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桑沃
在行进过程中,列车停下过不止一次。
列车停下后,车门便会吱呀一声开启,伴随着沉重阴冷的脚步声,车厢像是承受着无形的重量一般向着一侧歪去。
“乘客”一名接着一名登上列车,被无形的规则引导上不同的座位。
紧接着,列车会再次启动,载着无数的厉鬼呼啸驶出月台。
列车上的承载的厉鬼逐渐增加,而当这个数量到达某个临界值时,它会在昌盛大厦月台前停下,车上的“乘客”们则会迈着僵硬的步伐缓缓下车,一个接着一个离开列车,在黑暗中走向远处。
于是,空荡荡的列车再次启程,开启又一次周而复始的轮回。
可是,列车走走停停,却没有一次是在猩红车票上的显示的“终点站”处停下的。
“哐当哐当——”
列车又一次驶出月台,向着黑暗中奔袭而去。
空荡荡的偌大车厢内,温简言蜷缩在硬邦邦的狭窄座位上,在摇晃的、持久不断的、没有尽头般的行驶中,他的脑袋克制不住地一点一点,终于实在抵挡不住倦意,倚靠着铁皮墙壁沉沉睡去。
他似乎只睡着了几秒。
忽然,在重力的作用下,温简言的脑袋猛地向下一磕,额角撞到了窗户的边缘,疼痛尖锐如冰锥凿入脑海,他闷哼一声,立刻清醒过来。
原来是车停了。
温简言嘶嘶吸着气,捂着额头坐起身。
车厢黑的厉害,也冷的厉害。
他身上的温度似乎已经散失殆尽,单薄的布料下,皮肤冷的像是冰块,克制不住地瑟瑟发抖,关节僵硬无比,在活动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所有的细节似乎都彰显了一件事——他睡得时间似乎远比想象中更长。
温简言环视一圈,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之前无论是在哪一站停留,列车都会随着“乘客”上车和下车而晃动,而这一次,它却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停在铁轨之上。
无人上车,无人下车。
简直就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似的。
难道……
温简言心中浮现出某种预感。
他抬手抹去车窗上自己呼吸时留下的雾气,向着外面看去。
外面很黑。
深不见底的黑。
之前无论在哪一站点停留,火车外都能看到月台发出的光,虽然微弱,似乎下一秒就会被四周吞没,但却是真实存在着的,而这一次,窗外却实实在在什么都没有。
是终点站到了吗?
温简言犹豫着,在座位上多坐了一会儿。
火车的引擎轰隆隆鸣响着,在铁轨上一动不动,大有种乘客不下车就永不启动的态势。
看来没有其他选择了。
温简言深吸一口气,将自己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然后从座位上站起身来。
列车门大敞着,歪斜的阶梯向下。
外面伸手不见五指。
头顶的灯光之外,是一片浓到透不进光的黑水,几乎能够引发一个人类心中对黑暗最原始的恐惧。
温简言连做好几个深呼吸,也没找到离开列车的勇气。
“……”
他抬手抹了把脸,一咬牙。
好了,走吧!
再等下去对现状也不会有什么改变的。
温简言谨慎地走下阶梯。
在他脚下踩实的那一刻,身后的列车几乎是同时开始启动,速度由慢变快,很快就恢复了先前的速度,轰隆隆地向着远处驶去,火车行驶掀起的烈风几乎将温简言掀了个跟头,他踉跄两步站稳,火车在视线中飞快变小,那一线光顺着铁轨远去,很快就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他独自站在黑暗中。
温简言打开手电,四下环顾。
和列车上看到的一样,这里除了黑暗什么都没有。
他在原地走动着,用力向下踩了踩。
脚下和周围明显不同的触感告诉他,这里的确是“月台”,但上方却无半点标识。
这里……就是终点站吗?
