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处 第34章

作者:淮上 标签: 虐恋情深 豪门世家 近代现代

顾名宗的眼神,今晚终于第一次发生了变化,里面甚至出现了讶异的成分:“——你把你和我的关系,告诉了顾远?”

“贸然一封邮件不可能让顾远相信,如果他向柯家求证就势必会耽误时间,到那时你肯定已经派人对他下手了,只有把一切都告诉他才能争取最大的信任。”方谨眼神微微带着点自嘲:“再说如果我死了,他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再嫌弃我也感觉不到了。”

顾名宗沉默地看着他,目光中闪动着难以言状的光。

“顾远,”方谨喘了口气,又道:“顾远今晚带着自己的人叛出顾家,柯文龙会立刻接纳他。介时他是顾家正统继承人,又有柯文龙鼎力支持,人证物证皆在,你的后患何止无穷?——只要你同意让我走,这一切都可以消弭于无形。”

“现在还不到和柯家翻脸的时候,利害关系孰轻孰重,顾总你自己应该很清楚吧。”

顾名宗和方谨久久对视,深邃的眼神中任何情绪都没有。

半晌他才问:“——你就这么想跟顾远在一起?”

明明时机不对,地点也不对,那一刻方谨却有种想流泪的感觉,他竭力咽了口唾沫才压下喉咙里酸涩的哽咽。

“是的,我想跟他在一起。”

这话里其实还是透出了一丝战栗的异样,而顾名宗似乎觉得有点可笑:“我就知道你有飞蛾扑火的这一天,但你确定?你真的爱他?”

方谨说不出话来,只微微点了点头。

“哦你爱他,你了解他多少?顾远以前在英国,回来后是你老板,你见过他真正继承自黑道家族的那一面吗?你确信你爱上的不是那个,在极度绝望中幻想出来的完美幻影,潜意识里牵强附会出来拯救自己的保护神?”

方谨大脑里嗡嗡作响,喉咙火烧般剧痛,连说话都十分艰涩:“不是这样的……”

顾名宗再次确定:“你不后悔?”

“……不后悔。”

顾名宗点点头,沉声道:“那好吧。”

那一刻方谨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三个字来得太突兀,让他猝不及防地怔在了那里。

顾名宗却对他怔忪的表情视而不见。

“不过你必须做到两件事,否则我随时会反悔今天的决定。第一,你必须发誓永远不因为顾远而伤害自己,尤其不能为他去死。”

方谨眼皮下意识一跳。

“第二,你活着顾远才活着。”顾名宗冷冷道:“如果有一天你死了,我是真的会对顾远下手的。”

方谨有瞬间的凝滞,但立刻又意识到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今天的关头必须先过。

他直视着顾名宗点了点头:

“我发誓。”

顾名宗微微吸了一口气,良久才徐徐呼出来。

他温和道:“你可以走了。”

如果仔细听的话,他声音里其实微微带出了一点难以言描的情绪,既不是伤感或愤怒,也不是轻蔑和不屑;那声线很沉的温情,非常稳定,不像是告别。

然而这时的方谨听不出来,他一步步向后退去,全副心神都集中在警惕顾名宗和他身后那几个保镖身上,不可能注意到那几个字里如此细微的情绪变化。

他退到射击场门口,保镖从外面为他打开门,微微欠身以示致意。

然而方谨此刻背对大门没有看见,他只紧紧盯着顾名宗,只见那个男人对他笑了笑:“——再见。”

不,不再见了。

方谨没有说出来,他向后退了一大步,隐进了射击场外走廊上的黑暗里。

·

大门再次关上,射击场内静寂无声。顾名宗一言不发站了许久,突然抬手举枪,对着弹道尽头的标靶呯呯呯全打了出去!

瞬间弹壳横飞,叮当落地,直打到最后一发子弹时,顾名宗连头都没偏一下,转手干净利落一个点射!

——砰!

