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第16章

作者:两仪式 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都市情缘 近代现代

“人救过来了,但是还没脱离危险期。应该没什么大事。”

“院里准备给我爸什么处分?”我回过头看着吴叔,好久没有仔细打量他了,他已经不是印象里那个年轻活力把我扛在肩膀上的小吴叔叔了。额头不知道什么时候都也爬上了皱纹。

“你别太悲观,年纪轻轻的多想点好的。”吴叔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如果鉴定下来是医疗事故,应该背个处分,降职。”

“如果人死了呢?”

“…可能会吊销医师资格证。”

“哦,我明白了。”我低着头,用手指在阳台水泥栏杆上一下一下的戳。栏杆下面还摆着几盆花,我妈走了以后,没人打理都枯死了。我们家越来越不像个家了。

“小琛。”吴叔摸了摸我的头发,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安慰我,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安慰人的活真的不好做。

“吴叔,你儿子怎么样了,还好吧?”我故作轻松的岔开话题,我不想在外人面前示弱。

“对了,你不说我差点忘了,那小子和你一起隔离的。他回来还和我说呢。”提到自己的儿子,吴叔的眼睛里立刻迸出了神彩,他很快意识到在我面前露出太喜悦的神情有些不合适。毕竟我胳膊上的孝才摘下来没多久。其实真不用这样,我自己家的事,和外人没关系,他想笑笑就行了。“他没事,皮实着呢,没两天就确认了是普通肺炎给放出来了。”

“那就行。我看小孩挺可爱的。还挺担心的,没事就好。”我冲着吴叔笑了笑,他的表情也轻松了不少。

“家里的事你别担心。有事叫我。”

“恩,我记得了。”我从阳台退出来,冰箱里还有点菜,这也到饭点了,吴叔把我爸送回来,我好歹得请人吃顿饭。“叔,留着吃吧。我去做饭。”

“不用,小琛。”吴叔一把拉住我。“我就等你回来。家里还有事,我得回去。”

“您别客气,我就随便做几个,隔这吃吧。”

“我和建国哥客气什么啊,家里是真有事。我得走。”吴叔又重复了一遍,我也不好再留他。“那我送送你。”我把围裙放下,送吴叔出了门。门关上的一刹那,我伪装也跟着消失了。

累,真他妈累。我爸从厕所晃晃悠悠出来了,他看到我在,也没有问我考试的事情,直接走到他的卧室里,我听见嘭的一声,是他倒在床上的声音。

客厅的桌子上放着一包中南海,盖子半开着,才抽了两根。我爸喜欢抽中南海,他压力大的时候喜欢点一根。我到宁愿他是抽烟而不是酗酒,至少可以给他一个清醒的神经。烟盒旁边还放着一个打火机,就是小卖店里5毛钱一个的那种,绿色透明的塑料皮。我从烟盒里拿出一根放到嘴上,学着我爸的样子,点燃。我不是想放纵自己,实在是太痛苦了。我知道这是软弱的表示,可是在不让我释放一下,我真的会疯掉。我爸已经这样了,如果我真的疯了,谁来照顾他。

这是我第一次抽烟,意外的没有咳嗽。除了觉得有点不适应以以外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电影里演的那些,第一次抽烟被呛的天昏地暗的场景果然太艺术化了。我就这么一根一根的抽着。整间屋子里都弥漫着烟草的味道。我妈以前最讨厌这个味了,现在我把她最喜欢的家弄得乌烟瘴气,她会不会很生气,会不会冲过来捏着我的耳朵。

半盒烟被我抽完了,我撑着膝盖站起来。刚才直接坐在客厅的地面上,腿冷的厉害。日子还得过,我无论如何都要撑下去。

推开我爸的房门,想看看他酒醒的怎么样了,如果情况好些,我就去做饭。门打开的瞬间,我觉得自己的血液都沸起来了,我脾气好,但是也会发火的,我发过很多次火,和李渭然,或者为了李渭然。但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气的我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爸并没有老老实实的躺下睡觉。他不知道从哪又拿来一瓶啤酒,正抱着瓶子喝起来。刚才的烟味太重了,我竟然没有察觉。“爸,你干嘛呀!”我猛的冲过去,要夺我爸手里的酒瓶子,谁料他抓得太紧,竟然抢不过来。

“你…别…别管…我。”我爸本来坐在地下,被我推搡着站起来。

“你他妈就知道喝酒。”我吼了一声,他是我爸,我不能骂他,可是我真的忍不住了。“酒是你儿子么!”

