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hlacht am Rhein/莱茵河之战 第18章

作者:隐形基地/卜做人了 标签: 近代现代

这是当天昆尼西第一次发疯。强奸犯搬进家里,受害者无法忍受,再正常不过,迈克尔能够理解。但昆尼西发完酒疯后,好像累了,温顺地坐进吉普。到此为止,他还算正常,都怪迈克尔异想天开,开到市中心时停车,跑下去买了两瓶橙味汽水和一小包巧克力糖。

可口可乐公司在战时停止对德国加工厂出口原料,德国人就自行发明了一种汽水。迈克尔喜欢可乐,这种橙味汽水味道也不错,挺冲,喝下去容易打嗝。或许是为了弥补酒疯,昆尼西抱着汽水瓶,竟然还说了声“谢谢”。这一声道谢让迈克尔的心情飞上天空,他嚼着口香糖,一边开车,一边不时看看昆尼西喝汽水的样子。汽水沾湿了他的嘴唇,他垂着眼睛,睫毛长而卷翘。

“我吻过你吗?”迈克尔乐呵呵地问,管不住嘴和舌头,只要昆尼西在,他管不住身上的器官。他想亲亲那两片湿润的嘴唇,看在上帝的份上,哪怕就亲一下呢?

谁成想就是这个问句引发了昆尼西第二次发疯。他苍白的脸猛地涨得通红,“费恩斯,就一瓶汽水?”

“汽水不好吗?”迈克尔不解,“比可乐差点儿,不过——”

“一瓶汽水值几个芬尼?”昆尼西抓着玻璃瓶口,“操你的,以前还四美元六十五美分……”

“啥?”迈克尔停住车,“什么四美元?”

“一百零七块!二十三次!”昆尼西红着眼睛大喊,“我早算过了,你这个混蛋,二十三次……”他崩溃似的用手抓自己的头发、脸和脖子,“给我的补偿!塞给我钱,你犯的罪就抵消了,对不对?”

“我没那样想过!”迈克尔也很崩溃,“我是担心你,怕你——”

“担心我?怕我怎么样?怕我遇到和你一样的强奸犯?一样的恶心、下流?强奸男人取乐?”

“你干嘛曲解我的意思,我怕你回家之后——”

“是啊,是啊,回家之后,”昆尼西捂住脸使劲揉搓,“真棒,我把自己卖了一百零七块美金。多亏你的善举,迈克尔?费恩斯先生,我才没在路上饿死,才能修补房子,给埃玛弄个象样的坟墓……谢谢您,费恩斯先生,美国的慈善家……不像别的美国佬,拿两根烟就能睡个德国姑娘。四美元六十五美分,我卖得不便宜,对吧?您还吃亏了呢!我得感谢您……”

“少他妈这样说自己,”迈克尔实在听不下去,“你冷静点儿!”

“我是第几个?”昆尼西突然问,“你亲爱的蒂姆是第几个?”

“妈的,蒂姆是我朋友!”迈克尔感到一阵火大,“操,你再敢提蒂姆一个字,我就揍你——”

“我是第几个?”昆尼西毫不畏惧,“嗯?慈善家,你给过多少人一百零七块钱?”

“他妈的,只有你!”迈克尔哐地一下砸向方向盘,“闭上你的嘴!”

昆尼西安静了,捂着脸不住急速呼吸,可能哭了一小会儿。等迈克尔把车停在旅馆门口,他第二次恢复平静,穿着黑色风衣,除了红红的脸颊和眼睛,昆尼西看起来就是德国人中的德国人,绷着嘴角,表情严肃而正经。

“……要不然,我还是不搬过去了。”迈克尔打开门,“你告诉夏莉,混蛋美国佬毁约了。”

昆尼西径直坐到唯一的椅子里,环顾四周。房间很干净,迈克尔特地打扫过。“很冷,”他说,带着鼻音,“请抓紧时间。”

第27章 - 搬家后的头两个礼拜迈克尔过得并

搬家后的头两个礼拜迈克尔过得并不轻松。漂洋过海,跨越了两个大洲,他的随身行李很少,就两个箱子。整个二楼空得像被风暴扫荡过,一张床、两只柜子、书架、书桌以及一把没有垫子的扶手椅。寡淡的灰白窗帘像潮湿的墙皮。向外张望,能看到两排房子和街头花园。德国人工蜂似的忙碌,邻居穆勒有点时间就打理花园,迈克尔怀疑,他是在用抹布擦拭每一片草叶。

昆尼西给了迈克尔一份租房合同,足足四页纸,详细地罗列了条款。这份合同是手写的,字母线条流利漂亮,微微倾斜,比迈克尔“狗啃过”似的字体——假如能称之为“字体”的话——强一万倍。迈克尔找到第四页,准备用圆珠笔签名;昆尼西给他一支钢笔,然后冷淡地说,“先读一遍。”

