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大道 第38章

作者:卡比丘 标签: 近代现代

  就在众人争论不休之时,兆华能源直接通过官方渠道,向公众确认了,章决就是陈泊桥要结婚的对象。

  这一次的公开来得猝不及防,有时事评论员断言,照片拍摄时,陈泊桥对章决的合照邀请,是亚联盟与新独立国化冰的初始讯号,而这场性质暧昧的政治联姻,则是代任总统向新独立国抛出的橄榄枝。

  陈泊桥为亚联盟的外交关系作出婚姻牺牲,令不少亚联盟民众愤慨不已。

  而陈泊桥同意这场联姻的动机,亦引发了大量争论。

  有人猜测,这是陈泊桥向代总统和现任政府送出的投诚令,是他为顺利退出现役,继任兆华能源而做出的无奈妥协;但也不乏有认为陈泊桥是为前途而无所不用其极的追名逐利之徒的声音。

  不论事实究竟为何,章决这个名字还是在一夜之间挤占了各国新闻的头版。

  所有人都开始探讨章决被选中的原因,钻研章决的家世与生平,最终得出的共同而唯一结论,是这位新独立国外交大臣的独子,履历干净得像一张白纸。

  虽然新独立国国内,不免有部分人士在私下表达了自己的疑惑,因为从新独立国到亚联盟,竟然没有任何媒体敢于提及章决的订婚经历,但这些知情人士们也都不约而同地三缄其口了。

  在众说纷纭之中,三月十七日,一个阳光晴好的上午,喷涂着兆华能源标志和号码IV的湾流飞机,还是从亚联盟首府机场起飞了。

  俞安是本次陈泊桥为商定婚礼事宜而赴新独立国行程的一名随行记者,来自亚联社的国际新闻部。

  在接到主编的通知时,俞安几乎以为自己还没睡醒,这是全联盟所有年轻记者都想得到的机会。为此,俞安做了很多准备,但准备得越多,他便越是不明白,陈泊桥愿与章决成婚的原因。

  在陈兆言出事前,陈泊桥也有过很少的绯闻,他曾被拍到和几位门当户对的亚联盟Omega单独出入公众场合,疑似相亲约会,但都不再有任何下文。

  在俞安看来,陈泊桥根本不是会为传闻中的退役附加条件而妥协的类型。

  十七号早晨,俞安和摄影师坐车来到首都机场的商务航站楼。

  航站楼并不大,海关和边检人员核对了他们的护照和签证后,他们过了关,陈泊桥助理就在另一头等待着,带他们进入兆华能源的休息室里。

  这是俞安第一次见到陈泊桥。

  陈泊桥坐在休息室靠近屏幕的一张单人沙发上,穿着合身的西装,见俞安进来,他便微笑颔首示意。

  俞安看着陈泊桥,鲜少地避开了与相熟的摄影师伙伴的对视。

  经过十多个小时的飞行,他们在新独立国离岛机场落地,直奔下榻的酒店现场。

  新独立国的经济大臣出面,对陈泊桥做了私人接待,把见面现场弄得像外交会谈。

  章决不知何故,穿着看上去很柔软舒适的高领毛衣,头发很松垮地挽在颈后,安静地坐在父母身边。

  他全场都没有说什么话,听陈泊桥游刃有余地和各方对话,商定婚礼和Omega入籍的细节。

  终于,章赋开口,提议大家休息一下。

  章决好似是有一些疲惫,凑近章赋,低声说了一句不知什么话。章赋对他点了点头,章决便起身,向外走去。

  俞安站在一旁整理稿子,注意到陈泊桥的眼神向门口撇去,不到半分钟,陈泊桥也站了起来,扣上了西装的第二颗扣子,稳步往外走。

  “都出去了啊,”摄影在一旁小声对俞安道,“陈大校该不会是去示威的吧。”

  摄影是个热爱八卦的beta,对这场联姻有自己的一套理论,他怕被人听见,说得很轻,但语气倒是模仿得十分到位:“我和你结婚,不代表我爱你,只是我的权宜之计。”

