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年 第26章

作者:竹下寺中一老翁 标签: 近代现代

轩辕晦端坐在上,左下首为文官幕僚,右下首为武将内卫。

“禀王爷,今冬比往年苦寒,是否该提前预备粮食冬衣,以防商贾囤积抬价?”

轩辕晦点头,“事关民生,着长史具体去办吧。”

沈觅点头应了,又道:“王爷,近来衙役巡查,已有数名老人冻死在家中,您看是否可建一养济院暂时收容他们,待到春来再将其放归家中?”

“既是善事,自是准了,”轩辕晦端起茶盏抿了口,又笑道:“人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依本王看,沈大人别说七级,七十级都造起来了。”

沈觅打趣道:“都说颍川赵郎舌粲莲花,咱们王爷却也不差,这叫做什么?比翼连枝、琴瑟和鸣?”

众人又是一阵笑,正在此时,守宁在门外报,“王妃到!”

门被推开,带入凛冽寒风。

赵诩披着件朱红大氅进来,鬓角眉梢皆是白雪。

“王妃。”众人起身行礼。

轩辕晦取了身旁暖炉给他,“弄成这样,雪地里扑腾去了?”

赵诩在他边上坐了,“隔了几丈远都听见有人编排我,便黯然神伤地在门外呆立了半晌……”

“窈窕佳人,独立瑶阶。”轩辕晦摇头晃脑地吟道。

赵诩白他一眼,“已到了膳时,府里已备好了酒菜,还请诸位将就着用。白苏,带几位大人下去用膳。”又转头对沈觅道:“今儿个小厨房将好做了沈大人爱吃的胡麻饭,不如留下与王爷一道用吧。”

沈觅也不推辞,“恭敬不如从命。”

待旁人全都退下,赵诩才露出些疲态来,靠在罗汉榻上恹恹道:“刚刚我从白日社得的消息,就在今日的朝会上,中书令颁了诏书,宣邓翔为骠骑大将军,不再领安西都护!”

轩辕晦与沈觅同时一惊,半天说不出话来。

“那你可知何人接任安西都护?”沈觅急切道。

西北民风彪悍,历来北军战力极强,即使对上骁勇善战的胡人也不落下风。故而邓氏在西北钻营日久,邓翔的私军便主要由凉州、甘州、瓜州、肃州等地青壮男子组成。

就算邓翔离了西北,他也绝不会坐视肃王在西北坐大,必会派亲信前来驻守。

赵诩竟还有闲情卖关子,“不如二位猜猜?”

沈觅端详他神色,蹙眉,“邓氏权势之盛,可以说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从邓翔等人作态来看,不臣之心昭然若揭。以我拙见,他们此番必然会派一邓氏子弟或是亲族前来坐镇西北。”

“轩辕晥。”轩辕晦冷冷道。

皇长子轩辕晥虽占了个长字,可生母不过是个御前端茶递水的侍女,生下他之后便不明不白地去了。轩辕晥一直养在邓后身边,虽未上玉牒,可也一直以元后嫡子自居。邓后膝下三个皇子,三皇子因是邓后表妹所育,自被高看一眼,此番更得了储君之位;皇五子年纪尚小,仍是个懵懂幼童;而对邓后最忠心耿耿的便是这皇长子。自景和十一年他娶了邓翱的亲女,与赫连覃做了嫡亲连襟后,虽不能继承大统,可也被封亲王,颇受邓氏器重,若当真是他来了,那可就麻烦得很了。

“王爷英明!”赵诩半真半假地恭维道。

沈觅捋须,“到底是轩辕宗室。”

轩辕晦冷哼一声,“沈大人远离宫禁,只知我那大哥是轩辕皇族,却是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我这好哥哥,与其说是姓轩辕,恐怕早就姓了邓了,所以这消息,有忧无喜呐。”

一筹莫展,赵诩与沈觅均是无话。

守宁在门外禀,“茶厅里诸位大人都已用完膳了,他们让奴婢过来问问,待会王爷还议事么?”

轩辕晦看向窗外,只见雪虽是小了,可乌云滚滚,直从天山往这边扑过来。

“让他们回罢,明日若是暴雪,也不必来了。若有机要事宜,遣个下人送折子来便是。”

赵诩对沈觅道:“过冬之事,还请沈大人着手去办吧。白苏,将那三十年的老参给沈大人拿来。”

沈觅推辞,“这些年阖府上下蒙王妃照料,收受王妃之物甚多,若是再收了,岂不是显得贪得无厌?”

赵诩笑道:“听闻尊夫人前些日子受了风寒,又遇着这冷冬,恐怕还是虚乏了些,正需补补身子。这是我与王爷孝敬嫂夫人的,你就勿再推辞了。”

沈觅无奈只好受了,又行了礼退出去。

“王爷,”待他走远,赵诩才缓缓道,“枳棘那边已有小成,请王爷得空过去品评。”

轩辕晦点头,“先前猎来的狐裘,贡去京城吧,父皇、独孤母妃还有二皇兄各一条。”

赵诩记下,又给他盛了碗羊羹。

轩辕晦温了酒,给两人都满上。

满怀心事地饮酒用菜,约莫一盏茶功夫,落雪竟又纷纷扬扬地降下来,简直如同搓绵扯絮。

“燕山雪花大如席,纷纷吹落轩辕台。”赵诩悠悠吟道,“倒是应景。”

轩辕晦瞥他眼,“也不怕犯了忌讳。”

他这些年身量已然长成,也不知是否是一半的胡人血脉作祟,还是托了每日那牛乳的福,竟比赵诩还高上些许,蜂腰窄臀、颜色绮丽,人谁见了,都得赞声翩翩少年郎。

赵诩看着雪眯了眯眼,“不过方才倒是有件大事忘了向王爷禀报。”

“嗯。”

“王爷心心念念的那位博陵佳公子,今科点了状元。”

轩辕晦蹙眉,“博陵?崔氏?心心念念?我怎么不记得?”

“崔静笏崔子宁是也,王爷竟如此薄情,这才三年就忘了?”赵诩打趣。

轩辕晦这才想起那桩旧事,端了自己的酒盅凑到他嘴边,“没影的事,王妃何须如此介怀?这盅敬你,权当赔罪。”

赵诩就着他手喝了,“可惜呀,好端端一桩良缘竟被我搅了。不然他与王爷琴瑟和鸣,我正好捞了个驸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