不远处一排保镖中,王宇眉心正中出现了一个血洞,几秒钟后圆睁双眼轰然倒地。

顾名宗退出空弹夹,随手一扔,保镖立刻上前接住。

他冷冷道:“走吧。”

第29章

方谨请了一天假,但第二天仍然没来上班。

顾远早上去接他,然而家里没人,打电话也不接。到公司后顾远吩咐秘书接着打,却整整一个上午都没回音。

顾远中午本来有个会议,然而随着秘书一趟趟来汇报电话无人接听,他终于越来越心浮气躁,最终快到中午时终于随便找个借口,推掉了眼巴巴等他开会等了快半个月的供应商,然后跟谁都没打招呼就开车亲自去了方谨家。

再次站到门前时,他突然想起之前不请自来,结果在客厅听见卧室里传来的急促而压抑的喘息,瞬间心中掠过一阵不祥的预感,浓密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方谨会不会是在……

但他喜欢我,现在也知道我同样喜欢他了,应该不会的吧。

顾远忍不住想象了下如果方谨真又和人上床了,自己应该怎么办。他的第一反应是把奸夫揍个半死,然后打电话叫保镖套了麻蛋扔护城河,再把方谨绑家里狠狠上三天三夜让他认清事实,以后再也不敢多看别的男人一眼;但转念又一想,直接动手揍奸夫未免无趣,应该把那人吊起来,眼睁睁看着自己把方谨上得意识不清,哭着求饶承认自己比任何人都好才对。

顾远深吸一口气,强压住某种沸腾的冲动和恼怒,伸手敲了敲门。

“方谨!我知道你在里面!方谨!”

“出来开门!”

咣咣咣,咣咣咣。

顾远足足敲了几十下,越敲心里越火,突然门毫无预兆地开了。结果那一瞬间顾远手没收住,指关节顺势——啪!

方谨捂着鼻子蹲了下去。

“你怎么了?”顾远顿时有点着慌,赶紧扶起方谨一看,只见他半张侧脸都被凌乱的头发盖住了,紧紧捂着口鼻,隐约可见眼角通红,眼睫上似乎还挂着泪水。

顾远当即就毛了:“我不是故意的!怎么疼吗?打到哪了?有没有出血?”

方谨紧闭着眼睛一言不发,只有泪水大滴大滴从脸颊滑过。顾远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把方谨搞哭的,慌乱间只能把他抱起来放到客厅沙发上,一边按着不让他起身,一边用力掰开他捂着口鼻的手。

只见他鼻头完全红了,但分不清是哭泣所致还是被指关节打红的,顾远仔细看了看,所幸没出鼻血。

“我不是故意的,别哭了别哭了……你要冰块吗?”

方谨紧紧闭着眼睛,靠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地摇了摇头。

顾远却还是去冰箱里摸了两个冰块回来,路过卧室时顺带往里瞥了眼,里面并没有其他人,于是松了口气。

方谨已经坐起身,倚在沙发扶手的角落里,目光怔怔地追随着顾远。那神情其实有些呆滞,顾远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拿冰块给他揉鼻梁,他也并不反抗,冷了就轻轻侧头躲一下。

顾远揉揉他鼻翼,见确实没有出血,就把随手把冰块丢嘴里嘎吱嘎吱地嚼吃了,问:“你怎么了?”

“……”

“怎么今天没去上班?心情不好?”

“……”

顾远抓起他的手,摞起袖子看了看,只见那淤血的黑紫已经消下去不少。但他脸色还是很不好看,眼底有疲惫的青黑,似乎已经很久没睡了,连意识都有点涣散的感觉。

这样子实在太不对劲了,顾远声调严厉起来:“方谨!你到底怎么回事,别不说话!”

“……没什么,”半晌方谨终于小声道,“有点不舒服。”

顾远立刻探了探他额头,果然有点烧。他当下就要起身去找药找水,却被方谨一把拉住,沙哑道:“不用吃药,就是经常这样……没事的,过会儿就好了,频繁吃退烧药不好。”

顾远也知道他情绪波动大就要发烧,但发生了什么才导致他情绪波动呢?

