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生生
他走不了了?
第45章
赵澜道:“过来坐。”
许谨礼犹豫片刻,坐在了他对面的单人沙发上。
一杯温水推了过来,“什么时候醒的?”
“刚醒……”许谨礼的嗓音还带着宿醉的沙哑,“澜哥……我真的无法回去了吗?”
话未落,窗外突然传来树木不堪重负的支呀声。他扭过头,看到窗外庭院中,一棵女贞树在积雪正缓缓朝玻璃幕墙倒下。
“砰”的一声,树木撞上玻璃,整面玻璃发出剧烈震颤,片刻后,几根枯枝断裂坠落在积雪中。
他惊魂未定地回头,对上赵澜平静的目光:“等雪停了,我再送你。”
他漫不经心地勾了一下唇,“许谨礼,你怎么总在特殊天气困在我家?”
赵澜说的是八年前的那场连日大雨。
他问:“身体还难受吗?”
许谨礼脸色苍白地脸摇了下头。
赵澜道:“没想到你酒量这么浅。”
许谨礼苦笑了一下,“以后不敢这样喝了。”
“你很喜欢喝酒?”
许谨礼摇摇头,“其实我不常喝的。”
赵澜眼神有些玩味,“这么乖吗?”
许谨礼不明所以地看向赵澜。
赵澜扣了一下沙发扶手,“昨晚你在酒吧很受欢迎。”
许谨礼局促地攥紧手指,“澜哥,别开我玩笑了。”
赵澜收回目光,看向窗外,“这雪很大,你可能要在这呆很久。”
许谨礼也跟着他看向窗外。
窗外飞雪阵阵,仿佛被撕开的羽绒被,窗外的庭院在白雪的覆盖下,已看不出原貌,许谨礼听到赵澜问:“一会想吃点什么?”
他连忙道:“澜哥,不用这么麻烦。”
赵澜笑了一下,“你知道的,我一向不讨厌做饭。我记得你爱吃西餐?”
“小时候觉得新奇罢了……”他不自在地看向赵澜,嘴唇微微动了一下,“就、随便什么都好。”
赵澜起身向厨房走去,走到一半,他突然顿住,“对了,你手机一直响,看看有没有重要信息。”
许谨礼低下头,滑过碎裂的手机屏幕,微信、短信、未接来电,所有的消息,皆来自一人——
——蒋从南。
许谨礼刚平复的心再一次落入谷底。
赵澜问:“是蒋从南?”
许谨礼看着屏幕,没有说话。记忆不可控地回溯到昨日,蒋从南的疾言厉色犹在眼前,他心底密密刺痛起来。
他与蒋从南怎么就走到这一步?
他甚至不知蒋从南到底为什么会走上背叛这条路。
赵澜的声音响起,“为什么不把他删了?”
许谨礼蓦地握紧手机。
为什么?
因为……他不舍的。
不管是那个与他相伴长大的男人,还是这串刻在骨血里的联系方式,即便他昨天用尽勇气以决绝的方式说出分手,他依然无法控制他的内心。
——他实在不知如何割舍这份感情。
指尖不小心触碰到语音,蒋从南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小鱼,我在你家楼下,雪太大了,能不能下来见我?”
许谨礼一下子坐直身体。
他低头看去,语音之后,是一张被雪掩埋的车辆照片。照片里,大雪纷飞,蒋从南微弱的车灯透过厚重的积雪,看起来触目惊心。
这是一条发于四个小时前的信息。
他连忙向下划去,除了这条信息,蒋从南再没给他任何留言。
许谨礼霎时慌乱起来。
他立即拨通景承的电话。
“干嘛?”景承声音困倦。
“景承,帮我看看蒋从南的车是不是在楼下!”
“在就在,关、关我什么事?”
许谨礼恳求道:“求你了,帮我看一下!”
景承嘟嘟囔囔抱怨,片刻后,突然倒吸一口冷气:“天……真有一辆被雪埋了,车顶还压了半棵树,完全看不出原样。”
许谨礼立刻站起身,转身向门口走去。
赵澜喊住他,“谨礼。”
许谨礼转过身,“澜哥,我得去——”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响了。
是蒋从南的来电。
许谨礼几乎毫不犹豫地接起,蒋从南的声音从手机中传来,“许谨礼,你终于肯接电话了?”
是尖酸刻薄的语调。
他道:“你知不知道,我在雪里等了你整整一夜?你去哪了?为什么一整夜都不回家?”
许谨礼的眼睛一下子红了,“哥……你现在在哪?”
“现在知道问了?”蒋从南冷笑,“昨晚我打了几十个电话怎么不知道问?我的车被雪埋了你知不知道?让我猜猜,你在赵澜家吧?怎么样?温柔乡舒服吗?他床上功夫比我好吗?”
许谨礼声音颤抖起来,“哥,对不起……你等我,我现在就回去。”
手机突然被抽走,赵澜挂断电话,将手机丢到桌上。
他按住许谨礼的肩膀,用自己的手机拨出电话。
“……对,帮我把车牌号清出来。”
片刻后,赵澜将手机递到许谨礼面前。
那是一条景承发来的照片。
照片里,那辆被残枝与暴雪掩埋的汽车车牌号清出一角,尾号明晃晃,是一串陌生的数字。
不是蒋从南的车。
许谨礼怔怔地看着照片,眼泪毫无征兆地掉落下来。
赵澜对着手机说了句“麻烦了”,手掌后移,将许谨礼揽入怀中。
“这些年,他一直这样对你吗?”
许谨礼将手抵住赵澜的胸膛,眼泪无声无息地跌落。
“拉黑他,”赵澜将手覆上他的后背,“就现在。”
他放开许谨礼,将手机递到许谨礼面前,“他不该再影响你的情绪。”
许谨礼盯着手机,双目通红,没有行动。
赵澜握着他冰凉的指尖,帮他划开屏幕,“蒋从南此人,自私自利,敏感刻薄,再留着他的联系方式,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手机还停留在通话记录界上面,赵澜点到号码,移到拉黑选项。
许谨礼的手突然缩了一下。
赵澜猛地攥紧,冷冷抬眸,拇指向下一压。
蒋从南的手机号码被拉黑了。
许谨礼的眼睛迅速红了起来。
没人懂这一刻他的心情。
八年相依为命,于他而言,蒋从南已如身上血肉,许谨礼清晰地感受到如割肉剜心一般的痛苦。
这是一种比撞破他出轨、与他说分手更为强烈的痛苦,像身体被斩断,灵魂被抽走,只剩无限空茫。
他没有亲人了,他丢失了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赵澜轻声道:“都过去了。”
许谨礼的眼泪瞬间涌出。
“别哭了,三十年遇不到的大雪,想不想和我出去看看?”
许谨礼怔怔地没有回应。
片刻之后,一片柔软围上他的脖颈。
许谨礼抬起头,看赵澜垂着眸,将围巾一圈一圈绕到他脖子上。温暖的羊绒毛巾将他包裹,他看到赵澜为他披上大衣,牵起他的手,“走吧,散散心。”
他被赵澜拉到院中。
雪花纷纷飘落,庭中寂白一片,许是身上这件不知什么动物皮毛内胆的大衣,许谨礼竟然感觉不到冷。
门前显然被扫过,从门到院中,被扫出一条深长的甬道,两侧是厚而平整的积雪,雪花簌簌而落,除了那棵倒塌的树,一切都静谧极了。
赵澜突然架起他的两腋,将他抱进足有两尺厚的绵厚积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