟他爸去给小区的邻居熟人拜年,裴妈妈在家准备去墓地祭祀的祭品。等裴青还回来,邢沛也要跟着一块儿去祭祀。裴青还有些无奈,裴父母并不太讲究,就让邢沛也跟着去了。

一场大雪后,阳光清亮,却没有一点温度,空气冻得人鼻子发疼。大年初一墓园里的人很多,看这情况,裴青还没让邢沛下车。邢沛在车上无聊地等了一会儿,裴青还就回来了。

“老师和师娘呢?”

“跟老人聊天,得等一会儿。”

他一说,邢沛就明白了,他姥姥每次去看他妈妈也会坐在墓碑旁聊上好半天。

邢沛还记得他妈妈刚过世时他没什么感觉,只是怨恨邢商荣的冷漠无情。大概过了一个月,有天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再也没有妈了,再也见不到那个很少开心的、对他既温柔又严厉的女人了,突然就被一种巨大的难过击倒。

他开始频繁思念那个活着时常常让他很厌烦窝火的女人,开始后悔内疚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更努力做得更好一些。常常梦见她,在家时不自觉喊“妈”,一想起就会有种难过想哭的冲动,他的难过和痛苦又化成更深刻的怨恨,转移到了邢商荣身上。这种状况持续了两年多才渐渐好起来。

可是他外公外婆却好像一直停留在了他妈妈去世的那段时间,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从心底漫到嘴角,见谁都忍不住要倾诉。邹和平告诉他,这是因为他年轻,他的时间流动是向前的,只要往前走,总有一天就会走出来。但他外公外婆已经是古稀老人了,老年人的时间流动是往后的,他们生活中没多少新东西,全部都是回忆,回忆中的痛苦也难以抹去。

邢沛也心疼他外公外婆,可他实在是受不了每次去老人就无端提起他母亲的种种。说怕老人见到他会难受好几天都是借口,实际上每次难受好几天那个人是他自己。

第75章 拜年

“今天不去看看你妈妈?”裴青还问。

“今天我姨姨陪外公外婆去看,我爸会在忌日陪我外公外婆再去一次。”邢沛顿了顿,“我只在生日去看她。”

裴青还淡淡嗯了一声。

邢沛转头看向车窗外,墓园进进出出的人,少数人脸上有哀伤的神色,大部分人面色如常。其实人死掉了,也就死掉了,开始他想摆脱母亲去世的阴影,然而真正摆脱的时候,他又觉得心里愧疚,连亲生儿子都没有为她难过得更久一点。

裴青还没说话,越过车子中间的扶手箱,把邢沛的手捞起来轻轻握着。

“裴老师,你不跟家里的老人说话吗?”

“他们去世很多年了,那时候我还小,没有太多记忆。”

“我看到书上说,人真正死掉是被所有人遗忘的时候。”为此邢沛总是希望自己对他母亲的去世遗憾难过得更久一点。

“如果是我,别人因为我的死亡而痛苦的话,我倒是宁可他早点忘掉我吧。”裴青还不太所谓道,“死去的人已经无法为活着的人带来幸福了,如果还给自己亲近的人造成了痛苦,真有泉下有知这回事的话,恐怕也是不愿意的。”

邢沛突然笑了笑,眉间那一点郁郁之色化开,蹙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我还是挺希望别人记住我的,不过是以名人的方式,成为传奇,每年忌日都有人公开怀念那样。”

裴青还也笑起来:“你这是虚荣。”

“也许。”

这是邢沛第一次以一种轻松的姿态跟人谈论死亡,那块一直郁积在心间的沉重的东西,竟然以这样一种奇特的方式在慢慢松动。他缓缓吐出一口气,要是早一些遇到裴青还就好了。

他又跟着裴青还回家,到了下午,来裴家串门的邻居特别多。邻居看到裴青还,先是把他里里外外夸了一通。看到邢沛自然有些吃惊,裴父便跟每个来串门的熟人得意介绍这是他新收的学生,关门弟子,为此,邢沛被拉出来表演。

想他小时候学琴,被亲戚调侃表演,邢妈妈表面委婉推脱,实际根本不屑跟那帮对音乐一窍不通的人展示自己儿子。没想到小时候免除了的才艺展示,竟然要用这种方式在他长大后补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