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山丁子
轻轻摇醒齐霁,他轻声道:“到家了再慢慢睡。”
他迷迷糊糊地跳下车,站在楼梯口等周舟停车,意识清醒了些许,又没完全清醒,只知道一个劲往周舟身上靠,声音含糊不清:“困死了,快点陪我睡觉。”
周舟连拉带抱的把人弄上楼,齐霁只想倒头就睡,全然没发现自己走错了房间,衣服一脱就往被窝里一躺,忽然觉得今天的被子有陌生的香气,放在鼻子前猛吸了两口,就安静地闭上眼睛。
困归困,他还是有素质地只睡了半张床,把剩下一半留给周舟,仿佛不久之前说不能睡一起的人不是自己。年仅二十四岁的周舟第一次体会到了又当爹又当男朋友的感觉,拿湿毛巾简单帮齐霁擦了擦脸,手臂被熟睡的少年当作抱枕搂在怀里,他只好放弃了打扫屋子的决定,认命地在另一侧躺下,心道了声晚安。
第34章
月末就是市里的一模,周舟本就从这所学校毕业,因为齐霁的缘故,对高三的考试安排更是关注。齐霁现在成了他的对象,他更是有理由堂堂正正管着齐霁,恋爱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他少在学校玩手机。
毕竟齐霁一发消息就没完没了,一个人也能自娱自乐好一节课。
齐霁讨价还价,拿自己成绩没下降来说事,周舟只好以柔克刚,拿出色诱的把戏,说他要是带手机,以后就不许亲自己了。齐霁一听就急眼了,差点当场表演掰断电话卡,被周舟哭笑不得地制止住,“我随口一说,你就这么舍得?”
“手机可以不玩,反正忍一忍我就能见到你了,”看出周舟是在开玩笑,他还是趁势往他脸上亲亲蹭蹭,发出响亮的声响,“但是嘴不可以不亲,这可是我的底线。”
他当然清楚齐霁的个性,虽然贪玩了点,但在认定的事上从不掉链子。他看着齐霁从年纪吊车尾一点点考到前头,再稳定地停留在重点线上,其中的辛苦不言而喻。齐霁对他的夸奖总是很薄脸皮,强调是因为他才这么努力。
周舟却只觉得自己配不上他这样的努力,又或者说,齐霁不需要那么努力那么完美,他一样愿意为他驻足。
齐霁对他的观点持有反对意见,认真地反驳他:“可是我做不到心安理得地让别人留在原地等我,我也没什么优点能长久地吸引你,我不希望自己拖你的后腿,我们都应该越来越好。”
以柔克刚完周舟又以进为退,将网上看来的育儿技巧运用得如鱼得水。他跟齐霁约定好手机可以带去,只能在下课时间找他,不要一有空就抱着手机跟他聊天。
“我知道你很厉害,”周舟边说边帮他剥猕猴桃,“等过段时间放假了,你想去哪儿我都带你去。”
“不行,必须得是我带你出去玩,这种小事你就包在我身上,你就好好休息一个月,什么多的都别想,”齐霁一口就啃了半个猕猴桃,故意用舌尖舔舔周舟的手指,对上视线前又装作无辜,睁圆了眼睛,“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字吗?”
