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阳 第48章

作者:四野深深 标签: HE 近代现代

  因为他想要祁念对他一直如此。

  因为一时冲动,因为寻找刺激。

  或者,就满足一下祁念,也不是不可以。

  但顾飒明自己心里清楚,这些都是欲盖弥彰和无稽之谈,这些理由根本没有资格成为他的理由。

  他可以解释自己对祁念的纵容、怜爱。哪怕是——比如,没有人会跟十六岁的弟弟牵手,也没有十六岁的弟弟会千方百计、小心翼翼只为得到哥哥的喜欢。

  再比如,没有人在明知自己的弟弟对自己有非分之想后,会贪心到不愿保持距离,想回到窗户纸没被捅破前的亲密时候。

  顾飒明能用他的心病解释以上,却没办法辩驳——他会对祁念起反应,会在看见徐砾无限靠近祁念时怒火腾升,会“一时冲动”地吻了祁念后觉得感觉很好。

  “别哭了,”顾飒明用指腹抵在他唇边,低声说,“等会还要出去。”

  祁念闻言身体抖了抖,外面隔着一扇门的声音霎时影影绰绰地都能传到耳里。祁念知道自己等不到回答,他在小范围的安静氛围里耷下眼皮,一滴眼泪不声不响落了下去。

  半晌,顾飒明叹了口气,低下头又亲了亲他,然后分开,离得很近地问:“可以么?”

  祁念的脸登时红了,他吸了两下鼻子,脑袋里又一扫而空、什么都不剩地嗡嗡响起来。

  ——亲都亲完了再来问,算什么道理啊......

  顾飒明面不改色地往后退了一点,帮祁念把校服背上拍干净,揉了揉他的头说:“得再去洗手间一趟。”

  祁念在洗手间里洗了个脸,有点不敢看镜子。他刚才一进来就在镜子里瞥到自己的嘴唇,瞥得他心里一阵发紧,激动又难堪。他随手抹了抹脸,不自然地跟顾飒明说:“我想去上个厕所。”

  “去吧。”顾飒明随意朝他扬了扬下巴,看着他进了有门板的隔间。

  从被顾飒明第一次压着亲的时候起,祁念就起了反应,与那次在梦里和平常早起的感觉一样,又不太一样。

  ——还好秋季校服够厚实,够宽松,上衣的长度到屁股,能够全部遮住。

  祁念手足无措地站在隔间里,不知该怎么办好,胡思乱想了片刻,怕被顾飒明看出端倪,想着反正能遮住,他慢吞吞拧开门扣,走了出去。

  顾飒明理着校服袖口,转身问祁念:“好了?”

  他“啊”了一声,点头。

  俩人刚走到洗手间门口,祁念就扯了扯他哥哥的衣袖,顾飒明停下来,歪头看他。

  “我们可不可以不去了?”他问道。

  “哎,再唱一会儿去酒吧还是电玩城啊?”

  施泽撂下话筒,躺在沙发上,他喝得有点多,醉醺醺的连话也说不清楚:“去酒吧去......你两下,还没喝够啊?!”

  王青崧乐呵呵笑个不停,四处张望两圈问道:“诶,顾飒明呢?刚刚走了这么久了。”

  “我打电话问问!”施泽摸到自己的手机,眯着眼睛找号码,“他......呵!找到了,我问!”

  施泽抻着胳膊把拨出号去的亮晃晃的手机晃了晃,才架到耳朵边,通了之后立马吼道:“喂!你在哪?!”

  顾飒明领着祁念从正门楼梯下去,正准备给施泽打电话,施泽的电话就来了。

  “祁念身体不舒服,我带他先回去。”

  顾飒明听了两句,把手机拿远了一点,另一只手拈掉了祁念头发上的一团灰絮,说道:“你他妈这是又喝了多少,今晚回去等着你妈毒打吧。”

  “在车上了。”

  “作业包年?”

  “只要你行,明天上午篮球场见。”

  顾飒明收了手机,恰好刚到路边就拦下一辆出租车,顾飒明让祁念先上了车,自己也坐上去后便跟司机说了别墅地址。

  出租车远比不上平日他们上下学的私家车,车内座椅特别低,整个人像陷在了里面,祁念手撑着椅子边,也有些歉意:“哥,你明天不是要回去吗?”

  “记得这么清啊,”顾飒明笑了笑说,“不碍事,上午去了,明天下午可以再回去。”

  祁念下意识咬咬唇,又后知后觉地松开:“哦。”

  车辆前进了一小段路,遇上路口红灯,停了下来。

  顾飒明朝前看了两眼,捏祁念的手臂,问他:“有没有不舒服?”

  祁念轻微摇了摇头。

  “师傅,等会上高架走高速吧,能快一点。”

  前头司机朝后探了一眼,在祁念脸上停留的目光稍长——刚刚从市中心那儿拉的两个学生,不用想都知道怎么个回事儿。

  司机扭头回去,悠悠道:“喝多了晕车是吧?行,知道嘞。”

  祁念咽了咽喉咙,莫名有些脸热。他想起他们在KTV的脏乱的楼梯间里接吻时,他从顾飒明嘴里尝到的酒味。

  于是祁念体内好不容易降下去的火又腾地烧了起来。

  他和他哥哥接吻了。

  和当初在学校附近的酒吧后巷看见的那两个男人一样。

  他开始冷静而不管不顾地发散思维——那顾飒明从他嘴里尝到的是什么味道呢?

  啤酒微苦,水果是甜的......