“不用这么麻烦吧。”钢笔沉甸甸的,迈克尔中学时买过一支,老迈克尔骂他是个败家子,因为钢笔需要额外花一笔墨水钱,而铅笔就不用。迈克尔尽量工整地签上名字,他没有中间名,这看起来挺不正规。

“读一遍。”昆尼西坚持。

迈克尔只能坐在灯泡底下读这份合同。合同里出现最多的字眼是“禁止”和“不许”,迈克尔粗略一算,可能得有几十条,比如,“禁止在周末上午八点之前、下午五点之后放音乐”、“禁止在任何位置贴海报”、“不许在墙壁钉钉子”、“不许挪动一楼家具”、“禁止在房间内堆垃圾”、“未经允许,禁止带男人回家过夜”。

“男人。”迈克尔读了几遍那个词,“这什么意思?”

“你如果要带人回来住,必须提前通知我。”昆尼西坐在迈克尔对面,后来他一直坐在迈克尔斜对角线的位置,“就这个意思。”

“我他妈带谁回家?”

“这我不知道。”

昆尼西抱着胳膊,裹着那件灰扑扑的粗毛呢外套。其他禁止条款还包括不许在房间吃饭、不许在晚上八点之后跳舞、禁止在房内吸烟……可以做的没几件事,可以洗澡,可以在客厅吃饭,可以烧壁炉,但费用自理。水费电费杂费每月清算后缴纳,迈克尔翻了翻合同,“房租多少?”

“没有房租。”

“啥?”

“我用你的钱修房子,所以,目前你不必交房租。”昆尼西缩着肩膀,好像特别冷,明明烧着炉子,他还是那副哆哆嗦嗦的样子,“吃饭你自己做。”

冰箱分开了,迈克尔得到一半空间。这台冰箱看样子是新买的,迈克尔不记得上次进厨房,里面有这玩意儿。他打开冰箱,毫不意外地看到里头像这栋房子一样空旷,昆尼西就放了一小块黄油。

就这样,迈克尔开始了新生活。他没敢提交房租的事,他确定,要是敢再提那一百零七美金半个字,昆尼西保准又得发疯。迈克尔把红酒送给了穆勒先生,德国人礼貌地道谢,但那副神情肯定怀疑酒里下了毒。

“您和卡尔怎么认识的?”

“因为工作。”

穆勒先生的太太比丈夫更直接,“哦,我们都觉得昆尼西先生可没必要出租他的新房子……那房子很新,不是吗?”

尤其是租给一个美国人,潜台词不言而喻。迈克尔抄着一只手在厨房用黄油炒鸡蛋,他很会炒鸡蛋,鸡蛋里搅拌一点奶酪,倒进平底锅,很快就蓬松起来,“邻居讨厌我。”他随口说。

“他们担心你会强奸汉纳。”昆尼西绷着脸,“他们的女儿,才十三岁。”

“……我怎么会干那事!”这太冤枉了,迈克尔感到可笑又可悲,“我他妈——”

“是啊,你不会强奸小女孩,你只会强奸男人。”昆尼西说着,又开始发抖,“穆勒先生和夫人绝对嗅到你恶心的味道了,下三滥的强奸犯……”

总是这样,总是这样,一句话,一个单词,一个表情,就可能引发昆尼西的歇斯底里。幸好没有酒精助力,也就仅此而已。

世界上只有一个人对迈克尔搬过来感到衷心高兴,那就是夏莉。夏莉周六来哥哥家,带着新鲜出炉的面包和紧张的小男友。一见面她就握住迈克尔的手亲热地摇晃,“您好!迈克,真棒,家里有了人,果然比以前暖和多了……”

迈克尔已经开始在找新住处,搬回宿舍最方便,他都不用早起,可以多睡半个多钟头。住在这栋房子里他早晚得憋死,要不就是被昆尼西干掉。每次昆尼西在后院咬牙切齿地劈砍木柴,他都感到脖子阵阵凉风吹过。

“卡尔很好相处。”夏莉兴高采烈,“别看他不说话,其实他脾气特别温和。”

弗兰茨大概对此持有异议,从他的表情就可窥出一二。“去教堂了吗?”夏莉问,“我没去过基督教的教堂,所以不太清楚情况。可教堂总归是很好的地方,对不对?”

迈克尔去了教堂,教友还算友好。他现在的放松就是周日下午找奥利弗喝一杯,房子里不能喝酒,回去前他还得找地方吹吹凉风,散掉酒气。

“你那个新房东,是不是要求挺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