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印记 第11章

作者:南枝 标签: 青梅竹马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近代现代

曲悠偏了偏头,他早已不习惯别人碰他身体的任何一部分,季鸿这样揉他头发让他非常敏感,脸变得更红,眼睛眨了眨,不自在地答道,“过了这么久,你变了好多。”

季鸿笑笑,曲悠也变了,但好像又没变。

曲悠低头,从自行车上下来,又小声说了一句,“季奶奶过世,请节哀顺变。”

季鸿听曲悠这句话,就又想揉揉他那柔软的头发了。

他回头看了看身后的老旧的宅子,道,“外婆她生病拖着也是受苦,过世了也好。”

曲悠因他这话抬头看了他一眼,曲悠现在还没有一米七,这样站着看季鸿,得微仰起头来,不由得感叹季鸿真的又长高了好多。

他小时候看他也是要这样仰着头的。

季鸿脸上一直是微笑,低头看着曲悠,曲悠仰起头,清丽的眉眼在路灯光下带上了一丝艳丽,白瓷样的肌肤更因为这样的月光而洁白莹润,季鸿不由得想伸手抚摸上去。

但他马上又把目光转开了,问曲悠道,“你饿了没,要吃夜宵么?”

曲悠几乎跟不上他的思路,他以为季鸿再随意问他两句,就该让他走了。

曲悠此时当然饿了,他每天傍晚放学时是不回家的,就在学校里随意吃点东西垫肚子,晚餐是晚自习下课会回家吃的这一顿。

但曲悠没回答。

季鸿接着道,“上晚自习最费脑子了,肯定饿了吧!屋里很多吃的,一起进去吃点吧!”

曲悠想要拒绝,马上说道,“我妈在家里等我回去吃呢。”

季鸿道,“那提一些东西回去吃也好啊!我看他们打包了很多吃的,给你提一些回去吧!我今晚上也要去你家里借宿,这里的屋子住不下人。”

听闻季鸿要去自家借宿,曲悠想要压抑住自己脸色的大变也不行,心里是万分的不乐意的,心想他没地方住,住宾馆去不好么,干嘛去自家借宿啊。

曲悠一时没有回答,但依然被季鸿拉着手臂往院子里走,自行车也留在了公路上。

这个院子,公路这边和房子隔着一个不小的池塘,也就是以前季鸿把曲悠推下去的那个池塘,池塘上是一座曲桥,曲悠小时候挺害怕走这座桥,现在长大了却没有了那种害怕。

他被季鸿拉着走过了曲桥,过了池塘是个小院坝,有人在那里搭的麻将桌打麻将,一共有两桌,他们有看到季鸿拉人进屋里去,问了一声,季鸿随口答是以前的朋友,他们也就没在意了。

虽然是在这里办丧事,但是并没有将尸体停在这里,而是在殡仪馆里的冰棺里。

说实在的,曲悠并没有感觉到这一家人因为有人逝世有多么悲伤,想来以前老太太的确折磨人吧,大家都巴不得她早点走。

不过,这样连哭丧的人也无,也实在是让人觉得有些悲哀了。

曲悠外婆死的那会儿,他和她没什么感情的,也哭晕过去了呢,曲悠当时也不是因为悲伤,他知道死才是人的归宿所以并不觉得死有什么,但是当时氛围太悲伤了,他控制不住自己不哭,然后就因为人小又缺水晕过去了。

季鸿给曲悠提了很大两袋子水果,然后还有两袋干果肉干等,说道,“放这儿也没人吃,你提回去吧!”

又去和他守灵的二舅说了一声什么,提了个装着日用品的小包,就来和曲悠一起出门了。

季鸿的父亲和母亲出国考察去了,没在国内,所以根本没来参加奔丧。

季鸿和曲悠出门后,季鸿骑上曲悠的自行车让曲悠坐后座的时候,曲悠还想垂死挣扎,“季鸿哥,我家的床不好,也没空调,怕你睡不惯,那个……”

季鸿根本没理他这个,道,“上来吧!我也正好去看看肖婶婶呢,她这几年还好吧!”

于是曲悠无法,只得坐上后座去,手里的袋子给季鸿接过去挂到车把手上了。

季鸿骑着车搭着曲悠骑上了去曲悠家的路。

这样骑车过去五分钟不要就到了,季鸿一边骑车还一边感叹道,“几年没回来,这边变化还挺大啊!”