“喝…酒…舒…服。”我爸把酒瓶子放到右手,紧紧攥着。他大着舌头的说话声,让我的头皮一阵一阵的发麻。我想我是真的要疯了。

“你真不是个男人!我妈是真瞎了眼了才看上你!”话音刚落,我爸忽然扬起手里的酒瓶子砸向我。我本能的抬起手。

剧烈的响声传来,整个右手都麻了,我甚至已经感觉不到痛。酒瓶的碎玻璃散落在我们俩之间。手臂上被划出了很大一个口子。我爸锅着腰,鲜血刚好溅到他脸上。我们俩看着我流血不止的右手臂,狰狞的伤口被涌出的鲜血盖住。都傻掉了。我爸楞了好一会儿,忽然就反应过来了,酒也醒了。他扯过一块毛巾就要按住我的伤口。

我没有给他机会,推开门跑了出去。就像是非典的时候我从学校逃出来一样,用尽全力的奔跑,那一次是为了这个家,而这一次却是要逃离这个家。如果说以前,我还对他抱有一点点幻想,但是当他的酒瓶子落下来的时候,我真的绝望了。

我跑到一楼,迎面撞上一个人。也顾不得道歉,推开他就要跑。却被对方一把拽住。“阿深,你怎么了?!”

竟然是李渭然,为什么我每次看到他,都是这么狼狈的样子。我想在我爱的人面前一直都体体面面的,为什么总是做不到。

“阿深,你的手!”耳畔传来李渭然的惊呼。他一把推开一楼的单元门。按住我的伤口,拉着我就往外跑。

第41章

李渭然拉着我跑了小区门口,伸手拦了辆出租车。司机看到我满是鲜血的右手,怕我把他车弄脏了。找了换班的借口想要拒载。李渭然一拳打在他的车门上,司机立刻老实了。

我和李渭然坐在后座。手上的血还没有止住,李渭然也慌了。接着车内微弱的灯光我可以看到他煞白的脸色。

“快点开!”李渭然冲着司机喊了一声。“快,去M院。”

“不去M院。去T医附院。”我不想去M院,虽然那是和我家最近的医院,我不想被我爸找到,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了。或许,他根本就不会去找我。

“阿深,你疼不疼。血怎么还流啊。”李渭然身子一弓,把T恤脱下来,缠在我手臂上。他手都抖了。我这才觉出来疼,和平时磕了撞了的感觉不一样。是那种让人心发慌的疼,和心跳一样一抽一抽的痛。

我伸手摸了摸李渭然的脸,他吓坏了,注意力全在我手上。被我触到的时候还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没事。不是很疼。”

“这怎么能没事呢。这么多血呢。”

“真不疼,还没咱俩打架的时候,你打我疼呢。”我想冲李渭然笑笑,却怎么也咧不开嘴。今天是怎么了,平时只要想到他,都会合不上嘴。

T医附院和我家不算远,也就半小时的车程。晚上车少,在李渭然的恐吓下,司机开了不到20分钟就到了。

李渭然扔给司机100块钱,也没等他找钱。拉着我就下车。我被李渭然拖到急诊室,也不知道是血留多了脑子木了,还是心里头难受。整个人浑浑噩噩的,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被做到急诊室的椅子上了。大夫拿着镊子掀开皮肤,把玻璃碎片挑出来。我疼的只冒冷汗,李渭然站在旁边,脸色都青了。

“你去外面等着吧。我自己就…行。”我左手捏在自己的大腿上,忍不住的收紧,疼得我直抽气。这么血腥的场面李渭然应该也扛不住。他没有说话,摇了摇头,又搬了张凳子过来。把我的手从膝盖上拿下来,确切的说是掰下来。我的手指几乎扣到肉里,疼的厉害,根本控制不住。他把我的手指一根一根从大腿上掰开,然后放了自己手进去,和我握在一起。我一直在深呼吸。额头不断掉下的汗水渗到眼睛里,李渭然的T恤上全是血,他找了半天,只得用空出的那只手在我额头上擦了一下,把我抹掉汗水。

玻璃终于挑干净了。医生这才给我打上麻药。药效渐渐发挥出来,疼痛也也跟消失了,我紧握李渭然的手也渐渐松开。他的手已经被我掐紫了。

右手已经没有知觉了。我放平手臂躺在那里,甚至可以清楚的听见医生扯线的那种刺啦刺啦的声音。整整缝了十一针。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我腿都抖了,李渭然提着一兜子药扶着我。下楼梯的时候,我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下。被他眼明手快一把捞住了。

