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山丁子
齐霁磨磨蹭蹭洗完一水池的碗,暗中发誓以后一定要买个洗碗机解放双手。手机叮咚作响,他甩干手上的水珠,掏出来一看,秦宇鸣发来两句话。
“你们男同性恋真是太可怕了!”
“你们男同性恋的心思都这么细腻的吗?!”
齐霁没看懂他没头没尾的话,回复了一个问号,他却不理会自己了,时隔一个小时,秦宇鸣才对自己的发言进行解读。
“经过我的认证,我现在确定了,周舟是个好同性恋,我同意这门婚事了。”
齐霁没有第一时间看到这条消息,恶人自有恶人磨,秦宇鸣没法反抗的事自有周舟事后教训本人。周舟笑意盈盈地盯着他,语气玩味:“自己偷懒不扫地,把活扔给别人是吧?”
他找不到理由为自己辩护,想借接吻逃过一劫,周舟早有预料般偏开脸,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你可以偷懒,但不可以这样逃避责任,知道吗?”
齐霁一句随意的玩笑,在周舟嘴里却成了滔天大罪,他有些委屈,只是回想起前两周,他确实有仗着蛋挞的魅力,把秦宇鸣当苦力使唤的罪行。
他抿着嘴唇,低头道:“嗯,我记住了。”
“松嘴,不许咬嘴皮,”周舟扶正他的脸。
犯了错的齐霁变得迟钝起来,他说一句,少年才会跟着做一句。周舟反思了一瞬,自己的语气也许有些严厉,教育完了是该给点好处——他从桌上拿了颗糖,撕开包装纸含在嘴里,不讲理地吻上齐霁,将糖果推进他嘴里。
“没事了,”他揉着齐霁的头,说,“记住就好,开心一点,嗯?”
齐霁的棕色发根长了几毫米,一照镜子,就跟周舟抱怨色差太突兀,想找个机会染回来。他回一句“不管怎么样都好看”,齐霁就拿周舟跟陪对象逛街头也不抬就说好看的人类比,说他是在敷衍自己。
他从没对齐霁说过敷衍的话,在他看来,齐霁连愁眉苦脸的样子都很可爱。
当然,如非必要,还是笑起来最漂亮。
时隔几十年重新做回大学生,齐霁自诩开学焦虑已经足够严重,没成想秦宇鸣比他还夸张,一天能发五六条说自己不想开学的文字和语音。
声音里的绝望极具穿透力,齐霁听完一遍,再也没有在室外公然播放过他的声音。
如此被折磨了三天,他的焦虑都快被秦宇鸣治好了。
他提前把大件的行李都寄到了学校,要随身携带的只有一大一小两个箱子。周舟生怕他忘带东西似的,每天都往他箱子里多塞几样生活用品。
夹在两个有开学焦虑的人中间,齐霁过的是水深火热的生活,秦宇鸣的抱怨和周舟反常的体贴,让他只想把这两个人打包送进学校复读,好让他安安静静地享受最后几天假期。
他先是把秦宇鸣拖进免打扰名单,然后拎着周舟的领子阴森森道:“你别动,我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些东西学校里都买得到?”
周舟油盐不进,说他整天丢三落四的,与其临时去买,还不如提早准备好,末了还补充一句,“我妈也是这么说的。”
他显然是拿对待真正的准大学生的态度来对待他,但齐霁深知,读书对现在的他来说,一点用都没有,他连自己能不能顺利待到毕业都不知道。
他也试着麻痹过自己,用系统的话佐证幻想:系统都说不知道任务什么时候结束,指不定他可以在这里留一辈子。说不定周舟哪天不爱他了,好感度直线下降,他又能多赚几年,重新和周舟相爱。
是相爱更重要,还是留在周舟身边更重要,齐霁得不出结论,当两件困难的事情相遇,只会难上加难。既然选不出来,那就把主动权交给周舟,他的去留,取决于周舟。
“我当然懂你的意思了。可是,我现在只想好好利用这几天,我想和你去散步、慢跑,或者逛公园,晚上再和你一起看电影。”他说出自己真正的想法。
将最后一件东西整齐收纳好,周舟拉上行李箱的拉链,转身抱了抱齐霁,“好,我都答应你,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学校开学的时间比校历上写的提早了两天,出发前周舟把蛋挞送到了同样养猫的同事家里寄养两天,对方惊讶地问他:“你不是被调到海城工作了?怎么不把猫一起带去?”