  “想到什么了?”顾飒明盯着祁念那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轻飘飘地问。

  祁念的脑内活动登时戛然而止,他觉得自己真的可以不用强撑,直接晕在车上就好。

第五十一章 (下)

  “给你打了辆出租,还有五分钟到这,”王青崧推了推靠在路边电线杆上的施泽,把手机递他眼前,笑道,“没到那种程度吧!少装逼撒酒疯啊!”

  “滚滚滚,回家写你的作业去!”施泽一把抢过手机,瞄了眼屏幕。

  “哟,明天不是跟你飒哥约了打篮球么,就你俩打啊?”王青崧人都已经坐进车里了,探着头故意道。

  施泽呸他一脸:“你敢不来星期一咱们等着打一架吧!”

  晚上十点,不只这一整条街上,对面街上,乃至四通八达的市中心步行街区域,都依旧热闹非凡,灯红酒绿,马路上哪条道儿都乌泱乌泱的,全是人和车。

  刚刚那伙人全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施泽在原地等车,腿蹬在栏杆边,头昏脑涨,不知道在看什么。他摸了摸口袋,转头踉踉跄跄去了旁边的报刊亭。

  “老板!”施泽把一张五十块丢出来,“买瓶矿泉水。”

  “没有零钱,找不开。”那老板坐着,语气敷衍。

  施泽偏头龇了龇牙,转回来就想骂人:“不是,你、你什么态度!这年头给钱都不能买东西了?!”

  那老板就耷了耷眼皮,把这种喝了酒的学生当个笑话,坐里头一动不动。

  “你他妈这什么破店!我......”

  施泽砸向报刊亭台面的拳头差一点就要落在实处,被旁边突然窜出来的一人给拦下了,胳膊被死死抓着。

  “那什么,老板,我买瓶水,两块是吧?呐,这儿。”

  施泽手被抓得生疼,眉头皱得不知道有多高,眼睛一扫,一口气吸进去都没吐得出来,他反应慢了半拍,瞪眼道:“......松手!”

  徐砾眨眨眼,松了手,接过老板拿出来的水,一脸无辜地递给他。

  “滚一边去!”施泽把他的手打开,掉头就走。

  “你钱都不要了啊?”徐砾冲他背影笑笑,立马拿过施泽丢下的那五十块,追了上去。

  “你他妈能不能滚远点......信不信我打得你妈都不认识?”

  “你不喝水了吗?”

  “不喝!”

  “那你的钱。”

  “不要!滚啊,听不懂人话啊?”

  ......

  “我操,我的车怎么还没来!”施泽只觉得一切在碰见徐砾之后都变得倒霉起来,无语烦躁得想揍人。

  徐砾就像个狗皮膏药赖着不走了,他吹了吹刘海说:“你打的车应该早走了吧,这么久了,现在再要打车很难打的。”

  祁家别墅里里外外都是一片寂静,除了客厅、走廊,就只有何瑜房间里的灯亮着。刘妈晚饭过后回自己家了一趟,第二天早上才会赶回来。

  祁念和顾飒明回来时,何瑜在房间里听见外面的动静,挽了挽头发,打开房门。

  “飒明回来了,”她站在二楼栏杆边,看着顾飒明,“吃饭了吗,厨房里还有吃的。”

  顾飒明的手探向后面贴着祁念的脸,把他脑袋往后拨了拨,顾飒明面对着嘴上改了称呼的何瑜停顿片刻,才说:“我们等会就去,谢谢,妈。”

  祁念背对着客厅换鞋,等何瑜走了才慢慢转过来,小声说:“哥哥,你不讨厌......”

  “你讨厌?”顾飒明反问他。

  他这次回答得很快,冷冷静静的样子:“没有,我一直都没有。”

  上一次顾飒明这么问祁念时,祁念是在顾飒明的房间里,诚惶诚恐地腆着脸找上去,只想让顾飒明给他擦药,想在那儿待久一点。

  那时候的他一头扎在自己编造的谎言里,对关于何瑜——他妈妈的这个问题根本答不上来。

  祁念从小被逼着懂事惯了,对自己的爸爸妈妈可谓“体贴”又“体谅”。

  懂事一点是不是就能被喜欢了呢?不哭不闹不乱跑,是不是就真的能不让他们操心、伤心,从而被稍微地喜欢那么一点呢?

  然后他选择了一个看不见也摸不着的人存放失落、悲伤、孤独和仇恨。

  此刻祁念说的也并不是谎话,他没有讨厌过何瑜,一直都没有。因为他对何瑜就没剩下什么感情了。从祁念放弃在何瑜身上寻找母爱,甚至直接放弃对母爱有所渴望开始,他已然也就不再需要何瑜这个母亲。

  顾飒明看了他一会儿,率先朝里走去,转移话题道:“饿不饿?今晚都没吃什么,过来洗手,吃点东西。”

  祁念怔然两秒,跟了上去。

  俩人填饱肚子,走到二楼岔路口,祁念十分自然地停在原地不动了,顾飒明弹了弹他的额头,好笑道:“还不回去洗澡。”

  “洗,”祁念嘴上答应着,扭头看了看挂钟,牛头不对马嘴地又说,“现在还不是很晚。”

  顾飒明听了忍笑问:“所以呢?”

  不等他整个脸跟着一起又要皱起来,顾飒明舍不得逗了,妥协一般直接说:“洗完澡吹好头发,带着作业过来。”

  祁念顿时双眼锃亮,不知道多高兴似的,二话不说就要回房洗澡。

  “哎——”顾飒明一把拉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