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流放全稿 第30章

作者:河汉 标签: 欢喜冤家 强强 近代现代

  武则天喵呜一声,若无其事地继续它的巡逻任务。纪策叹了一口气,正准备放弃寻找,突然他意识到一点:武则天走的方向是鱼海子。

  鱼海子?去那里看看吧,他想。

  他看见梁上君的时候,后者坐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手里飞快地动着什么。

  手电的光照过去显得特别亮,梁上君立刻回头看向光源。他眯起眼睛适应突如其来的强光,几秒后疑惑道:“你怎么来了?”

  纪策看着武则天伟岸的背影,无话可说。

  *******

  “你玩魔方都不用看的么?”纪策问他。

  “嗯。”梁上君的手指灵活地移动着方块,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纪策陪他坐着。

  海潮的声音很响亮,一声一声像是激扬的乐章。月光倾泻在浪潮的顶端,随着水珠的起落而跳跃,柔和的光一点点侵袭到海滩上。

  梁上君一边拼魔方,一边哼起歌。纪策仔细看了看他,才发现他戴着耳机。那首歌他没有听过,在他听来不怎么着调,梁上君也不唱歌词,就在那嗯嗯啊啊忽高忽低地哼。

  “什么歌?”他问。

  梁上君笑了笑没回答。

  “走吧。”纪策拍拍他的肩膀。

  梁上君没有动,他忽然说:“这里的中秋跟新疆那儿不一样。哪里不一样我也说不上来,纪策,你说会不会新疆的月亮跟这里的不一样?”

  纪策不知道他脑子抽什么风,说道:“你受什么刺激了,被自己的毒月饼整脑残了?”

  “纪策,”梁上君定定地看着他,“我想班长了。”

  “……”

  “我跟你说说吧,我的档案里一笔带过的那些东西。我告诉你‘梁上君’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然后你再掂量掂量,我和你……值不值得。”

  纪策冷笑,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紧接着飞起一脚把梁上君从石头上踹了下去。梁上君吓了一大跳,就地一滚缓冲了平抛运动对他造成的伤害。

  纪策站在石头上居高临下看着他:“回魂了梁上君,那件事你想说可以说,但是对不起,‘值不值得’跟你说的事情无关,我说了算!”

第四十章

  梁上君说:“好,你说了算。”

  梁上君说:“我不是一个好士兵,那年我参军是因为一时意气。”

  梁上君说:“你信不信,我入伍一个月就差点被踢出军营。”

  *******

  我的第一任班长叫丛风,很人渣的一个人,对,比你还人渣。

  他处处跟我作对,成天想着法子整我,别人跑5公里我要跑7公里,别人站军姿1小时,我要站3小时,别人去靶场打靶,他偏让我留在寝室扫地。我非常恨他。

  你别笑啊。我知道你在心里骂我那时候不懂事呢,我现在也觉得自己那时候不懂事,可我那时候是真恨他。你我都知道,恨也是一种动力。

  于是我就开始拼命地训练,他让我跑7公里我非要跑9公里,他让我站3小时我就站5小时,他要求打靶平均成绩9.0,我偏能打到9.5。

  我在新兵里拉帮结派地跟他作对,砍树,打架,偷东西,撒谎……很怪的一件事情,我跟首长撒谎都面不改色,可就是没办法骗得了丛风。他管我管得特别严,我几乎天天要被他暴揍一顿。

  你那什么表情,我是说真的,那时候的我哪里打得过他。

  他是个好班长,至少两个月后我们这些新兵蛋子都收敛了很多,而且他家里也有部队的高官,第一次在军营里过中秋的时候,就听说他要被提干了。

  我见不得他好过,特别不甘心,所以就开始重操旧业。小偷小摸?这种事情我已经不屑去做了。我做了这辈子最缺德也是最后悔的一件事——

  我花了两个小时搞开了军机处的门,去偷他的档案。

  我以为他的档案失踪,至少能再拖住他十天半个月的……

  嗯,偏巧就在那天晚上,逊奈的人潜进了我们军营,他们去偷并且销毁军机处里的几份重要文件。

  我的档案上写的是我去抢救文件了,是么?太假了,逊奈的人在二楼纵火的时候,我正在地下室乐颠颠地翻找丛风的档案。

  我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把他们放进来。

  你不敢相信是吗?我是罪人,真的。

  等我发现楼上的动静冲上去的时候,火势已经很大了。整个军营一级戒备,外面的警报声很响,枪声不断,还有人一直在往火场泼水。

  当时我就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了,我很害怕,很想挽回一些什么,所以我去二楼机要室,想要抢救出主机的硬盘。