话音未毕,他就惊讶地看见周舟露出一个笑容,与工作时间表现出的客气截然不同,“等我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了再搬过去。”
帮齐霁邮寄行李的同时,他把家里许多的小物件也一并打包寄到了海城,只等送齐霁报完到之后回家收拾剩下的残余。交接完剩下的工作,他就可以正式搬过去。
齐霁赶在出发前一天染回了原本的发色,习惯了张扬的橘色,他路过街边的反光镜一照,竟对自己的脸有些陌生。
令他惊讶的是,棕色染膏一样会掉色,当晚他刚洗完头,浅棕色的水滴就一滴一滴落在白色睡衣上。才买来不久的睡衣寿命被迫缩短,手洗完一遍还是没法彻底洗去带着颜色的水痕,齐霁正纠结着是置之不管还是扔掉它,周舟就替他做了决定。
“别扔,留给我吧。”
第101章
齐霁一惊,被口水呛得咳嗽起来,失笑道:“你要一条脏衣服干什么?”
周舟接过衣服看了看标签,一本正经道:“这个尺码我也能穿,反正你又不要了,还不如留给我。”
他用平淡无波的声音说着最让齐霁浮想联翩的话,要男朋友的衣服干什么用?齐霁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他对周舟的衣物做过的坏事,有些事他做起来顺理成章,倘若当事人换成周舟,光是想想就燥热难耐。
“又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觉得你衣服上的味道很好闻。”周舟看出他的心不在焉,挠挠少年的脸颊让他回神,轻飘飘地甩出另一句让齐霁心痒的话。
周舟轻易就从他手里夺走了半湿的衣物,齐霁双目炯炯,脑海里满是周舟穿着自己衣服的模样,声音都不自觉地代入个人感情,怜爱而温柔地向他承诺:“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寂寞太久的,等下个月军训我一定想办法溜回来。”
意外得到了本该由自己许下的承诺,周舟似笑非笑,别有深意,用手臂丈量齐霁的腰围,白皙的皮肤上,依稀能看见几道快消失的红痕。
齐霁也低头摸向被对方注视的地方,似乎对痕迹消失太快这件事很是不满。
“明天就要走了,我们今天真的不做一次吗?”齐霁迫切地问,颇有要是周舟不同意就强上的架势。
“不行,”他看着齐霁闪闪发光的眼睛,说得直白,不给他讨价还价的可能,“明天要赶车,今天得早点睡。”
“那你喊我起床不就好了,等到正式开学,你想睡都睡不到我了!”齐霁继续贴上来撒娇。
回想起他们在岛上毫无时间观念的几天,周舟没法保证自己能治好齐霁贪睡赖床的坏习惯,绝情道:“我看你满脑子就是睡睡睡,睡觉和谈恋爱哪个更重要?”
“都重要,”见对方软硬不吃,齐霁往后一仰,栽倒在柔软的被褥里,脸颊抵在周舟腰间,毫不吝啬他温热的呼吸,“你可是我喜欢的人啊。”
“你喜欢的人现在想让你一秒入睡,能不能满足一下他的愿望?”