他怀疑地看着方谨,却见后者目光怔怔回视着他,那神情仿佛心里藏了很多解决不了的事情,想从他身上找到答案一样。顾远心中一动,想他是不是看一个月期限快到就跟他要分手了,于是又坐下来拉住他的手,小心而郑重地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想告诉我?”

客厅里一片安静,窗外树梢轻轻摆动,传来模糊的蝉鸣。

方谨注视着他,神情欲言又止。

“……顾远,”很久后他终于轻轻问:“你为什么喜欢我呢?”

顾远愣了一下,随即立刻声明:“是你先喜欢我的!”

方谨软弱的反驳还没出口,就被顾远毫不留情的堵了回去:“没事这我都知道,也完全可以理解,所以你没什么好掩饰的。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喜欢甚至爱慕这种事没什么好分析出个一二三四的,你只说我合不合适吧?难道我还能够不上你的择偶标准?”

“——我知道你们圈子里可能比较乱,会面对很多诱惑。” 顾远看方谨摇头似乎想说什么,立刻不容拒绝的打断了他:“但我的条件你也看到了,不是自夸的说,比你约过的绝大多数人都好吧?你还有任何去找别人的需要吗?”

“我没有……约过很多人,”方谨艰涩道,“我只是……”

顾远敏锐的察觉到了重点。

没有约过很多人。

他一直隐约感觉方谨其实有个比较固定的来往对象,还在这个对象身上有点麻烦,可能是欠了钱、欠了人情或被拍了不堪入目的照片,所以在跟他确定关系这一点上态度迟疑和犹豫——但这只是他的猜想,没有任何迹象能从事实上证明这一点。

然而不知为何,这种猜测越来越清晰,甚至到了没法忽略的地步。

“你现在还有固定对象吗?”顾远看着方谨的眼睛问。

他声音和缓、温柔、带着不动声色的诱惑。

方谨如同沉溺在了那深邃如海般的眼神里,只怔怔地看着他,连眨眼都忘了,半晌才摇了摇头:“没有……”

空气仿佛突然静止又缓缓开始流动,带着厚重温暖的粘稠,将他们渐渐拉近在一起。

顾远探过身亲吻他,一开始是断断续续的、绵长的接吻,方谨在换气间隙中发出软弱的呻吟;那声音落在顾远耳朵里如同被情欲洗刷过一般,带着细微的沙哑,让他每一根神经都充满了焦渴和灼热。

紧接着他加深了这个吻,记忆被拉回到一个月以前那癫狂的夜晚,方谨被他按住一下下贯穿,凶狠如同野兽征服自己利爪下美丽的猎物——那时这个人也只能徒劳地哭泣和痉挛而已,随着身体被侵犯的频率而紧紧绞住床单,鲜红湿润的唇无意识张着,丝毫不能抵抗他肆意的亲吻。

顾远呼吸粗重起来,把方谨压在沙发深处,随即突然抬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说你喜欢我。”

方谨眼皮微红,含着水的眼底一眨不眨。

顾远放柔声音,神情充满诱惑,跟身下那死死抵在方谨大腿间的灼热凶器截然两样:“——快说,说你喜欢我。”

“……”方谨在他期盼的目光中张了张口,却只发出一声含混的呢喃。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又如何呢?

上一辈的恩怨和纠葛,离奇的血恨与生死,如同黑暗深处徐徐张开的巨网,总有一天要将那脆弱的爱意残忍绞杀,直至化为狰狞淋漓的血泥。

“你不喜欢我吗?那天晚上哭着喊我名字的人是谁?”

“明明偷偷喜欢我那么久,以为不承认就能不存在了?”

方谨别过头,然而顾远温热的吐息却紧逼在他耳际,那一声声的催促,就像千万根针狠狠扎在他内心最懦弱自卑的地方,扎得他整个人痛得蜷缩起来。

上一篇:蝴蝶的叫喊

下一篇:ABO之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