曲悠只得低声无力地“嗯”了一声。

这里变化的确挺大的,之前的稻田全都修成荷塘了,建成了全县最大的莲藕种植基地。

荷塘中间一条公路通过,直接进曲悠家村子。

曲悠家就在村口。

到家门口时,看到曲妈妈还坐在院子里边乘凉边看电视(把电视机搬到家门口放着的)。

作者有话要说:[1]出自徐梵澄翻译的尼采的《苏鲁支语录》,是我最喜欢的一个译本,另外的译本叫《查拉图斯特拉如斯说》。

第15章 同床而卧

季鸿的到来得到了曲妈妈热情地招待。

开了院子里的大灯,就着明月与清风,曲悠坐在院子里吃晚饭,是四季豆焖腊肉,然后一个丝瓜汤,就着白米饭,曲悠吃得香喷喷。

虽然那本《苏鲁支语录》对曲悠来说是他至今所见最让他喜爱,且已到迷恋的一本书了,里面的东西让曲悠亢奋沉迷,不过,精神食粮必定还是不能给人体细胞提供能量的,还是要吃饭才行。

更何况这是曲悠长身体的时候,人是铁饭是刚,一顿不吃饿得慌,这话也是至理。

吃着饭,曲悠对于季鸿的到来也就没有最开始那般排斥和抵触了。

而季鸿来了之后就一直在和曲妈妈说话,闲扯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中心是围绕季鸿外婆的病以及曲家的现状。

曲妈妈已经完全把季鸿当成对等的成年人来对待了,季鸿说话又总是很有道理,还很有礼貌,以至于让曲妈妈对季鸿感觉非常好,认为当年那个坏小孩儿完全变成个沉稳有礼的大人了。

季鸿说在她家借宿两晚,曲妈妈当然不会拒绝,而且还很欢迎。

季鸿提过来的那些水果肉干之类,曲妈妈也是很感谢的,若是季鸿提别的礼品过来,她估计还不会收,但这种东西,季鸿说是那边屋里没人吃,放着也坏掉了,曲妈妈自然就很乐意接着了,而且心里非常感叹季鸿有心。

这么点东西,就把曲妈妈彻底收服了。

曲妈妈进屋里去为两人烧洗澡水时,季鸿就坐到曲悠旁边去。

曲悠正在边吃饭边看电视里的晚间法制节目,季鸿坐过来,他愣了一下,有点紧张,无话找话,指着小桌上的菜道,“你真的不吃点饭吗?很好吃哦!”

季鸿到来,曲妈妈便准备碗筷让季鸿吃饭的,但季鸿拒绝了,所以才有曲悠此时的一问。

季鸿看着他笑,曲悠细嚼慢咽动着的嘴唇让他有点口干舌燥,他不曾想,五年时间的隔离,面前的带着少年清新与朝气的曲悠成了他的罂粟花,挑逗着他的神经,成瘾无法自拔。

季鸿把视线从曲悠身上转开,指了指四季豆焖腊肉里的四季豆,道,“我尝尝这个。”

“我去给你拿双筷子吧!”曲悠说着就要起身。

季鸿却拉住他的胳膊,“用你的筷子就好。”

曲悠有些诧异,但还是看着季鸿夺过他手里的筷子夹了两筷子菜吃,然后又把筷子还给他,道,“好久没吃过肖婶婶做的菜了,……味道很好。”

曲悠笑了笑,继续吃起来。

季鸿先去洗澡洗漱去了,曲悠吃完饭自己收拾了碗筷,等季鸿洗完了才去洗。

季鸿是贵客,曲妈妈要收拾主卧室出来让他住,将主卧室让贵客住是农村里的待客之道,不过季鸿马上就拒绝了,让曲妈妈不要客气,他和曲悠一起睡就行了,如果曲妈妈这么客气,他之后可就不敢再来叨扰了。

曲妈妈看他如此说,自然不能再执意让他睡主卧,就端了水去擦曲悠床上的凉席。

季鸿也跟着去了曲悠的卧室。

曲家的这栋新房子是在季鸿走后才修的,季鸿这还是第一次来,故而也是第一次进曲悠的卧室。

曲悠一个人住楼上,房间里是曲家以前的老式木架子床,很大,下面垫了床垫,但曲悠为了锻炼自己,不要贪图安睡,又在床垫上面铺了木板,上面是凉席,非常硬,磕人。

曲妈妈把凉席拿起来,把床垫上的木板也抽了,嘴里抱怨曲悠道,“这孩子,硬是要在这床垫上铺木板,看把床垫都给压坏了。”

季鸿也颇奇怪,道,“他做什么在上面铺木板啊?”

