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hlacht am Rhein/莱茵河之战 第40章

作者:隐形基地/卜做人了 标签: 近代现代

“就是朋友。”

塞德里茨恶狠狠地盯着迈克尔,“你他妈从哪来?让我猜猜……英国人?美国人?”

“美国。”迈克尔言简意赅。

“哦,美国!你参加过战争是不是……”

“第十二集 团军,中士。”迈克尔捧起他的杯子,速溶咖啡有什么不好,他觉得咖啡就该是这个味儿,“有什么问题吗?”

“你居然跟一个美国佬搅在一起?”塞德里茨大叫,“他侵略了我们的德意志祖国!看看美国人把德国败坏成了什么样子!你和他交朋友?卡尔,你的自尊心呢!”

“我没有侵略过任何国家。”迈克尔说,“而且我早退伍了。”

“到处都是美国军人,他们耀武扬威,残杀德国人,强奸德国妇女——你该杀了他!”塞德里茨跳起来,冲向厨房,“而不是苟且偷生,出卖家产向美国人献媚!”

这人真讨厌,昆尼西压根就不该理他。迈克尔挡在厨房门口,这无疑激怒了塞德里茨,“卡尔,卡尔!看看你自己!你变了!变得怯懦、畏缩……我们应该自豪地为国家献出生命!……”

“行了,爵士先生,您现在也可以为祖国献出生命。”迈克尔拦住他,“既然您不喜欢速溶咖啡,就请离开。”

“……都怪布拉邦特家的那个女人,趁我不在勾引你……就因为她,你才变成现在这幅模样,”塞德里茨喃喃,然后突然厉声高喊,“都怪她!她死了,死得好!她就该死……那个不要脸的臭婊子,连卵巢都没有的鸡——”

有个词是迈克尔猜的,反正肯定不是什么好话。昆尼西猛地从厨房冲了出来,谢天谢地没举着刀或擀面杖,只是用拳头一个劲地砸向塞德里茨的脑袋。塞德里茨捱了几下打,气得满脸通红,“你竟然为了那个不能用的娘们打我,还要和我绝交!”这招致了昆尼西更加强烈的愤怒,他又是挥拳,又是踢打,可惜实在杂乱无章,而塞德里茨绝对受过更系统的训练,不但成功躲开昆尼西的攻击,甚至酝酿反击。这混蛋人高马大,真动手昆尼西必定吃亏。迈克尔挡住昆尼西,试图让他回厨房里。可气头上的大学生不管不顾,迈克尔也中了两拳。最后他不得不抓着昆尼西的腰,将人拢在胸口,用背替他承受塞德里茨的拳头,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将昆尼西安放到餐桌上。接着迈克尔就转过身,三两个回合就把塞德里茨按在墙上,熟练地从头到脚搜了一遍。

“你这个垃圾、废物,”昆尼西坐在桌上,气得发抖,“战争死了八百万人,为什么你就不是其中的一个!”

最后的最后,警察解决了塞德里茨这个大麻烦。毫无疑问,穆勒一家终于发挥了作用。塞德里茨被警察带走时还在冷笑,“你等着,”他叫嚣道,“我会给你点颜色看看!”

“去你妈的,”迈克尔抹了把嘴角的血,“你他妈再敢上门闹事,老子就打算你所有肋骨,一根不剩!”他把门反锁上,检查了全部窗户。“他该感谢我退伍了,”迈克尔坐到“仆人才用”的木板凳上,昆尼西用酒精小心地为他擦拭嘴角的伤口,“不然我会用汤姆森好好给他个教训。”

“塞德里茨太过分了。”昆尼西说,仍然颤抖,“我真没想到他这样恶、恶毒——”

“话说回来,”酒精擦过伤口,刺痛令迈克尔倒吸一口气,“就算最混账的青春期,我都没为姑娘打过架——我却为你打架,不止一回……”

“我不是女人。”昆尼西用创可贴按住迈克尔的嘴角,“闭上你的嘴。”

接下来的一个礼拜迈克尔高度紧张,生怕塞德里茨半夜跑来谋杀昆尼西。他旁敲侧击,想问问埃玛的过去,昆尼西一律选择“跳过”,避而不谈。到了礼拜五,他们准备了食物和饮料,在秋色宜人的礼拜六清早,前往菲森,观赏新天鹅堡。

正如昆尼西所言,山间的新天鹅堡美轮美奂,让迈克尔大开眼界。“我收回之前的话,”迈克尔捧着相机,兴奋地拍了十几张,“太壮观了,太美了,我不知道该用哪个形容词……总之,这是我梦里才会出现的景色!不,乡下人的梦里都不可能出现这么梦幻的城堡……”

昆尼西露出一点小小的得意,“这是以前巴伐利亚国王修的,路德维希二世,你听说过他吗?他是位仁慈的君主,非常喜爱艺术……他和瓦格纳是朋友。”

“瓦格纳是谁?”迈克尔挥手让昆尼西站过来,“三、二、一——你怎么又不笑!”

“瓦格纳是著名作曲家。”昆尼西说,“那茜茜公主你总听说过吧?”

“好像听说过,有点耳熟。”欧洲有一大堆公主啦、王子啦、国王啦,迈克尔闹不清楚,“她是这位国王的王后吗?”