“我背你吧。”李渭然把T恤扔到放药的塑料袋里,弯下腰把我背到背上。闷热的夏天,李渭然光着膀子。他后背上的汗水都蹭到我身上,他身上那种白开水的味道也越发浓烈。我右手垂在在胸口,左手拦在他脖子上。

“李渭然。”

“我在呢。”

“咱去哪?”我觉得我俩现在的样子就像是武侠小说里落难的主角,只是我撑不起主角的气场。

“回家吧。”

“我不想回家。要不去麦当劳吧。”我和李渭然第一次夜不归宿就是在麦当劳,他把我肚子当成枕头舒舒服服的睡了一晚上。

“你趴着就行。我找个地,这么晚了。”李渭然的声音就像是有魔力,会让我没有缘由的安心。我老老实实的贴在李渭然背上,不去想那些让我难过的事情。我想起来那次被短跑男打晕了,我妈说李渭然也是这么背着我来的医院。我还蹭了他一身血,不知道那身衣服他扔了没。我说过要给他洗,他只是给了我个白眼。那个时候,在李渭然眼里,我估计只是一个能帮他写作业的好学生。他有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们会变成这样,他会成为我唯一的依赖。

医院门口有很多等活的出租车,李渭然没有坐副驾驶和我一起坐在后排。他和司机说了个地名。车开了没多久就到了。是一家商务酒店。李渭然付了钱,带着我走了进去,他从钱包里拿出一张金色的卡片,大概是会员证什么的。然后递了自己的身份证过去。前台的服务员很快开好了房间。李渭然光着膀子,而我手臂上还缠着厚厚的绷带。即使我不用抬头,也可以感觉到他们投在我身上诡异的视线。李渭然拿着房卡,拉着我进了电梯。房间在5楼,门牌号是519,我记得很清楚。

这是我第一次住商务酒店。小的时候和我爸我妈去青岛玩,是我出过最远的门,住的3个人的标准间,简陋的房间里除了一个20来寸的电视以外什么都没有。而这家酒店的屋子很宽敞,比我想起中好的多。有两张大床。白色的床单刺我的眼睛有些疼。李渭然一进门就打开了空调,医生嘱咐过我的手不能出汗,不然伤口会化脓。温度很快降下来。他把拖鞋找出来,蹲在地上给我解鞋带。我看着他有些笨拙的在那里忙碌,脑袋上的短发被汗水打湿,变成一缕一缕的,忽然就哭了。我也说不清楚自己是为什么哭,是感动,还是难过,只是觉得胸口涨得厉害。

眼泪打在李渭然手背上。他顿了一下抬起头来。“阿深。”

“你别对我这么好。”我顾不得胳膊上的伤,伸手去推他。“你对我这么好,哪天你要是不在我身边,我怎么办。”

“阿深…”李渭然蹲在地上,抬起头看着我。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动动了动嘴却没有发生一丝声音。

沉默了很久,李渭然开口了。“你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我爸打的。”我发现我已经可以平静的面对这件事了,说出来的时候心里都不会有波澜“他这几天一直喝酒。我管不了他。昨天喝大了,今天早上的时候手术除了问题,回来还喝酒。我气不过说了他两句,然后他就拿酒瓶子砸我。呵呵。”我说着说着忽然笑了起来,就像是在讲个冷笑话。

李渭然并没有回应。他只是静静的看着我,眼神让人看不透的深邃。一晚上他都没怎么说话,帮我洗完澡之后,就各自睡下。我知道李渭然有心事,他心事藏的很深,我不问他,他从来不会告诉我。往往等我察觉到的时候,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这次又在想什么呢,我已经没有力气去想这些多余的事情。

手臂上的麻药劲过去了,疼痛让我睡不着。我在床上来回翻,还要小心不碰到自己的右手。真疼,我翻了几圈之后,仰面躺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一双手忽然环在我腰上,李渭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了上来。他原来还没有睡着。

“乖,阿深。好好休息。我和你保证,明天就好了。”李渭然整个人贴过来。把我搂在怀里,下巴贴在我肩膀上,额头和我抵在一起。床这么宽,我不用担心他会掉下去。这是我们俩第一次在除了我那张行军床以外的地方睡觉。他贴在我后背上的胸口随着呼吸一起一伏。传来的体温让我莫名的安逸。

