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桑沃
但是,截止这一刻之前,他却从未细想过这个名字背后的深层含义,毕竟,“死海古卷”本身就存在于现实之中,作为副本内的道具,无论是真品、还是假托其名,都是说的过去的……而现在,温简言才忽然惊觉。
它似乎存在着某种更加可怕的、更加幽微的解释。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幸运游轮下的那片海。
无边无际的、和同色天空紧紧相连的、深不见底的漆黑海水。
海水深处,静静漂浮着一具又一具惨白的、面目模糊的尸体,顺着海水的流向,悄无声息地漂浮着,直到被吞没入漆黑无边的世界尽头。
称之为“死海”毫无不为过。
思及此处,温简言只觉得背后没来由地冒起一层冷汗。
他回想起在游轮上,苏成告诉他的那句话——“梦魇乘此船而来”。
如果按照字面含义来理解的话……那么,这海恐怕正是连接着“此世”和“彼世”之间的区域,而梦魇则是借着游轮渡海而来,从“彼世”来到了“此世”。
而在他们被冲上岸的地方,歪斜倒着一块不大的石碑,石碑斑驳地写着两个字:
“港口”。
石碑下是深埋于黄土中的青石板路,而倘若顺着青石板路一直向前的话……
就是车站了。
温简言只觉得一阵战栗感顺着脊背悄悄爬了上来,令他血冷。
答案就这样轻飘飘地浮出水面。
原来如此。
梦魇是怎么来的?
是被身处这个世界中的人们建港口、修长路、主动迎进来的。
“……”
温简言狠狠咬紧牙齿,强迫自己从恐怖的思维旋涡中抽身出来,他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德叔,郑重道谢:
“……谢谢。”
说完这句话,他拉住巫烛的手臂,嗓音压抑,似乎在竭力遏制住某种激烈的情绪一样:“我们走。”
就这样,温简言拽着巫烛,头也不回地出了成衣店。
巫烛低下头,瞥了眼自己手臂上的那只手。
对方的力道没有任何收敛,苍白的手背上绷出青筋,线条深刻的指骨死死收紧,指尖都因为用力而泛着白,深深地陷入了了他的手臂之中。
他不明所以,但还是将手臂还向对方的掌心中送了送,好让对方捉的更紧了些。
“怎么了?”巫烛问。
听他开口,温简言似乎这才意识到什么,好像怕把他捉疼似得,手上的力道反而放松了。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咬牙道:
“事情还没结束。”
是的,事情还没结束。
温简言之前一直以为,在他打碎镜子、让巫烛免于被深埋的命运之时,这个世界的命运就会永远地转变……但是,他想错了。
一切并未结束。
第二次的仪式失败,反而让镇民不择手段,甚至不惜更深地和梦魇绑定在一起……直接将它迎入港口,只为重新获得更大的优势!!
温简言抬眼看向巫烛。
那张无忧无虑的英俊脸孔,灿金色的眼眸低垂,此刻正心无旁骛地望着他。
还没来得及变得阴冷诡谲、仇恨而偏激。
“………………”
那一瞬间,某种陌生而激烈的情感在他的五脏六腑里翻搅,温简言甚至不得不咬紧牙关,才能避免它们如潮水般自喉头涌出,他猛地抬手,拽住站在自己面前的那道身影,将他不由分说地扯了过来。
他用力地、恶狠狠地将自己的嘴唇撞上了他的。
短暂的半秒过后,这个不算吻的吻就被发起者强行分开了。
和刚刚激烈无比、用力无比的动作不同,温简言此刻的语气压抑而冷静:
“去港口。”
他舔去唇角属于自己的鲜血,摩挲了一下巫烛的脸颊。
“要快。”
*
港口。
不知道是不是最后的部分修的太急、太仓促,铁轨并未完全铺到海岸线上,只有半截石碑歪斜插在土里,上面草草写着“港口”二字。
数个身穿黑衣的人影站在海岸线尽头,静默地矗立着。
在他们面前,是恐怖而深沉的无边海洋。
海面十分平静,无风无浪,但却似乎存在着某种比风浪更恐怖的存在,无形地压在海洋之上,几乎要将光明全部吞噬。
时间似乎早已失去了意义,死亡般的寂静吞没了一切。
只有那数道人影,一动不动站在海边,犹如邪恶的礁石。
在他们的面前,立着一面巨大的镜子。