“不,他们是好朋友,但没有爱情,”昆尼西眺望城堡,“传闻路德维希二世是同性恋。”

“同性恋?”迈克尔停下襬弄相机的手指,“呃——”

“就是爱上同性的人,男人不喜欢女人,而是喜欢男人;女人同理,不爱男性,而对女性产生爱慕之情……”

“我知道,我读过你那本什么心理学了。”迈克尔僵硬地抬起头,发现昆尼西那双大海一样的蓝眼睛正凝望着自己,那么温柔,就像欧洲春季温暖湿润的西风……他手一晃,差点把相机摔到地上。

“那我肯定不是,”迈克尔说,“嗯,你,你也不是。”

第53章 - 这次迈克尔可没撒谎。那本书他读

这次迈克尔可没撒谎。那本书他读了,虽然就读了一章。老实说,《性心理学》真对得起它的名字,迈克尔认为这本书既枯燥又耸人听闻,充满了玄而又玄的理论和露骨的描写,总归不是本健康的读物。好吧,科学。谁能讲得明白科学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呢?汽车装配原理是科学,流水线是科学,厨子烧菜也自有其科学道理在,但人的心理可以成为一门科学吗?一个世间最难以琢磨,模糊不清的东西……时时变动,真真假假,有些时候,人连自己都能骗。这样不精确,似乎根本无法放进科学的范畴之内。

昆尼西不再提起路德维希二世,他背着包,有些郁郁寡欢,还带着一丝迷惑。他看一会儿城堡,就看看迈克尔,若有所思。迈克尔竭力寻找话题,可他喉咙口不舒服,像有块难以下咽的鱼排堵在那里。于是他也闭上了嘴,并失去了游览的兴致。

来之前昆尼西预定了旅馆的房间,当然,两间房。几个月了,迈克尔发现他无法适应独自入睡,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晚餐的食物不错,两人却不约而同地毫无胃口。迈克尔纯粹为了填饱肚子吃了几块烤土豆,昆尼西草草地撕开面包,沾着汤吃下。没有交谈,原本的好心情一扫而空。

就因为那个词,“同性恋”。迈克尔想到这个可怕的单词就浑身难受。《性心理学》里举了几个同性恋的例子,比如一个大学生,还有一名军官……种种巧合实在让人怀疑作者的居心。不过,这书出版的年代,迈克尔和昆尼西尚未出生,而且地球上怎么也得有几百万大学生和军官。迈克尔坐起来,拍拍脑袋,想把那些讨厌的描述从脑子里拍出去,然而没有任何用处。他抚摸着兵籍牌,想起书中对同性恋者的描述,“男性的逆转者往往有相肖于女性的倾向……”

昆尼西像个女孩吗?不,一点儿也不。他很美,没错,可他的美是那种古希腊雕像式的美,绝非因为“相肖于女性”而美。迈克尔第一次见到他,他穿着田野灰军装,马靴上满是灰尘和泥泞,领口解开了一枚扣子,露出白色棉衬衫的褶皱。战后昆尼西也从未表现出女性化的倾向——你不能管举止优雅得体叫“像个女的”,迈克尔沮丧地咕哝。

迈克尔自己有“相肖于女性的倾向”吗?没有,百分百没有。迈克尔可以对上帝发誓。他不喜欢裙子,也不喜欢高跟鞋。从小他就喜欢摆弄家里那支猎枪,放牛也是男人的活儿。所以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他也越来越清晰地意识到了问题:他为什么会对昆尼西产生性欲?他不去妓院,也不招惹德国姑娘,明明他可以保住清白和对玛丽的忠诚……究竟是什么让他产生了无法遏制的淫念,以至于全然抛弃道德与上帝的教诲,犯下了强奸的重罪?

第二天,天气晴好,万里无云。吃过早餐,迈克尔开车返回慕尼黑。他一夜没睡安稳,迷迷瞪瞪地伸出手,才发现昆尼西不在身边。空荡荡的床真冷,迈克尔清清嗓子,“卡尔——我……你想谈谈吗?”

“谈什么?”昆尼西的语气还算友善,迈克尔小小地松了口气,“城堡非常漂亮,谢谢你带我来这里。”

昆尼西嗯了声。他一直盯着车窗外,似乎对落叶和枯枝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德国还有这么大的城堡吗?”

“应该有。”

“我们一起去看看吧!也可以去其他国家旅游。我很想去英国,皮卡迪利大街……”

“假如有时间的话,可以。”

“你什么时候有空?”

“目前还不知道。”

他生气了,这让迈克尔紧张得要命。他沉默了好一阵子,差点开错路口。昆尼西指出他的驾驶错误,而后很轻,但相当清晰地说,“迈克,不管你怎么想——我是同性恋。”

迈克尔一脚踩上油门,吉普猛地前冲,几乎掉下山崖。他踩住剎车,冷汗流了一脖子,“……别胡说八道!”

“我真的是。”昆尼西平静地说。

“你不是。”迈克尔重新发动汽车,驶上正确的车道。德国佬修路的水平真不错,他集中精力盯着前方,平整的公路,能承受坦克履带的重压……是谁说的来着,要是苏联修了这么漂亮的公路,说不定战争的胜利者就是希特勒……

“我是,我很清楚。”昆尼西说,双手交迭放在膝头,“我是同性恋,天生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