周舟把齐霁信口开河的本领学了个十成十,张口就来:“有啊,写着……你特别可爱。”
齐霁噗地一声笑倒在沙发上,笑了许久才坐直了,正色道,“你别勾引我了,我很没有意志力的,可经不起诱惑。”
“就算你不对我负责,我也认了。”
在一起后,齐霁时常能让他说出过往绝不会说的话,不管是表达感情,还是使坏耍赖,都是齐霁带给他的特别体验。隐隐约约之中,他似乎早就习惯对方带来的变化,习惯了一头扎进爱河里的,陌生的自己。
齐霁跨坐在他腿上,用手掌捧起周舟的脸,面对面的姿势让他们得以捕捉到对方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他遗憾地说:“那恐怕是不能让你如愿了,我不仅要负责现在,还要负责以后很久很久。”
失业在家的日子并没有周舟想象的那般难熬,这全部得益于齐霁的陪伴,让他在情绪临门一脚就要陷入低落时及时抽离。适应了几天后,他开始认同齐霁的话,给自己放一个月假休息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
打他毕业后回家开始,生活里只剩下两件事,母亲的病情,以及自己的工作。一旦身边出现了任何不稳定因素,都会让他焦虑万分,几乎为零社交的生活里,只能用忙碌的工作和烟草麻痹自己,抽得凶时,一天一包也是常有的事。只是这些事情他一直没有向齐霁具体说明,并非想隐瞒,而是难以开口。
对比之下,他现如今的生活实在安逸得过头——可以一觉睡到自然醒,随时有空回复齐霁的消息,天气好的时候就去学校给齐霁送中饭,度过漫长的下午,再等待齐霁回家吃晚饭。
截然不同的生活轨迹就这样覆盖了他的世界,并让周舟乐在其中。独自一人逛超市时,脑海里也会浮现齐霁要吃这吃那的生动模样,习惯了买双人份的生活用品,总会下意识留意齐霁提到过的东西。
更多的时间则是泡在厨房,他和齐霁一起挑了许多新的厨具,齐霁跟他抱怨了好几回食堂的饭又贵又难吃,第二天他就先斩后奏地做好饭送到校门口,吓得齐霁又惊又喜,当晚就表示下次不用这样为他浪费时间。
“我没觉得这是浪费时间,”周舟据理力争,“你的嘴这么难伺候,要是不好好吃饭我会担心的。”
“知道了知道了,”齐霁举手投降,在周舟的注视里败下阵来,“我只是不想看你这么辛苦而已。”
“不辛苦。”周舟最近总爱揉他的头发,把齐霁本就长长的头发揉成鸟窝似的,齐霁开始还有偶像包袱,象征性地跳脚一会儿,而后发现躲不过,只好趴在周舟怀里安心享受。
“好吧,我爱你。”齐霁笑道。
像是要把过去来不及说的爱意全部偿还给对方,齐霁这些天说什么都能绕到一句句“我爱你”和“我喜欢你”上,坦然地表达着自己的内心,自然到宛若在谈论早餐吃了什么。
周舟自以为习惯了,却还是每一个突如其来的瞬间心脏悸动,再回给齐霁一句相同的告白。
不下雨的日子,他就准点在校门口等着齐霁出现,齐霁穿着冬季校服,外套总是不老实地敞开着,迫不及待地跑到他面前,借着拿饭的机会和他聊上几句,或者偷偷摸摸拥抱一下。
看见对方转身离去,心里免不得有些低落,好在他很快又振作起来,思考起明天给他做什么餐后小甜品。
因为周舟知道,今天、明天,以及未来的每一天,他们都会再次相见,更知道,齐霁永远会看向自己。
离一模越近,齐霁的心就越躁动,巴不得明天就放假让他和周舟出去旅游,下课时间搜索着冬天适合做的事情清单,一目十行地扫过去,视线落在某一行上,忽然灵光乍现,产生了个大胆的想法——他想去打耳洞。
准确来说,这事并不完全是齐霁临时起意,远在他和周舟初遇的那个世界,他们早就约好要一起去打耳洞,只因为齐霁一句觉得很酷,周舟差点就要当天带他一起打。
只是齐霁听多了身边人耳洞发炎之后的遭罪经历,还没打就被吓怕了,三番两次和周舟路过,在门口纠结许久还是没能鼓起勇气。周舟在他面前又没什么自己的主见,事事都听齐霁的意思,齐霁不敢,他也就把这事搁置了。
高考后两人又旅游了整整大半个假期,更是将耳洞抛之脑后,兜兜转转,直到生命的尽头,还是没能兑现这个一起耍酷的约定。
他拿不准这次周舟会不会依着他,指不定周舟一陪着他,他又没那个胆子了,在心里琢磨了两三天,没跟周舟提起半个字,挑了个放学的日子,随便找了家穿穿孔店就去打了两边的耳垂,耳钉挑了半天,最终选了个帆船的形状——只要是跟周舟有关的,他都想要留下痕迹。
齐霁满脑子都是周舟,想着等下回家怎么给他一个惊喜,连针穿进去都没什么感觉,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已经穿好了一侧。
脑海中忽然闪现一道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你现在不割腕了,改打洞了?”