  等我把硬盘塞进怀里以后,我才发现自己出不去了。

  到处都是浓烟,温度高得我快要窒息。我在地上匍匐着前进,近乎绝望地找出口,但是那个时候我什么都看不见了,房子的梁柱砸下来压住我不能动。

  我知道自己快要死了,没有人会来救我。那时候我特别没骨气,我一直在求救,我一直在喊“班长,救救我”。

  很丢人吧,竟然那么依赖一个自己最恨的人。

  快昏迷的时候,我耳朵里都是班长的声音,我听见他喊我的名字,吼着喊,吼得他的声音都哑了。我一遍又一遍地答应他,可是他听不见。

  班长真的很风骚,他后来居然找到我了。他骂我不知好歹,怎么就被困在这里面了,他骂我没种,怎么能慌成这样。他撑开压着我的梁柱,拉着我死命往外拖。

  他架着我往外头撤,摸到我怀里的硬盘,就对我说:“好样的。”他那时候还能笑得出来,我真的很佩服他。

  二楼已经整个烧没了,没有楼梯,只有一个摇摇欲坠的平台,我们无路可走。班长吼了几嗓子,外面有几个人冲进一楼,然后班长把我直接从上面扔下去。

  我被那几个战友接着了,可是班长要跳下来的时候,平台塌了,他被死死地压在下面。

  火还在烧,房子里的温度太高,高得空气都像要沸腾了。我们没办法快速地把他弄出来,只能一桶水一桶水地往他身上浇。水淋在他身上都能听见哧啦哧啦的声音。

  你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吗?眼睁睁看着他的皮肤变得焦黑,眼睁睁看着他疼得把手指抠进地里,眼睁睁看着他死咬牙关一声不吭。

  我看着他在我面前失去意识。

  你问过我最怕的是什么,我现在回答你,我怕火,慢慢把人炖死的火。

  他被推进手术室以后,我在手术室的门口跪了五个小时,等到他的死讯。

  他的父亲是位老师长,四十岁才有他一个独子,老人家在他的床边痛哭失声。他指责一边的下属说,早让丛风调任就不会出这样的事情。那个下属回答,调任令本该上周就到了,可是丛风自己的提干申请却迟迟没有上交。

  我那个时候已经快要崩溃了,除了对不起,什么也说不出口。

  可是老人家对我说:“孩子,你救了军事机要,我儿子救了你,我儿子是为了救国家财产死的,他值得,他是最优秀的士兵。”

  是的,他绝对是。

  班长以前骂我的时候,总叫我发誓要成为一个真正的战士,接受所有的挑战,服从所有正确的命令。我每次都是一边发誓一边腹诽他顽固烦人。

  他死了以后我才知道要好好去践行这个承诺。

  后来我们去剿灭了那个逊奈团伙的据点,弘扬正义,树立军威,拯救国家和人民于水火之中。档案上是这样说的,是吗?

  我告诉你,那不是“剿灭”,是“屠杀”。

  那是我第一次杀人,我杀了数不清的人,其中还有女人。

  我把所有的懊悔和愤怒都发泄在那些活人身上,用他们的鲜血祭奠我的班长,真的是杀人不眨眼,我那时候已经疯了。

  那年新疆十月份就下了一场雪,我看见雪地上大片大片的血迹,心里极度恐惧。那就像一场永远不会结束的噩梦。

  从那以后,我活着就是为了丛风,让他见证我的罪有应得。

  你明白吗?

