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妄师 第121章

作者:无射 标签: 快穿 近代现代

  白源认真地看他,目光深沉而柔和:“我曾经说过,对我,你没必要像对其他人那样。时刻调动情绪挺累的,或许这么多年来你已经习惯,但是在我这里,你可以完完全全地展示真实的自己——什么样的你,我都能接受,我都喜欢。”

  卫霖怔住,片刻后自嘲似的一笑。“我忘了,现在我们不仅是搭档。”他的左手覆住白源放在手刹柄上的右手,抱歉地捏了捏,“情侣之间,首要的就是忠实与坦诚,对吗。”

  “对。”白源趁机翻动腕子,与他十指相嵌,浑然一体地契合着。

  心脏仿佛在热而贴合的掌心间跳动。卫霖长长地舒了口气:“我会尽快习惯与你新的相处方式。”

  身旁男人的眼神像肉食动物带着倒刺的舌头,隔空将他从头到脚舔舐了一遍,意有所指地说:“你最好别再忘了,否则我就让你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肉都来帮助记忆。”

  卫霖在白源肩膀上捶了一下:“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原来那个凛然不可侵犯的白先森能说出口的话。讲真,我一直以为你性冷淡。”

  白源淡淡道:“连同这下,你在我面前说了四次。”

  卫霖斜眼看他:“记这么清楚,还想报仇不成,小心眼子。以前你也没少说我是二百五,我都没介意。”

  白源不吭声,在心底的账本上又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他重新打火发动,开到单位的停车场,停靠在卫霖那辆蒙了不少灰尘的车子旁边。

  卫霖下车前招呼道:“我走了啊,你回去吧。”

  白源说:“你开你的车,我跟着。”

  卫霖:“真没必要,我办点事就回来,丢不了。”

  白源:“你办事,我兜风,不妨碍。”

  卫霖:“……”

  “控制欲真强。”他挫败地叹了口气:“算我输给你了,你想跟就跟着吧。”

  于是偏执又小心眼的白先生一路尾随搭档的车子,看他在一家花店门口停驻,买了一大束雪白的马蹄莲,而后继续开车离开市区,向郊外行驶。

  一个多小时后,卫霖的车子沿盘山公路而上,白源看了眼道边的路牌,箭头上方写着“辉山陵园”。

  残秋的陵园,白花杜鹃早已开败,只余苍郁的针叶松、扁柏与灌木丛,包围着密密麻麻的碑林,萧条肃穆。白源跟随卫霖拾阶而上,穿越重重墓碑,最后停在角落一处不显眼的墓地前。

  卫霖蹲下身,用手擦拭石碑上沾染的雾水,拂去几片落叶与碎纸,将白花马蹄莲恭恭谨谨地放在墓碑底座上。

  白源看到阴刻朱漆的碑文后,立刻明白了卫霖醉梦中还在喊着的“许木”是谁。

  “又到你的祭日了,算起来,这是第十年。”卫霖跪坐在墓前,对着没有照片的石碑自言自语,“你放心,我过得挺好,住着你送我的房子,工作轻松薪水高,什么都不缺。你看,你让我做的事,我一件不落都做到了——上完市里的高中、考个二本以上的大学、找份正正经经的工作、跟别人好好相处。哦,还有,交个漂亮的女朋友,结婚生子,这个稍微有点偏差……我交个了男朋友。”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看见对方发火的样子,赶忙安抚道:“你别瞪眼睛拍桌子,其实我心里知道,你并非食古不化的老顽固。男朋友也好女朋友也罢,其实你就是想让我找个相爱的人共度一生,别孤零零地在这世上飘来荡去、连点人情暖气儿都挨不着。这十年来,我第一次觉得,可以把一个人带过来给你看看,就是他了。”

  白源端正地跪下来,与卫霖并肩而坐,低头叫了声:“恩师。”

  卫霖对白源说:“他不仅是我的老师,也是我的养父,虽然他嘴上不承认,但一直拿我当亲生儿子。”

  白源立刻从善如流地改口叫:“爸。”

