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山丁子
曾经会因为名次输给齐霁而大哭的青葱少女,再见面时几乎模样大变,她变得越发自信明媚,嬉笑着和齐霁分享那段往事,“虽然那时候看你的朋友圈能猜到一点,但我其实偷偷在心里为你担心了好一阵呢……看见你大学之后发的朋友圈,看起来都特别幸福,我这才放下了这个心结。”
聊到这里,齐霁精辟地总结道:“周舟,我必须要说一句你不爱听的话。”
“那就是——谢谢你,愿意大大方方地喜欢我。”他靠在周舟耳畔,一字一顿地说。
周舟爱一个人的天赋仿佛与生俱来,他坦然地接受自己对齐霁动心的事实,勇敢地收下他的爱意,决定了谈恋爱,就会无条件地配合齐霁的生活节奏。
他以远超齐霁想象的速度,将齐霁纳入他的现在和未来。
就算什么都不记得,他深爱着的周舟也不曾改变。
他直白地喜欢齐霁,爱得坦荡,光明磊落,无数次在喧闹人群中毫无负担地牵起他的手,对旁人打量的视线视若无睹。
齐霁想对他说的话太多,多到不知该先说哪一句好,只好用最朴素的“谢谢”两个字来概括。
天边泛起金色的涟漪,周舟对着齐霁的酒窝轻吹一口气,他年轻的恋人歪头看他奇怪的行为,眼睛里盛满了波光,比今天的海面还要闪耀。周舟明知故问道:“你不会觉得,你得到别人的祝福,都是因为我的缘故吧?”
齐霁却给出了相反的答案,理直气壮地问:“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了。
如果没有齐霁,周舟会永远对爱情持怀疑态度,他依然会遇见很多人,与很多人错身而过,却不愿意凝视他们的双眼。哪怕回味江锐的话语千遍万遍,也无法理解爱一个人究竟是何种体验。
他会被命运绊住手脚,缠绕躯体,一直下坠,直到他亲手摧毁自己的人生。
齐霁的出现,是命运百忙之中和他开的一个玩笑,一个错过了就不复的存在,和齐霁相爱的每一天,他都如此庆幸——幸好齐霁搬来的那一天,他多管闲事地主动搭话,幸好他读完了齐霁坚持不懈发来的消息,幸好他在齐霁亲吻自己的那个夜里,听见了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
他被齐霁的爱浸泡着,包裹着,环绕着,一点点打磨成现在的样子。齐霁却拒不接受他巨大的功劳,实在是让人颇有挫败感。
他再次拉起齐霁的手,和他一起慢慢走在柔软的细沙上,一直向前,直到那家熟悉的咖啡店出现在视线尽头。
“我们要不要去喝杯咖啡?”齐霁问他。
周舟摇头,拉住他想继续往前的身影。放在他口袋里一路,也硌了周舟一路的戒指盒,终于得见天光,他迎着齐霁惊诧的视线,单膝跪地,用和齐霁一样的句式问他——
“齐霁,那你,要不要和我结婚?”
像被一瞬间抽走了意识和理智,齐霁站在海风中,忘了说话,忘了表情,忘了提前设计好的所有台词。
他知道今天的约会很特别,知道周舟专门打扮的意图,知道他昨晚打哑谜一般的话。他知道自己会等来周舟的求婚。
可当周舟真的用那么真诚的语气,那么翘首以盼的目光,对他说出这句话时,齐霁的心依旧跳得飞快。
怦怦。
他被自己的心跳声笼罩了。
周舟第一次向他求婚,问他要不要跟自己结婚,也是在某一个海边。
那时齐霁仍对他们的未来感到茫然,身体和嘴巴却先一步给出了反应,将手放到了周舟面前。
戒指一分不差地卡住手指,齐霁想,就算结局糟糕透顶,他也都认了。
那日的温热海风跨越了无数个世界,又一次吹拂过齐霁的面颊。
怦怦。
他流着泪,重复与过去相同的动作,看着周舟为自己戴上戒指,而后又亲手为周舟戴上盒子里另外一枚款式相同,尺寸更大的戒指。
齐霁泪眼朦胧地看着他,说:“……你真讨厌,你明明都知道的,我从来就没办法拒绝你。”