  *******

  纪策听完他的叙述,拾起一个石块,用力地扔了好远,砸在刚刚爬到海滩的浪头上,打碎那一片水光,泡沫飞溅。

  他说:“你让我跟一个死人争?你真看得起我。”

  梁上君眨了眨眼:“什么?”

  纪策一把拎起梁上君:“走。”

  梁上君还没有整理好纠结的心情,就这么被纪策拖着拽着走:“走哪儿去?”

  见纪策不回答,梁上君就有点恼了,甩开他的手道:“纪策你什么意思!”

  纪策转过身面对他,月光将他的脸映得苍白,他嘴角挂着笑,白惨惨的那种,眼睛一瞬不瞬地瞅着梁上君。梁上君被他瞅得愣住了,他甚至有种纪策会突然露出两颗獠牙的错觉。

  当然纪策没有獠牙,但他仍然存在攻击性。

  他一把将梁上君扯到自己跟前,不由分说咬上他的唇。这不像医院里那个小心翼翼的亲吻,纪策没有给他任何退缩的余地。

  梁上君终于明白,纪策不是在吃醋什么的,他在用他的方式给他安慰。

  其实他现在挺想揍他的,可是,为什么不先停战,来享受这个吻呢?

  纪策很久以前说过,他们有相似的味道,染血过的,绝望过的,重生过的味道。唇齿相依,他们的气息混在一起,难以分辨。

  他们的亲密之间也总是掺杂着许多侵略,谁也不让谁。梁上君忙于回应纪策的纠缠,拜这个人渣所赐,他原本隐隐悲痛的心情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愈加清晰的欲望。

  纪策一手扣着梁上君的颈项不让他离开,一手解开他的皮带。梁上君猛地睁眼看他,满眼都是惊愕:什么意思?

  纪策轻轻笑了声,松开对他的掌控,两人都有些微喘。他把梁上君的皮带扔在一边,甩开自己的外套和T恤,松开自己的皮带,然后揪住梁上君的领子对他说:“清仓甩卖。”

  梁上君听见脑子里嗡的一声,什么也没有来得及说,就再次被夺去呼吸。

  虽说有几件衣服在下面,纪策还是充分体会到了滩涂的磕碜,他皮再厚也经不住这么磨。用手肘撑起上半身,他狠狠咬着梁上君脖子说:“他妈的!磨叽什么呢!”

  “嗯……”梁上君被他咬得生疼,不自觉地让开一些,颤抖的手指退出来,他还是很不敢置信地问道,“你……确定?”

  “你妹!”纪策怒了,双腿环上梁上君的后背,脚后跟用力朝下一抵,“叫你进来!”

  简单的扩张和体液润滑根本就不足以缓解疼痛,纪策到底还是被他冲撞得眼冒金星。

  “操……这也太他妈……嗯……疼了。”纪策尽量放松身体,忍受着一层层的波动,这样的波动出奇地磨人,疼,又不全是疼。

  梁上君也不比他好受到哪里去,汗水沾湿他的头发,带着些微疼痛的快感慢慢侵吞他的理智,但他还是记得将手臂垫在了纪策的后背。他看见纪策撑着身体的手肘磕在粗糙的沙砾上,随着他的节奏一点点被磨红……

  欲念越发难以克制,身体的热度不断攀高。纪策因为忍痛而半阖的眼,还有他的汗水划过留下的湿润的痕迹,让梁上君甚至有些呼吸困难。用力地拥紧,他感觉得到纪策抵在他腹间的炙热,他享受他们彼此欲望的厮磨。

  其实今晚,他几欲流泪。

  他做了一个十分漫长的忏悔,把自己的噩梦全部倾倒出来,这是种解脱更是种折磨。他并没有奢望怎样的救赎,他只是想让纪策认识真正的“梁上君”,他没有想到会遇上这样疯狂的“清仓甩卖”。

  纪策。这个人总是不按常理出牌,他是个彻底的独裁者,任性地用自己的方法得到他想要的一切,像个疯子一样。

  却如此让他迷恋。

  纪策和班长不一样,梁上君很清楚。对他而言,班长是良药,而纪策是毒品。

  越深陷,越执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