齐霁装出纠结为难的样子,手伸进周舟衣服下摆,结结实实地摸了好几把,过完手瘾才勉为其难地应允:“我要睡觉了,晚安。”
视觉沉入黑暗,却让其他的感官更加清晰。齐霁微颤着眼皮,他听见周舟轻而缓的呼吸,距离离他很近,以至于无法被窗外的噪音掩盖。每个动作都带起细微的声响,周舟一边手肘垫着床单,一点点朝齐霁睡着的半边挪动。
气息如清晨的朝露,温柔而湿润,沉默地将齐霁包裹起来。周舟不止一次说过,齐霁手上身上总是很凉,即使是在盛夏,和他人比起来,温差依然鲜明,每到这种时候,齐霁就会顶嘴回去,说不是他冷,是周舟体热,手心的温度温暖舒适,以至于不自觉地拉近他们间的距离。
当然齐霁最后还是会说,是因为天生一对,才会连体温都契合。
此时此刻,体温过热的某人在装睡的齐霁脸上吻了吻。
轻巧的,柔和的,呼吸短促的吻。
想象力又冒出头,替他在黑暗中勾勒出对方的表情,不用睁眼都能猜到,偷亲成功的周舟,也许会很幼稚地弯起眼角,不像二十四岁,更像十八岁,或者是更可爱的年纪。他的注视是一张温柔的网,就这么从天而降,落在齐霁的身上。
这究竟是晚安吻,还是离别吻呢?周舟一共亲了他三下,最后一下才是嘴唇。短暂的吻更让人翘首以待,齐霁尽职尽责地扮演一个睡着的人,分出半颗心思考这个不大重要的问题。
他的算盘打得好好的,准备等周舟睡着了亲回去。可周舟随心所欲的吻让他一时间松懈了精神,装睡到最后就成了真睡。
少年渐渐平稳的呼吸成了周舟绝佳的助眠声音,他默默计算着搬家的时限,倘若不出意外,下周他就可以处理完所有事情,一身轻松地继续和齐霁的同居生活。
就算一周七天,他们只能共度两天,那也是珍贵至极的四十八小时。
海大今年扩招了五百人,车站到学校的大巴车每趟都挤满了人。周舟嫌人太多,正准备直接打车,齐霁却拦住他,打着“来都来了”的理由,执意要在等车这件事上浪费时间。
这些理由并不足以说服周舟,齐霁见劝说无果,随口说:“可是上辈子你也嫌人多,没陪我坐过去学校的车。”
状似随意的一句话,却让周舟即刻变了主意,他对他们的过去一无所知,所有的了解都局限在齐霁的只言片语里。
事实上,人并不该为忘却的上辈子买单,他主动问齐霁往事的次数一多,对方被问烦了,就会搬出这个理由。当然,他和齐霁谁都没把这个理由放在心上。
他依然会一时兴起地缠着齐霁问过去的事,而齐霁和他一样矛盾,一边开玩笑说着“知道太多的人容易被灭口”,一边又主动提及往事,以期周舟心软。
是一种可爱指数过高的口是心非。
那远远超过了撒娇的范畴,也不似单纯的哀求,他眼神中的遗憾那样真实,似乎触动了周舟灵魂的一角,心里又酸又软。
他想要满足齐霁每个遗憾,不管是之前的,还是现在的。
在候车厅吹了许久空调,齐霁才顺利挤进人群里,和周舟一前一后上车,在大巴车的最后一排坐下。
座椅椅背很高,遮挡住他们交握的双手,从车站到学校还有半个小时的路程,齐霁将窗帘拉下一半,靠着周舟的肩膀小憩——事实证明,良好的睡眠质量也敌不过整个假期的混乱作息,他一大早就被周舟叫起来赶车,脸色唇色都不大好看。
想着在高铁上补个觉,结果车厢里四五个小孩扎堆吵闹,时不时就开始尖叫,乘务员来了几趟也没用。齐霁被吵得快要抓狂,牙关都紧绷着,几乎在被气哭的边缘。
周舟靠过来,轻声安抚他,手背磨蹭他的手指,齐霁紧握的双手不再用力,整个人奇异地平静下来,仿佛被周舟入侵的不止他指间的缝隙,更是他脆弱的情绪。
如同一阵和煦的风,周舟用他温柔而强势的方式,一点点修补着齐霁意志里摇摇欲坠的部分。外界的喧嚣无法彻底隔绝,他的心情却不住地向对方倒戈。
车上安静非常,在这样的环境里,齐霁的精神不再紧绷,即便途径颠簸的路段,也懒得动弹一下。
周舟的肩膀坚实有力,作为他的真人靠垫再合适不过,至少触感比齐霁没几两肉的胳膊好上许多。周舟揽住他的腰,把肩膀往他脑袋的方向送了送,好让人靠得更舒服。