李渭然允诺过我的事情,从来没有食言,明天一早会不会真的好起来。就和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我还是X中那个普通的高中生,同桌是一个飞扬跋扈的二世祖。

我渐渐睡去。醒来的时候不知道是几点,我迷迷糊糊的摸索,寻找那熟悉的温度。摸了半天都没有。我一下子就醒了。掀开被子坐起来,喊了声李渭然的名字,却没有人答应。我又去摸他睡的那半边床铺,已经冰凉。

人呢?!我有些慌,从床上跳下来,在屋子里像个没头苍蝇似地转悠。李渭然真的走了。不光走了,他还把我的T恤穿走了。他那件染满血的T恤还放在装药的塑料袋里。不是说明天一早就会好的么。现在又是怎么回事?大概上苍也觉得我这个人比较有意思,所以来和我开个玩笑吧。我颓然的坐在地下,伸手在装药的塑料袋里扒拉。

门忽然开了。“阿深,你醒了。”李渭然背着一个登山包出现了,他身上还穿着我的T恤,小一码的T恤穿在他身上看起来特别扭。

“怎么回事?”我被李渭然弄懵了。他把包放在地下,打开登山包摸出一件T恤。

“先穿上。我去拿了点东西。”李渭然走过来,把T恤打开,帮我套在身上。然后开始帮我穿鞋。这怎么回事,刚起来脑子木木的,我根本反应不过来。又被李渭然送到厕所,洗脸刷牙一顿拾掇。

收拾好了,李渭然带着我离开了这里,他拉着我的手。现在是白天,我们平时在外面都是隔着半米的距离。我和他的关系并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事情,但是今天他却拉着我的手,丝毫没有避讳他人的眼神。

等从出租车上下来,我才明白他要做什么。北京站几个大字映入眼帘。清晨的风渐渐变热。李渭然从口袋里摸索了一会,拿出了两张粉红色的火车票。“阿深,跟我走吧。我带你走,就咱们俩,好好过日子。”

第四十一章 番外。李渭然视角

叶深真是个讨厌的人。这是我对他的第一印象。

我们在高二分科时分到一个班级,他站在那里,抻着脖子和旁边的男生讲话,看起来很开心。从窗外照进来的阳光照在他裸露的脖子上。

白晃晃的颜色刺痛我的双眼,心情莫名的烦躁。

其实这并不是我第一次见到他。高一的时候,学校的宣传栏里换了新的宣传报,篮球比赛在区里拿了奖却只占了小小的版面,其余的地方是年级前20的照片。这些只会学习的呆子能有什么用,放到社会上不过就是个废物,可是在学校里看重的只有成绩,这世道就是这样。

王天一和我说学习好的人一个个都丑的吓人,他指着那些照片大笑,这个像河马,这个像青蛙。说着说着,王天一的笑声止住了,他指着一张照片,拍着我的肩膀说,终于有个长得像人样的。

我看着那张照片,很干净的一个男生,他的眼角有颗泪痣,这是我第一次看见有泪痣的人,不由多了几分好奇。他看上去很拘谨,脸部的线条僵硬的厉害。连照个像都吓成这样,果然是个书呆子。我看了看下面的名字,叶深。说到这里有些惭愧,我一直以为这个名字念深,后来他告诉过一次,但是我却不想改了。错就错啊,我是唯一一个叫他叶深的人,这算是我的特权。

分班的时候,我见到了叶深,他似乎是认得我,看起来唯唯诺诺的样子,我很讨厌软弱的男人,明目张胆地欺负他,和我预料中的一样,他不敢反抗。没骨气,我看不起他。我知道他也看不起我,他眼神中偶尔会流露出的嘲讽让我忍不住变本加厉的欺负他。

我逼着他给我写作业,其实我就算不做作业也没人敢说什么。我从小就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没人来阻拦我。这世间的人大多是趋炎附势的。