和周舟的生活太过圆满,再加上系统许久没有出来煽风点火,齐霁多想就这么安稳地生活在这里,陪伴着周舟,就算只能隐瞒真相,只要周舟幸福,就没有可抱怨的。
然而系统的出现把他拉回了现实,齐霁的表情顿时冷了许多,挖苦道:“看你这么久没说话,我还以为你滚蛋了呢。”
“倒也不必这么异想天开,”系统说,“用你们人类的话来说,前段时间我去做了份兼职。”
齐霁对它的事情一点都不好奇,巴不得它早点滚出自己的身体。知道得越多,失望就越大,无知或是无所不知,总比夹在两个极端间挣扎要好。
打完另一边的耳洞,他对着镜子满意地看了看,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当作纪念,试着猜测周舟发现时的反应。
第35章
系统对齐霁的沉默不做表示,这个世界的任务对象是周舟,光这一点就足够齐霁老老实实地待下去。它的程序计算得知两人正处于关系升温期,短期内没有需要它出手的地方,便根据世界意志的指示去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与齐霁有过缘分的,魏成夏所在的世界。
像齐霁这样,因为反抗剧情而遭受惩罚的人并不在少数,他们的共同特征往往有两种——极强的求生欲或者是求死欲,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能够在无数小世界里被如神明一般的祂抓住,如同试炼游戏一般施加各种各样的惩罚。
生或死,并不在个人的意愿能掌握的范围内,倘若世界意志有意折磨一个人,哪怕是求死心切,也只会体会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曾经齐霁生理和心理状况一团糟时,它并未告诉他,即便这样挣扎求生,他也无法改变他和周舟的命运。
至于和他达成继续完成任务的交易,同意齐霁那两个没什么意义的条件,也不过是不想再与他这样固执又无聊的人类纠缠。
在可控的范围内给予一定宽容,才能让人心甘情愿地迎接痛苦。
而魏成夏是个奇怪的存在,世界意志享受着给他希望又抽走希望的乐趣,检测到对方死亡意志过高,并派它去那个世界调查情况。
这是它第一次拥有肉身,以人的身份接近魏成夏,却意外地发现,它感受到的,只有极强的求生欲。
为了确认具体的情况,它必须进行进一步的观察,它从未质疑过自己的能力。
纵然齐霁对它说爱无法被计算,它还是坚定地认为人类的任何一种感情都有着衡量的标准,再怎么复杂,都能被量化。
齐霁是它诞生以来绑定的第一个任务者,在齐霁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它也像海绵一样,吸收着人类的知识与情感。
接近一个人的最好方式,就是成为那个人的朋友。它计算出了培养友情的最优方式,却屡屡碰壁。
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能实现的方案,偏偏对魏成夏行不通。
几乎用尽了所有方式,对方还是对它多加防备。一次又一次的失败激发了它的胜负欲,第一次试着忘记自己的身份,暂时抹去了自己的记忆,用人类的方式去思考。
在它看来愚蠢至极的方式,却顺利地拉近了与魏成夏的距离,作为观察对象,这样的关系,就已经足够。
它将结果上报给世界意志,却没有选择迅速回到齐霁的意识里。魏成夏让它对情感的定义产生了一丝动摇,摒弃机器的思考方式并不容易,再怎么像人,终究是模仿,许多时候还是不自觉地坚持着效率至上的原则,奇怪的是,在它用着人类的肉体,与魏成夏成为所谓“朋友”之后,他并未像开始那样疏远它。
这个人简直比齐霁还要奇怪,然而作为观察人类的样本,似乎再合适不过——抱着这样的想法,它以朋友的身份,一直待到了魏成夏不得不前往下一个世界。
在离别之际,它浏览着对方的情感数据,意外地发现,并非真人的自己竟然是对方关系最密切的好友。
魏成夏似乎察觉自己时日无多,约它在初见时的地方见面,开门见山地道:“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吧。”
没等系统回答,他又说:“但是,我不需要你承认什么,因为我,并不在乎你来自哪里,又是怎么样的存在……我只是想对你说,谢谢你。”
“谢谢你,让我在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孤独。”