求婚成功之后,周舟才泄露出些许的脆弱,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有些时候,我也会害怕被你拒绝。”
“我本来以为,你昨天就会向我求婚的……亏我期待了好久,结果你一点表示都没有。”
“一开始是这么想的,”周舟笑起来,“后来跟你去看电影,你说觉得当众求婚好浮夸好尴尬,我就断了这个想法。宝宝,这么重要的时刻,我不想让你留下任何遗憾,也不会给你不开心的机会。”
齐霁甚至都不记得自己说过这句话,在记忆中搜寻了好一会儿,还是以失败告终,“你真笨!我那是在评价剧情,又不是在暗示你。”
“如果是你的话,我什么都不在乎,人多还是人少,在公园还是在海边……周舟,只要是你,我就都喜欢,真的。”说完他又复述了一遍“真的”。
周舟从他结结巴巴的话里找到了他最期待的存在——看起来对婚姻持敬而远之态度的齐霁,正在为这场并不隆重的求婚而动容,颤抖的声音也无法抹除他嘴角高悬的笑容。
面对着日落的余晖,齐霁在光芒里举起周舟的手,咔嚓一声,将被日色镀上光芒的两枚戒指定格在取景框中,拍完照片他又扭过头,对周舟说:“我特别喜欢今天的约会。”
不等周舟回答,他又说:“但我也喜欢以前的,和未来的每一场约会。”
想说的话被齐霁提前抢去,又见对方打了个喷嚏,他便把自己身上的外套披到齐霁肩上,接上被他的求婚打断的话题:“还想去喝咖啡吗?”
这次齐霁却摇头拒绝,“直接去吃饭吧,我现在只想快点回家……然后和你亲嘴。”
话音方落,亲嘴狂魔,皮肤饥渴症患者,刚接受了他求婚的齐霁就趁周遭无人,在唇上迅速掠过一个吻。
一个不会让人轻易满足,反而更盼望这场约会快点结束的吻。
第122章
齐霁的自制力在周舟这尽数瓦解,还没进到家门口,就在楼道里搂着对方亲起来。周舟单手抱着他,想用另一只手摸钥匙,动作也被齐霁给阻止。
他难得失态,难得焦急,按捺不住地与周舟拥吻。他们站在窗口往下几步的台阶,微弱的光芒落在周舟肩膀上,美丽而圣洁,齐霁从亲吻中分心一霎,用手掌去捕捉他身上的光芒。
而周舟抓住他乱动的手,声音喑哑,问他在摸什么。
齐霁似是而非,含糊不清回答:“你送我的戒指在发光。”
打着戒指的名头,齐霁说话时却没看近在眼前的手掌,他直勾勾地望向周舟,看他水光潋滟的唇角,看他被微茫光线照亮的半截脖颈。
齐霁的眼睛里有一个很小的光点,那是钻石在他眼中折射出的光,周舟很突兀地想起儿时在草丛里抓萤火虫的经历。
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他和江锐拿着喝完的矿泉水瓶,在草丛边等待时机,说要比谁抓到的萤火虫更多。对什么游戏都上手很快、游刃有余的周舟久违地输给了对方,他的水瓶里只有孤零零的一只萤火虫。
江锐见状,下一秒就旋开盖子,把他捉来的好几只萤火虫重新放飞到空中,勾着周舟的肩膀说:“游戏而已,别伤心了。”
全程不在状态的周舟这才发现,江锐错把他的沉默当成输了游戏的沮丧,他哭笑不得地解释:“我没有伤心,你又想到哪里去了?”
江锐一脸怀疑,“那你怎么从刚才起就不说话?”
“我是因为……这次月考没考好,有点郁闷而已。”
十六岁的周舟有簇拥在身边的一群好友,得到了很多人的爱,最大的烦恼不过是考砸了一次月考。江锐深吸了一口气,小声嘀咕道:“你不许说了,年级三十在你眼里已经是考砸了的程度吗?”
周舟没被他的话逗笑,江锐便继续说:“你只是一次没考好,又不是搞砸了天大的事,能不能振作一点?”
“要我说,人这辈子努力却做不到的事情多了去了。你捉萤火虫都不一定能每只都捉到,怎么就不能接受这么小的失败呢?”
周舟没头没尾地问他:“那会不会有什么事,是我一定能做到的?”
