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恋太少 第30章

作者:翡冷萃 标签: 破镜重圆 情有独钟 近代现代

  方丹让换了辆车,把他的爆炸盒子也收了,不让玩,叫他睡一会儿,陆新宜只好躺在后座上,盖着毛毯睡觉。

  没多久,常昊小声问:“这就睡着啦?”

  方丹道:“看他就累得不行,作不动了。”

  下午排练一直是赶赶赶,场地就那么安排的,陆新宜也一直没要求休息,等方丹和常昊去外面跑了一趟回来的时候,陆新宜还没歇过,气得方丹冷着脸把留下的几个人训了好半天。

  “你骂他们干什么?”陆新宜说,“早点弄完早点收工。”

  几个助理灰溜溜地走了,方丹也不跟他多说,只道:“是今晚就搬出来住吧?我跟常昊又去看了一回,房子没问题,叫人里里外外都给你收拾好了。你要自己换窗帘,不就是要遮光的?也给你装好了,肯定睡得好,回头真不合适再换吧,总不能今晚住进去还四方敞亮吧,不像样。”

  “这段时间我都跟着你,粉丝在说你安保少了,所以又多配了几个人,忙完就回上海,没事就先不用再来北京。”

  陆新宜脸上还是刚冲她走过来急着给几个助理解围的笑容,闻言愣了好一会儿,不知哪句话戳到他泪穴,方丹突然变了脸色,往他面前跨了一步,低声说:“你哭什么?”

  很短的时间内,陆新宜的眼圈就红得厉害,低头嘴硬道:“分手不能哭吗?”

  方丹着急忙慌把他拉进化妆室,关了门,才恨铁不成钢地说:“刚还问常昊,说你出去这几天好好的,你也就在我面前这样,真有本事,为了谁就上谁跟前哭去呗。”

  拼命用疲惫和漫不经心压了十几天,却仍然没能压住的几乎要淹没他的难受顷刻间抓住机会就铺天盖地地反噬上来。

  陆新宜两三步走去坐在化妆椅上,刚面朝下趴在化妆台上,眼泪就争先恐后很没出息地流了出来。

  极力埋在记忆深处的周凭的药和医生的聊天界面终于不再克制,幻灯片一样在脑袋里循环播放,那一晚和第二天一早,乃至以前很多个晚上和早上周凭的痛苦,早晨着急忙慌滚下床抱住他小腿的身影,一切都找不到关闭的闸门,一双长腿蜷在桌下,他哭的稀里哗啦。

  陆新宜默然地想,真奇怪啊,我还爱他,像以前的每一天一样,像他希望的那样。

  时至今日,再看互相折磨的每一次分开和遇见,似乎都是相似的循环,还因为双方都有的成长,令下一次分开更加的伤筋动骨。

  陆新宜从没想过让周凭比他更痛,他其实一直都怕周凭也是一样的痛。

  方丹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出弄懵了,口不择言讽刺了两句,见陆新宜压根没反应,过了会儿,才叹口气,摸摸他后脑勺,放缓语气极生疏地哄:“是不是这段时间太累?可累也不兴这样啊,你是小学生吗,哪个成年人会说哭就哭?”

  “好了,好了,一会儿眼睛那么红,出去被人看了怎么想?还以为我骂了你,天地良心,我敢骂你?”

  陆新宜扭了一下,往旁边躲开她的手,这下方丹是真笑了,但又看他是真伤心,好笑之外,另有八分是真为他难过。

  心道情字历来伤人,看来陆新宜这场谈得没头没尾的恋爱也不能例外。

  相处的时间变长,就会发现,陆新宜是个“奇怪”的人,兼有副“奇怪”的心性,可他谈了场奇怪的恋爱,最后心痛却与大千世界里亿亿万的饮食男女全都相同。

  他肩膀一抖一抖,哭得方丹脸上又笑起来,心里发酸,真像哄小学生似的哄他:“今天早点收工,放你回去休息,行不行?”

  “算了吧。”陆新宜说,“今天落下,明天还要补。”

  方丹道:“那也确实是这样。”

  他直起身来,拿袖子擦了眼泪,皮肤白就显委屈,果然眼眶通红,方丹从冰箱里拿了瓶冰水给他,作用不是很大,但稍微能好一些。

  这场雷阵雨说完就完,陆新宜起身去继续排练的时候,哭劲儿还没过去,眼角垂着,时不时轻轻地抽口气。

  回去的车上,陆新宜用羽绒服盖着脸,动静几不可闻,但方丹和常昊都知道,他还是哭了,没羞没臊的小孩子一样。

  过去的几年,怪人陆新宜从没有像这样动过激烈的情绪,原来不是因为他也把倔强和坚强当成必要的外壳。

  有个写情很美的词,叫情之所至。可能他谈了两个月的对象,就是他迟到的,也没一个地方合适的情之所至吧。

  方丹想着周凭找她的那天,也才刚过去没多久。

  就因为陆新宜,她四十好几了,竟然才又开始感慨资本无情,和真情廉价。本来是早就明白的事情。

  在方丹这里,陆新宜所在承受的煎熬非常显而易见,无非是一颗年轻的心陷了进去,无法接受对方结婚,所以才哭哭啼啼地闹起了分手。

  这在平时听到会嗤之以鼻的事情,此刻却给方丹带来了真实的堵心和烦闷。

  常昊看看手机,再看看陆新宜,犹豫好久,终于开口说:“哥……那个,还有个事儿。”