他每次考试都能考到第一,简直到了变态的地步。这也让我更加讨厌他,也许是因此,对他的关注也多了起来。他老老实实地趴在那里垂着眼记着笔记,有些蓬乱的头发软趴趴地垂在脸侧,白皙的皮肤上有着点点的雀斑。我忽然觉得叶深很好看,我暗自拿他和交往的女孩子做比较,叶深好像真的比她要好看些。只不过叶深是个很不会打扮的人,也许学习好的人都有这个天赋,总能把自己弄的你一看到他就知道他是个爱学习的人。单看脸,叶深真的很帅,可是如果你把他整个人拉出来,往那一放,就变成路人了。他真不是一般的没气质,还总把自己往猥琐的方向弄。想到这里,我又去看他。叶深的额前的头发有些长,他把中性笔的笔帽拿起来卡在额前。我有种烂泥扶不上墙的感觉,忍不住想找他的茬。我不是不讲理的人,但是这家伙总会让我莫名其妙的生气。我不小心撞到他堆在桌子上的书,又撞到他的椅子。叶深终于有反应了,他把书重新放开,挪了挪椅子,连看都没有看我一眼。明明是我在欺负他,但是他给我的感觉更像是一个旁观者,他怎么就不生气呢。我从桌子上爬起来,意外的发现,这家伙根本没在记笔记,而是写作业,上节课老师布置的数学作业,一份卷子,他已经写到最后一个题了。这家伙竟然没有在听课,我一直以为他们都是有特异功能的人,这种特异功能就是上课不走神。叶深真的让我很意外。我渐渐不怎么讨厌他了。

相处的时间长了,我发现叶深是个不善于隐蔽的人。我总能猜透他在想什么,这家伙还若无其事的掩饰,殊不知他的演技糟糕透顶。我知道了他的秘密,他喜欢钟寒。我讨厌钟寒,多管闲事的家伙总也让人喜欢不起来。想不到叶深竟然会喜欢他,真是恶心。我发现我又开始讨厌叶深了。讨厌他和钟寒亲近的关系。像叶深这样学习好的人多少都有些孤僻,他就是典型,总是一个人呆在那里,叶深很喜欢发呆,即使是上课的时候也是,这是我后来发现的。他并不是我想像中的那种书呆子。算起来,我还是和他最近的人。但是现在这种情况出现了改变。

好不甘心。就像是小孩子争宠一样,幼稚的可笑。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大概从那个时候开始,叶深在我心里已经是特别的了。

他看起来比谁都傻,但是又是最聪明的那个。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己的分量。老老实实做着自己分内的事情,从未逾越。讨好巴结我的人很多,但是叶深从未流露过那种情绪。他甚至有些怕我。察觉到这些,我更加不甘心了。对他的关注也越来越多。

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对他的感情,是那次看到他被人打。叶深的个子不矮,但是身手不是一般的差。我和他打过一架,完完全全就是他单方面被打。这次也不意外,那孙子一拳他就躺了。我的心一下子就慌了,甚至都忘记生气。我把他送到医院的时候手都是哆嗦的,已经好久没有体会过害怕的感觉了,这次我真是怕了。我怕他会有事,怕他会疼。忽然有一种要一直护着他的冲动,这人这么窝囊,谁都能欺负他,刚刚离开我就被人打了,他还真不是一般的废。算了,我就一直护着他吧,让他一直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好了,省的我惦记。

这件事之后,我们的关系,起了微妙的变化。叶深不像以前那么怕我了,和我说话的时候表情生动了许多,他笑起来的时候脸上会有酒窝,很可爱。我一直很喜欢有酒窝的女孩子,而有酒窝的叶深比那些女孩子都要可爱。想不到我竟然会喜欢上男人,其实这真没什么奇怪的,我认识的那些纨绔子弟里男女通吃的不在少数,我不认为自己比他们要强上多少。不过是些享受着家庭荫蔽的二世祖。

钟寒一直是横在我们中间的一道坎,老实说,他是个好人,正直,严肃,认真。可是想到叶深曾经那么喜欢他,我对他的好感就怎么也提不上来。后来他结婚了,娶的是高中一个班的同学,我已经忘记那个女孩子叫什么了,隐约有点眼熟。叶深去敬洒,钟寒伸手去抱他,硬是被我给拦住了,最后他们只是在我的监视下握了握手。我脾气不好,我知道,尤其是对上和这家伙有关的事情,就会莫名的烦躁。

和我交往过的人很多,只要足够漂亮,我来者不拒,这样领出门至少不会让我觉得丢人。他们和我在一起多多少少图些什么,我的金钱,我的名利,亦或是我的相貌。但是叶深是最特别的一个,他什么都不图我。我问他喜欢我哪,他说哪都喜欢。那喜欢我的原因呢,他则说不知道。在他这里我第一次明白,喜欢是一种感觉,而不是理由。和叶深在一起很快乐,他不会讨好我,相反是我在讨好他,和叶深在一起的时候,我会觉得特别骄傲,和我交往的人可是年级前10。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好像之前的一切都颠倒了,但是我很开心。