江锐俨然一副过来人的姿态,对着他神叨叨地竖起手指,神秘道:“当然有了,不过这个就得等你自己发现了。”
周舟回过神,以对方眼里的光点为起点,将他脸上动情的表情尽收眼底。
视线之外齐霁的手指严丝合缝地补进周舟手指间的空隙。
少时幼稚的对话一语成谶,原来江锐说得一点都没错,他真的有一定能做到的事情。
比方说,在正确的时间遇见齐霁,然后爱上他。
忽然,他的脑中闪过某个毫无印象的片段,一块绝对不在他记忆中的碎片。
那似乎也是晚夏的一个夜晚,齐霁连校服都没换,就兴冲冲地说要和他去爬山。
他对齐霁的心血来潮很是震惊,来来回回打量他好几回,就差用手掌摸他的额头,好确认他不是因为发烧才说起了胡话。
周舟听见自己的声音,“今天是什么日子,我居然能从你嘴里听见‘夜爬’两个字?”
“你就说吧,你陪不陪我去?”
“去。”周舟说着就开始找衣柜里的冲锋衣。
齐霁在他身后踱步,乐此不疲地制造着噪音,憋不住似的主动问他:“你知道我为什么想去爬山吗?”
“不用知道,”他早已习惯了齐霁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反正怎么样我都会陪你去的。”
齐霁却说:“我听说,爬过那座山的情侣会被保佑永远在一起,而且我听说那边晚上有很多萤火虫。”
……那是他什么时候的记忆?是只有齐霁记得的上辈子吗?周舟试着回忆更多细节,却只换来头疼欲裂的阵痛。记忆的裂缝仿佛松动几分,却又在周舟面前猛然合上。
如果他能全部记起来就好了。
这样他就能知道,他们曾经有多么相爱,他究竟为什么要和齐霁分开,齐霁又在那之后吃了多少苦。
他的眼前一会儿是记忆里齐霁的脸,一会儿是在海边哭着收下戒指的齐霁。除去刚才顷刻间闪过的回忆,周舟的脑海中仍是雾蒙蒙一片。
齐霁接吻时太专注,也就没有发觉周舟一瞬间的僵硬与骤然停顿的呼吸。他把人堵在墙角亲够了,才满脸餍足地慢吞吞挪到房门前,
刚在换鞋凳上坐下,身后的周舟就对他说:“齐霁,你把鞋柜的第二层抽屉打开一下。”
“嗯?”他不明所以地照做,临出口的字句,在看见抽屉最上层的东西的那刻瞬时停住。
一本红色的房产证静静地躺在其上,周舟一步步靠近他,声音平静,却又像是极具诱惑的蛊惑,“为什么不打开看看?”
齐霁努力控制住自发颤抖的手,心底产生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他翻开内页,权利人那栏写着他和周舟的名字。
视线梭巡而下,共有情况后面“共同共有”四个印刷字就跃进齐霁视线里。
他迟钝的大脑缓慢地运作起来,不可置信地消化着眼前的事实:周舟不仅买下了这套房,还把他的名字一起写进了房产证里。
这份礼物来得突然,齐霁甚至忘了流露惊喜,怔愣在原地,脚上还踩着脱了一半的鞋。
“……不是,你什么时候做的这些?我,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周舟闻声笑道:“我想让你知道的,是你自己没有注意看。”
“啊?”他惊讶的程度又多了半分。
某段不起眼的记忆忽然在齐霁脑海里浮现。那是他正式搬来这里与周舟同住的第二个月,他心血来潮说要制定每个月的开支计划,算完第一个月,齐霁就发现,房租占了他们花销的大头,他立刻找到周舟,说要帮他分担房租。
两个人共同生活,哪有道理让周舟一个人出钱的。
周舟却不慌不忙,对他的话听过算过,每次都说“不着急”,齐霁不得不把自己的那一半房租强行转账给周舟。
直到半年前,周舟拿给他一份合同,说是续约的租房合同,要齐霁把名字签在他后边。那时他似乎怔忙着往学生会部门群里编辑通知,草草扫过一眼条款便大笔一挥,签下了名字。
齐霁如梦初醒,恍然大悟道:“所以那份合同,不是租房合同,而是购房合同?”
周舟用笑容回应了他的问题,“是啊,只是我也没想到,真的会有人笨到连标题不看就签字。”
“所以你半年前就决定买房了。”他换成了笃定的陈述句,
“嗯,”周舟的手覆上他捧着房产证的那只手,气息浇在齐霁耳垂上,害得他从耳朵到锁骨一大片都发红,“你不是经常说,想要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吗?这就是我想要给你的家。”
家。那么短促而有力的一个字,藏在这份迟到了半年的礼物中,不偏不倚地被齐霁接住了。
“可是我没有更好的东西能给你了。”齐霁朝他眨眨眼睛,声音很轻很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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