  “我从小没爸,跟我妈姓。她绝口不提我爸的事,多问几句就嗷嗷哭,我算是怕了她。12岁那年我妈病逝,是许木老师找到我,帮我打理吃穿住行,还给我生活费。那时我在叛逆期,经常跟同学打架,屡次被赶出学校,才读初一就想辍学,但他死活不肯,说至少也要读完高中,不然一辈子没出息。我就读的乡下破学校,老师上课老放羊,他就拾掇了一堆各个学科的课本,每天晚上给我补课。”

  卫霖眉目间满是伤感的缅怀,嗬的低笑一声:“说句实话,他的教学水平真不咋地,除了体育,其他科目都像满是破洞的屋顶,下起雨稀里哗啦,只好东一个桶、西一个盆地补缺补漏。后来我能考上高中、上大学,除了自己发奋图强,更主要还是怕被他像练兵一样拿去操练,真是皮都要脱两层。”

  “你的身手,就这么来的?”白源问。

  卫霖点头:“后来我也大约猜到了,许木老师应该是和我亲爹有什么关系,所以替他来养我,直到我15岁考上高中。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么相依为命地生活下去,可是那年秋天……”

  他用力抿了抿嘴角,脸色苍白,如鲠在喉地刺痛着,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白源感同身受地圈住了他的肩膀:“我明白,但逝者已去,他一定不想你这么难受。”

  “不,你不明白。”卫霖的声音低不可闻,像一抹即将消失于天光下的幽魂,手指用力攥紧大腿上的布料,青筋毕露,“他是死在了我手上。”

第88章 同居

  白源一时有些吃不透他的意思, 只能结合他之前的醉话猜测:许木应该是为了救他而死的, 卫霖对此十分自责,所以才说许木是死在了他手上。

  他心疼地握了握卫霖的肩膀, 劝慰道:“这不是你的错。”

  卫霖摇头, 木然闭眼, 无数血淋淋的往事碎片浮光掠影般划过,将他的记忆染成一片猩红——

  狭小幽暗的空间。青白的脸上涣散的瞳孔。深可见脏腑的伤口。残缺不全的手掌。腐臭味道萦绕鼻端。十五岁的少年与死亡耳鬓厮磨, 尽管那是来自于最亲近与尊重的人, 依然难以抑制内心深处的惊惶与恐惧。他本能地想要逃离,却被困在死亡的气息里, 不得不用深恶痛绝的方式, 从中挖掘一线生机……

  一个怀抱包裹了他, 温暖而坚定,白源的声音在他耳边说道:“睁开眼,看我!我在这里,在你身边。”

  卫霖打了个激灵, 睁开双眼。黑暗的潮水被这句话驱散, 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惨白触手迫于无奈地松开了他, 随着潮水退回到属于它们的阴森与绝望中去。

  他伸手紧紧抱住面前这个男人,有种逃出生天的庆幸和感动。

  “不管怎样,都已经过去了……”他喃喃地说,“许木老师用他的生命埋葬了那些东西,我不该再将它再翻上来,哪怕只是记忆的投影。”

  白源爱怜地轻揉他的后脑勺:“是的,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你现在有我。”

  卫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借由对方体温带来的暖意,将那股心力交瘁的阴冷感觉排出体外。

  “没事了,你放心。”他拍拍白源的后背,示意对方松手,然后朝墓碑深深叩了三下头,“这十年来,我一直记着许木老师死时的模样——明明有那么多鲜亮与美好的回忆,可我却反反复复重温着最不堪的那一段,他要是泉下有知,一定很恼火。”

  “让老师安息吧。”白源起身鞠躬,向卫霖伸出一只手,“你的平安幸福,就是给他的最好告慰。”

  卫霖默默点头,握住了情人兼搭档伸过来的手。

  离开陵园时,他对白源说:“抱歉,我还是对你有所隐瞒,因为我实在说不出口。或许再等几年,等我不那么……”

  白源了然地牵着他的手:“我知道。在你还没有彻底放下之前,每一次旧事重提,都是再度伤害。你无须说,我也不想问。”

  卫霖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两人开车顺原路返回,到达市区时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于是一同在外面随便吃了点东西填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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