镜面似乎曾经被毫无保留地打碎过,无数夸张的裂纹横亘于镜面之上,歪歪扭扭、犹如无法被抹除的伤疤,每一片碎片上都残余着人类还未干涸的鲜血,密密麻麻,越像中心聚集就越多,直到在镜面正中交织出一个鲜血淋漓的拳印、触目惊心。
一道佝偻的身形缓缓动了。
她一步步走向大海,一双苍老的手高高举起,口中念动怪异的咒文。
在她身后,每一个人皆是如此,他们将双手举向苍空,每一双手都因过度接触坟土而惨白至极,犹如没有生命的死尸。
诡异的音节汇集成洪流,在无光的天空中盘旋。
浪声不知何时变得巨大了起来。
在透不进光的漆黑迷雾中,庞大的阴影正在从世界的另外一头靠近。
哗啦、哗啦。
海浪声翻滚着,被人声托举,逐渐变得震耳欲聋。
船头破开迷雾。
几乎能将人压死的恐怖影子落下来,对比下来,海岸边上的身影显得是如此的渺小,似乎下一秒就要被碾压至死。
在这犹如噩梦般的景象面前,人类却高举着苍白的双手,迎接骸骨之船入港。
*
温简言将额头抵在巫烛的肩膀上,双手抱着对方的腰,强迫自己忽视因快速移动而抽搐的五脏六腑——“港口”只是人类的称呼,而死海的海岸线又太过漫长,想要找到具体的位置,他们只能按照德叔给出的建议,顺着铁轨向前追踪。
不过,依然是赶得及的。
无论如何,这个时间线上,巫烛却也并没有被分割,祂是完整的。
完整,就意味着强大。
而梦魇是外来者。
他说,虽然会费点功夫,但是,只要想,他仍然能将它们赶出去。
巫烛从不撒谎,这件事温简言知道的很清楚。
而温简言也很清楚——梦魇远比它表现出的更怕巫烛,哪怕面对的只是一个被分割、不完整的碎片——否则的话,它不可能那么急切地寻求替代品,只为造出一个更听话、更好控制的“新神”。
赶得及的、一切都还赶得及。
梦魇还没来得及在这个世界建立势力,扎下根基,一切都还能改变。
*
船只靠岸。
越发浓重的阴影之中,有怪异的形状走下船只,随着靠近,身形逐渐凝聚,直到离开迷雾时,已经拥有了人类的形体。
他的脸孔空洞,没有五官。
“你们的神并没有被关押,”空洞的脸孔深处发出诡异的杂音,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却奇迹般地能辨认出它究竟在说些什么,“出什么事了?”
“一些小状况。”老妪说,“别担心,我们在解决了。”
“祂还在,我们就没办法彻底进来。”那“人”摇摇头,从它脸上的孔洞中望进去,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你们失败了。”
“不……我们只是需要你们来帮一些小忙。”
老妪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在她的手里,捧着一个漆黑的盒子,盒子中央,躺着一枚灰暗的金属吊坠,看起来像是一枚心脏的模样。
可是,那“人”只是瞥了一眼,就失去兴趣般移开双眼:
“你应该知道的,它没有用。”
“既然祂现在还是‘一体’的,那不论这东西曾经是什么、有什么价值,现在都就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饰物罢了,没有半点价值。”
“我知道。”老妪说,“但情况很快就要改变了。”
“不过在此之前,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我们需要你们来帮一些小忙。”
“……呃!”温简言忽然眼前一黑,一阵强烈的恐惧感自肺腑下骤生。
他花了两秒才意识到,这种陡然压下来的存在究竟是什么。
是疼痛。
虫豸在皮肤下生长,恶毒地啮动着牙齿,啃食着他的血肉、筋脉、骨骼。
眩晕感消失了,巫烛好像觉察到了什么,停下了步伐。
“怎么了?”他的声音中带着很少见的愕然。
温简言没回答。
他无法回答。
突如其来的强烈痛苦甚至夺取了他的语言能力,让他连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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