我想过和叶深在一起一辈子,只是我们的关系永远没有办法走到人前。这次叶深断然拒绝了,他一直都是唯唯诺诺的,从未反抗。这次却凌厉非常。就像他自己说的,老子虽然贪财老色,但是不是没下限。所以他不会浪费时间和不能过一辈子的人在一起。

我从来不知道叶深是想要和我一直在一起,他傻的厉害,对什么都那么认真。其实认真的又何止他一个人。我自认可以干净利落地走掉,可是心里还是放不下他。他那么笨,没有我罩着,一定会被人欺负的。

后来发生的那场疫情,让我差点失去他。王天一的父亲是医院的院长,他能得到病患的消息。那天他告诉我叶深可能要死了,我的理智也不复存在。我从英国跑过来,像是小时候那样,用各种无赖的方法威胁家里,动用关系让我见他。我信誓旦旦的和他们说让我见叶深,我要他活着,他是我最好的兄弟。除了最后一句话,都是我的肺腑之言。和我意料中一样,父亲很痛快的答应了我的请求,叶深的母亲已经牺牲了,叶深和他妈妈很像,我父亲不会看着她再死第二次。叶深的母亲舒梅,是我父亲的初恋情人。在他家看到那照片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在我父亲的书房里见过一模一样的。这大概是他这辈子唯一真心爱过的人吧。他和我母亲的关系貌合神离,完完全全的政治联姻。说来也巧,就像是电视剧,父辈这样的关系更让我觉得和叶深之间的缘分是命中注定。

年轻的时候,总会有奋不顾身的冲动,那时我想过带叶深私奔。我见不得他受苦。想不到他拒绝了,那么干脆利索,没有一丝犹豫。直到这一刻我才明白,叶深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脆弱,甚至比我还要坚强。而我们之间,陷得最深的那个是我。我低估了他,却高估了自己。

我回到英国,断了和国内的一切联系,可是有些东西是断不了的。在英国的这些年,我换了很多情人。她们多多少少和叶深有些像,交往时间最长的是一个华裔女孩子,祖上是江苏人,和叶深一样说话软软的,最重要的是她眼角也有颗泪痣。后来有一次,她嫌弃我送她的礼物太便宜,我们就分手了。叶深从来不会嫌弃我送他的任何东西,只会抱怨我乱花钱。我不是个小气的人,送她的礼物是一条蓝绿相间的围巾,我在一家手工铺子前面看到的,天很冷,我想起叶深,他那么怕冷,冬天的时候总是缩着脖子走路。她不是叶深,谁都不是,我对付叶深的那些招数都失效了。忽然就觉得累了,之后我一直一个人,直到回国。

叶深的家已经搬迁了,他高考结束后和所有人都断了联系。北京就那么大,但是我却碰不到他,就算我刻意去他可能会出现的地方,也碰不到他。碰到了又能怎样,说句好久不见,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这样想着,我们真的遇见了,他还穿着我当年送他的那件西装,一点都没有变,只是多了副眼镜。我以为他会故作镇定说些好久不见场面话,我装的一本正经,他却完完全全不配合,竟然激动地声带闭合了,这才是我的阿深,那么的没出息,那么的认真。

这么多年,他一点都没有变,我们又在一起了,仿佛中间空白的那6,7年根本就不存在。我只是出去度了假。回到家,阿深正在给我做干煸芸豆。

我渐渐发现,家那个对于我来说有些模糊不清的词渐渐具体起来,有他的地方就是家。一个人惯了,我竟然迷上了这种有拘束的生活。

我乐意让他管着我,我乐意在每个晚归的夜晚里被他数落。这种真实的温暖让我无法自拔。

分开的时候还是到了,我以为他不会离开,这一次我又低估了他。叶深有的时候真的理智的可怕。他什么都没有带走,整间屋子都是他的气息。我想他,整夜整夜的睡不着。我给他打电话,不敢出声,听到他说喂,您好。这么一个简单的词语,却可以安抚我的心灵。后来再打他的电话,变成了空号,大概他也猜到了是我。我想他,我是个男人,不该像个女人一样软弱,可是这一刻我忽然发现,自己从来就不是一个坚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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