曲妈妈笑着摇头,“不知道他在哪里看了什么东西,一心过起苦行僧的日子,不仅要睡木板,大冬天也用冷水洗脸呢,平时肉也极少吃,给他定的牛奶他也不喝……”

季鸿没想到曲悠这么辛苦自己,不由得对曲妈妈保证道,“婶婶放心,我劝劝他好了。”

曲妈妈听闻季鸿这般说,非常高兴,就说那就拜托他了。

曲妈妈收拾好曲悠的床和房间,就下楼去收拾电视机,也要准备睡觉了。

曲悠洗完澡出来,他没想季鸿居然要和他睡一张床,他还以为季鸿会去住他姐姐留下的那间空房间呢。

站在自己卧室门口看到季鸿坐在他的书案前翻他的书,曲悠心情非常复杂,半天没往里面迈一步,道,“你睡我的屋么?”

季鸿看向他,“以免婶婶去收拾别的房间,我就和你睡好了。怎么,不乐意?”

曲悠心里不乐意也不敢说出来,只得万分不情愿地道,“没什么啊。就怕你觉得两个人睡会热。”

季鸿看着他笑了笑,没有答。

农村里自己修的房子是很大的,曲悠这间卧室估摸着该有三十平米,除了床衣柜书桌等物,就再没别的东西了,非常空。里面再摆两个麻将桌也该够的。

曲悠第二天还要上课,他得睡觉了,虽然想到要和季鸿同睡一床很不自在,但还是压下了这些情绪,对自己说,人生本就是要面临很多不如意的,忍忍就过去了。

关了房门,曲悠睡里面,季鸿睡了外面。

房间里点着蚊香,烟气缭缭往上升着。

从开着的窗户,飘进来外面十里河塘的荷花香气,很淡,却蕴满了整个空间。

关了灯,夜很静,月光已经转过了窗户,只透过窗帘看到外面浅淡的光辉。

曲悠睡不着,他在脑子里想数学公式,以前只要一想就能睡着的,今天却睡不着。

他以非常标准的卧姿躺着,因为季鸿就在身边,他动也不敢动一下。

凉席下面就是床垫,只要一动,势必发出声音来。

季鸿没有说一句话,他似乎已经睡着了。

曲悠不得不承认,季鸿已经是个大人了,和他之间,似乎有比以前还要宽阔的鸿沟,他一向是不了解季鸿的,他看不透他,现在就更加看不透了,他不知道季鸿这几年的经历,也不知道他的性格,他想问题的方式……

小时候和季鸿之间发生的那些禁忌的事情,此时回想在脑里,依然觉得禁忌。

曲悠不得不感叹,在他还没有谈过恋爱的时候,他的初吻已经早没有了。是身边这个男人给夺去了。

如果说,人不可能先后踏入同一条河流。

那么,曲悠不承认现在躺在自己身边的这个季鸿和以前的季鸿是同一个人了。

而且,这个人的确和以前不是同一个人。

曲悠这样想着,他感受得到季鸿身上的陌生。

几年前季鸿身上的气息是什么样子的,曲悠似乎还能够想起来,但是,现在身边的这个男人,气息已经完全变了。

和一个陌生人同床而眠,曲悠如何睡得着。

他最终决定去姐姐的床上睡。

虽然那张床上只有垫子没有铺凉席,但他可以找个床单垫着睡。

他以为季鸿睡着了,便慢慢动了身体,像做贼一样地小心翼翼地爬了起来,要爬过季鸿下床去。

只是才刚要跨过季鸿,没想到季鸿的腿动了一下,抬起来,很不巧地踢到了曲悠,曲悠一下子就栽倒了,倒在季鸿身上,季鸿伸手将还来不及爬下去逃开的曲悠抱住了,把他往上一拉,曲悠就脸对上了季鸿的脸。

因着窗外的月光,房间里也盈着一层光晕,曲悠看着季鸿,取下了眼镜的季鸿似乎和以前多了点共同点,不像刚才那样陌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