“谢谢你,让我不再幻想着死亡,还有继续坚持下去的勇气。”
在魏成夏的身影逐渐变得透明,一点点消散时,这具供它寄生的人类躯体,第一次感受到了心脏的跳动。
“我是……”它差点就要说出自己的身份,警报声又把它的理智拉回。
一种奇怪的滋味在它空虚的躯体里蔓延,它想要再对魏成夏说一句话,不是以观察人类的机器,不是以一个并不存在的人类,而是,以和他相同的存在——想要告诉他,虽然你奇怪至极,但成为“朋友”的感觉,并没有那么坏。
倘若这愿望被世界意志所捕捉,就连它自己都会被销毁。它收敛了所有的想法,只当是这是一场大型沉浸式体验。
不该有所留恋,不该记住片刻的时光。
感情真的不能够被计算吗?它开始执着于这个问题。
周舟百无聊赖地打理着齐霁的盆栽,齐霁着实是把三分钟热度这五个字表现得活灵活现,起初还天天趴在阳台上浇水,不到半个月就将它们打入冷宫。
齐霁对此表示:“要怪就怪你太迷人了,让我把注意力全放在你身上了。”
承认自己过分的迷恋,对齐霁来说仿佛是天底下最简单的事情,而周舟也的确被他拿捏住了,就算只是个借口,他也认了,失业的日子便勤勤恳恳地帮他养花浇水。
从学校到他们小区,步行也不过十几分钟,今天齐霁却迟迟没回来,他发过去的信息齐霁也一直没有回复。内心因对方的晚归而烦躁起来,还是边打电话边下楼等人。
好在齐霁很快就接了电话,没来得及开口询问,两人就在楼下相遇,齐霁的头发被风吹乱了,似乎是一路跑回来的。周舟习惯性地接过他的书包和饭盒,问道:“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怎么啦?你是不是在家很寂寞……”齐霁学着电视剧里男主的语调,痞气地说,“想我了是不是?”
原本想看周舟别扭的样子,谁知周舟坦然地承认:“是啊,你不在家,做什么事都没兴趣,还会特别担心你。”
眼前的周舟像是待人收留的大型流浪犬,齐霁心头一颤,抱着他哄道:“放心吧,我这不是好好的呢,下次我什么事都第一时间跟你报备好不好?”说罢他又退后两步,对着周舟指指自己的脸,期待地问:“你有没有发现我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少年通红的耳垂映入眼帘,两边各坠着一枚精致的耳钉,周舟总算知道他这么晚不回家的理由了,问道:“疼不疼?”
“还好,不对,”看着周舟一脸心疼的表情,他故意改口,“有点疼……你得给我一点安慰。”
周舟闻言便轻轻吹了吹他红肿的耳垂,仔细端详着耳钉的形状,“下次做这种事情,要告诉我,我想陪着你。”
等到晚上齐霁的耳垂上的红已经褪去了,几乎没什么痛感,他就得意忘形起来,洗澡时一不小心毛巾就挂到了耳钉上,一瞬间痛得他眼泪都快出来,出了浴室一看,那一边又肿了起来,甚至比之前更严重。
换好睡衣他又苦着脸跑到周舟面前求安慰,这回他是真需要周舟好好哄哄他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周舟无奈地数落他,找出棉签和药膏小心翼翼地帮他上药。
齐霁尴尬地一笑,“只是个小意外。”
重新躲回温暖的被褥中,齐霁打了个哈欠,搂着周舟的腰就要闭上眼,忽然听见对方问:“你明天放学等我一下。”
“嗯?”他不解地睁开眼睛,嘀咕道,“都说了你最近不用来接我了,我已经是成年人了诶,你也不嫌麻烦。”
“我想在和你一样的位置打耳洞,你就当陪我一下,可以吗?”
眼前就是周舟的脸,正对上对方带笑的眼神,齐霁的呼吸都窒住了,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周舟总是不知道自己随意说出的话,对他来说有多么大的杀伤力,齐霁使劲揉了两把他的脸,“你怎么比我还胆小啊。”
“不是害怕,只是想和你一起做这些事情,”周舟又确认了一遍,“陪我一起,好不好?”
“陪陪陪,就算你让我翘课我也会陪你的,明天你给我在校门口等着就好。”齐霁说着翻了个身,避开正面的视线接触。
否则就无法隐藏自己颤抖的嗓音和聒噪的心跳。
直到第二天齐霁开始回味周舟的话时,才发现周舟说的是“放学等我”,而非“我来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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