  “之前你都太忙,就没告诉你,前几天去帮你搬东西的小张说,周总说,让你自己去拿。”

  陆新宜从羽绒服后面露出两只发红的湿漉漉的眼睛:“他没去上班?”

  “……可能吧。”常昊重新给他画重点,“你的东西都没拿回来,哥你想想有什么很重要的,没有的话不要了也行。”

  他想起那天早上接陆新宜时周凭那张黑得像锅底的脸,冷冰冰的可以冻死他和陆新宜两个人的眼神,和杵在门口高大结实可换算出一个半陆新宜的身形,就不想让陆新宜再回去面对他。

  陆新宜擦了把眼泪:“凭什么啊?自己去就自己去。”

  接着他又说:“算了,不要了。”然后又把脸盖住了。

  方丹虽然嘴上骂他,但心里隐约清楚,这一回陆新宜可能是真的有些伤筋动骨,十来天就瘦得这么明显,是实在忍不住了才那样。

  可一方面是她确实管不着这个事,因为如果无法阻止周凭结婚的话,那就无解,另一方面,是即便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跟陆新宜熟起来容易,但要亲近的话仍然很难。

  陆新宜好像生来缺少亲人的神经,所以她也没办法说什么,最后只能自己心里发堵,愁得太阳穴一涨一涨得疼。

  把陆新宜送到地方,方丹不放心,又和常昊送他上楼,在电梯里忍不住有些心烦地问:“他到底要跟谁结婚啊,我怎么一点消息都没听到?”

  陆新宜重复周凭的话道:“永霖的秦家。”

  方丹愣了愣:“秦家都是儿子吧?”她转向常昊确认,秦家在众艺的股份还不少,常昊也说:“是吧……”

  方丹还在皱着眉回想,陆新宜倒没多少惊奇,就跟没这回事,他本来也不是为这个伤心似的,低着头平淡地说:“那应该就是不结婚。”

  “……”方丹提了口气,“陆新宜,你……”

  电梯门开了,周凭冷着脸等在门口,眼神只盯陆新宜,半晌才开口:“东西不要了?”

  陆新宜也瞪他,目光有够凶,闻言突然掉了两颗泪,嘴瘪着,和被抢了遥控汽车的幼儿园受气包一样,往前走了两步,伸手攥着拳头一下两下地打在他胸膛,“你又骗我,又骗我,还抢我的东西,吓唬我……”

  周凭站得笔直,垂眼寒着脸一动不动地让他打,挨了好几下,才终于忍无可忍地把他抱住了。

  穿着鼓鼓囊囊的羽绒服的陆新宜,在他怀里也只是填不满一个怀抱的分量,周凭的一双臂膀似枷锁,抱得很紧,怕陆新宜会就地消失一样,箍着腰身尚嫌不够,又拿一只大手用力摁着他的后脑勺,勒得陆新宜浑身上下没有哪个地方不疼。

  

第三十一章

  数字闪烁,铃声轻响,电梯门开了又关,旁观者悄悄来,也悄悄走。

  陆新宜在车上哭了一路,这又掉了场短暂的泪,对上周凭,他总是有太多的眼泪,太多的委屈,太多的心不甘情不愿,可无法否认的,也有太多的爱,和太多的难舍难分。

  周凭很快就抱得他嫌热,却推不开,被踩在脚上也岿然不动,此刻夜深人静,陆新宜总不好又怒又叫,气急了,抬头瞪他,眼里还有没掉干净的泪珠子,周凭心头发紧,手上就慢慢松了力道,规矩起来。

  陆新宜转身开门,周凭紧跟在他后面,虽还是不发一言,身手却敏捷,那门打开一条缝,他紧随其后挤了进去。

  房子买的是现成的,到陆新宜手里之前,已经晾足了一年,陆新宜来看过一次,但后面常昊再往里添置东西的过程,他只见过几次照片,这时候踏进门来,陌生和安定两种情绪同时涌现,他顾自洗澡休息,放周凭一个人去摸索。

  和两月前相比,位置似乎互相。

  关了灯,过了会儿周凭就摸上床来,陆新宜在他靠过来的时候拿胳膊肘朝后顶了一下,被周凭顺势握住小臂。

  “你去别的房间睡。”陆新宜说,“快点。”

  周凭道:“好,还有没有别的要求?”