温简言不确定地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红色的车票,想再看一遍。
但是,当车票接触空气的一瞬间,表面就忽然浮现出细如蛛网的龟裂来,不过眨眼间,刚刚还完整的车票,就变成了红色的细沙,从他的指间漏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
死海古卷没有指引,其他所有获取答案的途径也都和通讯手段的失灵一同石沉大海。
无法,温简言只能紧了紧衣领,离开了月台。
严格来说,他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也不知道前面有些什么,但奇怪的是,他似乎就是隐约“知道”接下来要往哪个方向走,似乎冥冥中有什么在作指引,拉着他向着黑暗深处去。
这里没有道路,也没有信标,没有光的天空之下,是绵延无际、没有尽头的冰冷荒原,这里似乎并不存在方向的概念,无论走到哪里都和数个小时前毫无分别。
温简言一脚深一脚浅地向前跋涉,已经分辨不出自己究竟走了多久,只觉得双腿酸痛,浑身的关节都跟着嘎吱作响,几乎已经到达了体能的极限。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身边的坟包数量似乎增加了。
温简言眨动酸胀的眼睑,目光却忽然毫无预兆地定格在了其中一座坟上。
那坟墓似乎比周围的任何一座都要更高,更大,在空旷的视界中显得格外刺眼。
不明原因的,温简言像是被什么力量牵引一般,他的双腿不自觉地迈动,一步步向着那个方向走去。
他在坟边站定,低头向下看去。
正正方方,空空荡荡,灰黄色的土层边缘陡直,下方是深不见底的空洞。
这是一座空坟。
但是,和记忆中不同的是,这一次,并没有人躺在里面。
耳边血流湍急,温简言听到自己的心脏不受控地“咚咚”狂跳,脑海中似乎有什么在轰鸣,他不由得再次向前迈出一步——
然而,下一秒,似乎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当头砸了下来,像是漆黑的大网,重重压在了他的肩上,温简言的体力本就到了极限,他只觉一阵头晕目眩,身体一下子就无法移动了。
在意识消失前,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
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模糊而嘈杂的人声。
“……捉到了?”
“捉到了!”
“等一下……”
“怎么回事?”
在一片混乱中,温简言的意识一点点下沉,终于完全昏迷了过去。
*
滴答。
一滴冰冷的水落在眼睑上,青年的睫毛微微一动,似乎终于有了苏醒的先兆。
“……”
温简言睁开了双眼,在仍然眩晕旋转的视线中,他最先看到的,是老旧屋顶,以及微微开裂的木质横梁。
他双眼动了一动,和床边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对上了目光。
“……”
时间似乎在一瞬间停滞。
双方都因这意料之外的对视僵住了。
“阿妈——阿妈——!!”
那个半大的小孩噔噔后退几步,扯着嗓子,撕心裂肺地惨叫起来。
温简言只觉得头痛欲裂,他撑着床边坐了起来,他的嗓子沙哑,试图在对方闹起来之前将混乱掐灭在摇篮里:“等、等等,你先别喊阿妈,这里是——”
但是,对方却似乎并不吃这套,而是一边惨叫,一边噔噔噔向外狂奔。
“那鬼醒了!!!”
……那鬼?
……什么那鬼?
温简言只觉得脑袋更痛了。
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像是飓风一样嘈杂而迅速,不过眨眼间的功夫,那小孩的尖叫和脚步声都卷走了,只剩下空荡荡的房间——温简言直到这时才终于有机会打量自己现在身处的地方。
他现在早已不在那边死亡之境中了。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十分有烟火气、充满人类生活痕迹的居所。
房子低矮,房梁和柱子都是木质结构,身下的床铺和房间里的家具款式看着都很有年代感,但却意外显得十分崭新。
这里的房子的样式温简言看着十分眼熟,总觉得似乎在哪里见到过……
忽然,他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忽然一个激灵,猛地滚下了床。
拖着还有些僵硬的身体,温简言跌跌撞撞地冲到了门口。
“吱呀——”
木质大门被他猛地推开。
温简言单手扶着门框,气都还没来得及喘匀,就抬头向着门外看去。
水洗过一般的天空,长长的青石板路,两边低矮的木屋——一模一样的建筑风格,一模一样的房间布局。
盯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场景,温简言如遭雷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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