齐霁入睡的要求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只有在让他有安全感的场合,他才会安稳地睡过去。他在家里的每个角落都见过睡着的齐霁:有时他抱着游戏机在沙发上蜷缩着睡过去;有时又趴在书桌前,手里还抓着笔,笔尖在纸面上留下歪歪扭扭的痕迹,周舟的心也像那抖动的线条一般,胡乱跳动着。
出了家门,齐霁就又挑剔起来。酒店的枕头太高睡不着,被子太薄太厚都睡不着,这些理由又在周舟的环抱里不攻自破,被他抱着,不出五分钟,齐霁就不再乱动了。
周舟自恋地总结为,他在的地方,齐霁就有安全感。即使是满座的大巴车,也可以睡个短暂的好觉。
他对着齐霁的睫毛吹了一口气,下一秒,大巴车驶向市区,他怕车流穿行的声音和喇叭声吵到齐霁,抬手捂住少年露出来的耳朵,顺便碰了碰那颗闪烁的耳钉。
另外一只,就在周舟的耳朵上。
他不出意料地被分到了曾经住过的宿舍区,主干道两旁各个学院都支起帐篷,排队签到的新生排成一条条队伍。周舟的脸看着与大学生无异,一路上还被好几个迎新的志愿者询问是哪个学院的。
齐霁憋不住笑,站在一旁好奇地等待周舟的回答,看周舟尴尬地说自己是陪家里人来的。
“我还以为你要说陪弟弟来的呢,”志愿者一走,齐霁挑起眉毛说,“居然成家里人了。”
“男朋友怎么不算家里人了?”周舟找到齐霁所在的学院,让他去报道登记,自己先把行李箱都搬到宿舍楼下。
齐霁的眉毛一瞬间落下来,他并没有让周舟和魏成夏再碰面的打算,无论是哪个魏成夏。他摇摇头,坚持说:“你这么着急扛东西干什么,等我签完到跟你一起去。”
说完他就灵活地挤进人群,排到队伍末尾,盼着签到表上魏成夏的名字可以凭空消失。
齐霁神不守舍地签上自己的姓名,飞快地找到目标名字——不仅没有凭空消失,后面的空格里已然签上了名字。
他早就忘了魏成夏的字迹是什么样,只能寄希望于对方真的不认识他。
不过是排了五分钟的队,齐霁脸色又蔫了,周舟问他怎么了,他眼珠子一转就捏造出理由:“听说这学期课很多,万一我没时间和你谈恋爱了怎么办。”
“那怎么办?”听出他在开玩笑,周舟配合道,“那要不我来看望你?”
他选的新家离学校只隔着两条马路,别说看望齐霁了,哪怕是每天傍晚来找齐霁散步也不是什么难事。
“我可不给你报销车票钱,就算这样你也要来吗?”齐霁假设道。
“当然要来。”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转眼就到了宿舍楼下,那棵樱花树就在两栋楼之外,齐霁收回目光,握着宿舍钥匙的手有些颤抖。
“别双手插兜耍帅了,书包你拿着,我来搬箱子。”周舟把最轻的书包扔给齐霁,搬起大的行李箱走在前头,齐霁慢了半拍才追上去。
齐霁被分到的宿舍是个十人套间,两个四人间和一个两人间,共用两个厕所和洗漱台。学校官网的名单里,十个人的名字都一并列出来,他怀着侥幸心理,以为再怎么倒霉都不至于和魏成夏分到一块儿去。
结果他不仅倒霉,还倒霉透顶,和魏成夏分到了唯一一间双人间。他动作僵硬地将周舟拦在自己身后,推开房门,视线里出现了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你好。”魏成夏微笑着和他打招呼,脸上没有一丝异样。
齐霁开始了他不动声色的观察,假装扫视宿舍环境,余光紧紧跟随着对方。魏成夏正在铺床单,齐霁一抬头就对上他脖子上的胎记。
他认识这张脸,认识这个胎记,然而他的语气自然到没有任何不妥,是对待陌生人的客气和距离感。
沉寂多日的系统毫无征兆道:“其实你不用太在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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