  “我出去喘口气。”俞安放下稿子,对摄影道。摄影了然地对他挤挤眼睛。

  俞安推开会议室的门,慢慢走出去,他猜测着陈泊桥和章决会去的方向,绕过了深而长的走廊,来到酒店主楼和副楼之间的大理石旋转楼梯附近。

  章决和陈泊桥确实在那里,他们面对面站着,隔得不远也不近地聊天,就像那张合照上的距离,看起来像刚认识没多久的两个人。

  俞安不由想起摄影师的猜测,觉得两人或许要说些什么旁人不能听的话,便开始犹豫是走还是留。

  他还没做出决定时,忽然看见章决很缓慢,又很犹豫地往前,靠近了陈泊桥一些,而陈泊桥微微抬起了手臂。

  有那么一瞬间,俞安以为陈泊桥是要把章决推开。

  但陈泊桥只是把章决拉到身前,问章决想不想他。

  然后在初春闪闪发亮的阳光下,在酒店会议中心落地窗之间巨大钢筋的阴影中,微微俯下身,吻住了章决的嘴唇。

  陈泊桥吻得并不急切,但他扣在章决腰上的手,看上去握得很牢,让章决紧贴着他,不让章决后退。

  俞安惊觉自己好似撞破了什么秘密,方欲退开,陈泊桥突然抬起眼,眼神穿透小半个门厅,面无表情地看了俞安一眼,他放在章决背上的手微微移了移,俞安看见了他虎口上的伤痕,和章决毛衣上很小的褶皱。

  陈泊桥一动,章决也随即睁开眼睛,他有些迷惘地仰头看着陈泊桥,下颌和脖颈连成了很漂亮的一条线,嘴唇微微离开了陈泊桥一些,问他怎么了。

  但陈泊桥没有回答,没再看俞安,也没有再看别的任何人,他重新印上章决的唇,如同所有热恋中的情侣一样,与章决接旁若无人的吻。

第四十七章

  陈泊桥在新独立国的三天行程排得满当。

  为了达到当初章赋的要求,模糊陈泊桥和章决结婚的真实原因,给外界更多遐想空间,除了与章决的家人商定婚事之外,陈泊桥还将与几位重要的商界人士见面,签署几份在抵达前便已谈好的协议,将兆华能源移至北美的部分业务重新迁回新独立国。

  不过第二天下午,陈泊桥还是尽早结束了商谈,把下属和随行记者都留在酒店,提前赴章家的府邸拜访。

  将近四点,陈泊桥出发时,给章决发了短讯,但章决没看见。

  他这几天十分嗜睡,两点躺上床,一闭上眼就睡着了,直到五点才被母亲唤醒。

  他睁开眼,母亲站在离他床不远的地方,穿着漂亮的长裙,神态颇有些慌乱:“小决,陈泊桥到了。”

  章决坐起来,不知怎么回事忽然旧习复发,伸手想去摸床头柜上的烟,碰到微凉的金属边缘,才愣了愣,缩回手。

  “跟你父亲在楼下,”母亲没注意到他的动作,“还给我带了礼物。”

  章决下了床,问母亲:“送了什么?”

  “我没看呢,”母亲摇摇头,“有点紧张。”

  章决进更衣室将睡衣换下,走出来,见母亲倚在门边,犹犹豫豫地看着他,像有什么话要说,便走近了她,问:“怎么了?”

  母亲看了章决少顷,没说话,踮起脚,静静地把章决不小心卡在高领毛衣领口里的几缕头发捋出来,挽着章决的手往外走。

  陈泊桥和正与章决的父亲聊天。

  客厅的沙发很大,陈泊桥坐在靠落地灯的单人沙发里,专注地听章赋复述医生对章决身体状况的预判。

  章决的情况比当时何医生预想的要稳定一些,既没有太大的孕期反应,各项指标也正常发展,他们便决定听从医院的保守建议,任其发展,定期检查,观察一段时间。

  而婚期则还须再定。

  章决和母亲一经过长廊拐角,陈泊桥的眼神就移了过来,他对章决微微笑了笑,说:“醒了?”

  章决含糊地嗯了一声,父亲清了清嗓子,问太太厨房的餐点备得如何了。

  母亲用内线问了,厨师说可以用餐,他们便往餐厅去。

  西餐桌很长,四人分坐在桌子对面的两端,每个人离得都远。用餐到半程时,章赋忽然接到总统的临时约见,匆匆又吃了几口后,便说了抱歉,出门了。

  章决的母亲话本也不多,三人很静地用完了餐,去客厅坐了一会儿。

  碍于长辈在场,陈泊桥一直与章决保持着距离,表情和动作也很克制,仿佛两人是还算交好的朋友,平和地坐在一起聊一聊天。

  母亲问了陈泊桥一些无伤大雅的问题,她对章决学生时代的事了解得并不多,问他们是否在罗什时就是好友。

  “我还以为他在学校只有Harrison一个朋友。”她端着瓷杯说。

  陈泊桥并没有骗章决的母亲,说他们关系很好,只是很温和地笑了笑,避重就轻地提起自己的中学毕业册丢了,转过脸问章决的是否还在。

  这天,陈泊桥和章决父母说的话多,与章决说得少,章决一直安静地听,看见陈泊桥的眼神,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陈泊桥在问他。