  陆新宜想也不想地说:“从今天开始你别惹我。”

  周凭搂着他点头,下巴戳在陆新宜肩上:“也行,还有呢?”

  陆新宜被他抱得太紧,不很舒服,蹭了蹭,在他怀里找了个合适的位置,继续道:“别的想到再说。”

  周凭又搂了他好一会儿才起身,一手撑在他头顶上方,低头看他,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脸道:“亲一下可以吗?”

  陆新宜朝枕上偏过头去,几乎将一张脸全部埋进枕头,拒绝道:“不行。”

  “好吧。”周凭道,“那我走了。”

  他放开陆新宜,找了间客房睡下,心里出乎意料的平静,倒不是因为摆脱了大部分的失重感和惶惶无措。他知道,陆新宜远不是要原谅他,何况他想要的原谅,和陆新宜会给出的原谅会不会是同一种,还根本不清楚。

  如果易地而处,自己能否做到?周凭甚至不敢这样自问。

  因为事实是,连陆新宜第一次被他骗的经历,都根本没有可能发生在他身上。更不用说还有后面的第二次,第三次。

  第二天早晨,两个人在餐厅碰面,陆新宜没睡醒,半睁眼摸索到桌边,坐下喝粥、吃红薯糕。

  锅里的还在炸,周凭举着漏勺拿了个盘子给他,看他拿一根筷子戳着红薯糕闭眼吃,眼眶是红的,还有些肿,只说:“小心烫。”

  “好吃。”陆新宜把盘子捞过去,拿胳膊半圈住,两腮一动一动,像个护食的小动物。

  等周凭也上桌,陆新宜清醒了不少,好歹开始睁着眼睛吃东西了。他捧着碗喝了一大口瘦肉粥,很生疏地假装不在意地问周凭:“你睡得好吗?”

  周凭道:“挺好的。”

  “哦。”陆新宜抠了抠碗沿,过会儿又问,“挺好,是怎么好?”

  周凭夹一筷子泡菜给他,思索道:“就是睡着以后还做了个梦。”

  陆新宜撇嘴:“做梦是睡眠质量不好!”

  周凭没说话,陆新宜说:“那你吃药了吗?”

  周凭低头喝粥,半晌道:“吃了。”

  陆新宜又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吃完饭,常昊也到了,周凭送他到门口,给他戴手套围围巾,最后把羽绒服帽子也戴起来,拉紧抽绳,忍不住笑了一下,陆新宜“切”了一声,拍开他的手,转身歪歪扭扭地走了。

  周凭在陆新宜的房子里住了大半个月,到二月初,陆新宜的工作少了很多,所以也一直没再长时间出过门,基本过上了上班族的生活,不过要多劳动几小时,大概是早七晚十一的样子。

  最近几天,北京都在断断续续地下雪,天空是灰蒙蒙的,落下大团大团的雪花。

  清理赶不上落雪速度,道路积雪严重,到这天晚上,终于造成了几个小范围的交通拥堵。

  陆新宜跳了一天,已经累得不行,回家路上在车上等了将近四十分钟,又饿又困,提出想自己下车走回去。

  快要十二点,离得不算太远,路上又只有雪和不动的车,行人没多少,方丹倒也没怎么拒绝,只觉得危险,索性和常昊都下车,打算步行送他回去,等司机慢慢过来。

  没走几步,陆新宜就接到周凭的电话,已经是今天晚上的第三个,不再问他路上情况怎么样,只说自己过来接他。

  陆新宜听周凭那边盖掉他大半说话声音的风声,知道他已经在路上,雪花落在他头发和脸上,紧捏着手机大声道:“我在路口的肯德基等你,你慢一点,不要着急!”

  周凭挂了电话,来得很快。

  雪下得实在太大,陆新宜在空荡无人的肯德基通过一面落地的玻璃窗往外看,在拥堵的车流中,夜色吞没了一切,周边大楼发出的霓虹光亮也不例外。

  到很近的时候,周凭的身影才慢慢出现,密集的雪花落满他那把宽大的黑色雨伞,大风吹在他身上,而他的脚步稳健,一直在为陆新宜而来。

  司机也打电话说车流动了一点,方丹和常昊现在过去的话,掉头回去的路是不堵的。

  陆新宜从方丹手里接过自己的包,在周凭推门进来的时候跟他俩再见,催他们快走。大雪的天气里没人寒暄,自己也很快被周凭拥着出门,几步就踏进纷扬的雪中。

  周凭往他怀里塞了个加热好的暖宝宝,一手撑伞,一手紧搂着陆新宜,边走边低头检查他的口罩围巾和帽子。

  陆新宜把自己包裹得很好,颇为自得,但紧接着一团雪花飞进他眼睛里,他大叫一声,然后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