  “应该在吧。”章决想了想,说。

  不过他已经忘了在书房、阁楼还是在他自己房里,网上流传甚广的那张相片,和陈泊桥的毕业照,他倒是都有影印版本,只是不大好意思说出来。

  陈泊桥放下杯子,要章决带他去看。

  母亲在一旁顿了几秒,说自己想去暖房修剪花枝,就不和他们一道上楼了。

  章决和陈泊桥一块儿起身,带着陈泊桥经过铺着深红色地毯的短走廊,来到木质楼梯旁。章决打开楼梯上的壁灯,回头去看陈泊桥。

  章决的父亲认为明亮的灯光影响思考,因此他家中的夜晚总是昏暗而宁静的。

  陈泊桥也站在昏黄的暖光中看章决,高大英俊,完美无缺,如同暮色中的一尊昂贵蜡像。

  暖气从木质地板上蒸腾而起,将并不狭窄的楼梯间变得逼仄而朦胧。

  “要上楼。”章决很轻地说。陈泊桥则并不开口,不疾不徐地跟着他走上楼梯。

  书房在二楼的左手边的第二间,是章决父亲工作的地方,红木的地板上并未铺设地毯,密密麻麻的书摆满了一整面墙,章决将每一格书柜上方的射灯都打开了,走到贴着“章决”标签的墙边,微微低下头,寻找陈泊桥想要的毕业册。

  陈泊桥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站着等待。

  书架上的书实在太多,有他幼年时的画册,也有学生时代的读物,他久寻不见,手指按过一本又一本书脊,忍不住开始发呆怀疑毕业册是否根本不在书房时,忽而有手轻搭在他肩上,很淡的松香与海盐的气息贴近了他。

  陈泊桥不轻也不重地从背后抱着他,章决偏过头去看,陈泊桥短暂地看了一眼书柜,垂眼注视他,轻松地形容章决:“你找得也太认真了。”

  他按着章决的肩,让章决转过身来,微微低下头,吻了吻章决的额头,然后隔着柔软的毛衣,轻轻地将右手搭在章决的小腹上。

  “我就是——”陈泊桥语气中有很淡的笑意,“——想跟你找个没人的地方。”

  章决的背贴着书架,腰有些悬空,很快被陈泊桥搂紧了。

第四十八章

  父亲的书房不是最适合独处的地方,因此章决带陈泊桥回了自己的卧室。

  章决的卧室很大,在三楼最西边。

  傍晚用餐时,佣人进来打扫过一次,将窗帘拢在墙的两边,露出窗外夜晚的园景。有棵高高的柏树贴着落地的玻璃窗长着,花匠把枝干剪得整齐,柏树下方的主枝分叉口放着景观灯,将房里晕亮了一些。

  一张简单的大床摆在房间靠西墙的正中央,床品都是灰色,房间另一头有简单的沙发、茶几和矮柜,矮柜上摆着章决从行李箱夹层里找到的小猫玩偶。

  陈泊桥一进门就看到了,回头对章决笑了笑:“还以为你发现不了了。”

  章决看着陈泊桥走到矮柜边,把玩偶拿起来,才说:“一开始是没有看到。”

  陈泊桥侧对着章决,低着头,仿佛在检查玩偶是否完好无损,他捧着玩偶的五指很是修长,指背到关节都透着力量。

  “而且拿出来的时候压扁了。”章决告诉他。

  “嗯,”陈泊桥坐下了,用拇指轻碰玩偶塑料制成的亮晶晶的鼻尖,又抬头看章决一眼,“行李箱太满,没别的地方能放。”

  章决想到玩偶从夹层里滑出来时,被压得乱七八糟的样子,委婉地提示陈泊桥:“其实满了也可以不放。”

  “可以当然可以,”陈泊桥意有所指道,“但是有些人喜欢乱想。”

  有些人的提示没有被采纳,但没有不高兴,站在门边,和陈泊桥遥遥对视着,没有忍住,抿了一下嘴唇,也不明显地弯了弯眼睛。陈泊桥便向章决抬了抬下巴,说了他说过很多次的一个词。

  “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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