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食者 第47章

作者:迟归鹤 标签: 近代现代

“我知道了。”区誉楚顺着父亲的话说,一边安抚着母亲,两人扶着区凯乐回了房间。

苏文卿担心儿子,说什么也要陪在床边等医生,区誉楚安抚了母亲之后迅速返回饭厅,区天戈还坐在餐桌旁边没有动,看起来实在等他。

看到儿子急匆匆折返回来,区天戈开口第一句就问道:“刚刚是沈潭之前同你说的精神暗示?”

“嗯。按沈潭的说法,大哥会慢慢忘掉有关沈潭和法斐的记忆,看刚刚大哥的状况,应该是已经有些想不起来了。”

“保险起见,还是去找个医生来看看。异能者的能力是我们正常人无法理解的领域,无论如何,优先保证你哥的健康。”

“父亲放心,我会安排好的。大哥的头痛我想应该还是和沈潭有关,而且大哥相较于一般人来说检测的精神值要高很多,那天交接的时候,沈潭就曾说大哥已经不是猎食者了却还能反抗他的精神暗示,应该是心里还有些执念支撑着,等慢慢的,大哥将法斐那几年的事全忘记了,就不会有这个问题了。”

区天戈点了点头,随即嘱咐道:“你妈那儿还是瞒着,不然凯乐现在这状况我怕她担心得吃不好睡不着。”

“我明白。还有就是关于切割的问题,我今天上午已经调动手下能用的人准备慢慢接替原本猎食者负责的点,不过异能者来的事父亲还是要早做打算。”

作为执掌整个联盟的长官,区天戈当然清楚异能者这次不单单是反扑猎食者。区誉楚与项逞他们接触的所有细节在回来时就已经尽数告知他了,包括区誉楚在这件事上的立场。

区天戈又看了眼儿子,又求证了一遍道:“这件事你有多少把握?”

“七成。毕竟真正和异能者有仇的是伏伽以及他制造出来的那些猎食者,自卫军的首领项逞也是伏伽带人弄回来的,我们‘不知情’,谈不上仇恨。即便追溯,驱赶异能者的也是百年之前的事了,我们拿出态度来就不会成为针对的目标,大可躲得远远的,看异能者和伏伽互相咬。就算最后异能者获得胜利,愿意跟随他们的也只有分界线那头的普通人,咱们这边又有多少人愿意让渡自己积攒的财富?”

区天戈对儿子的话很满意。

“不过我也老了,往后共治的局面自然得你们这些年轻人来。我相信你的能力和判断,如何拿捏那些蛀虫和异能者谈条件,就全权交给你处理了。”

区誉楚微微垂手应了。

区天戈又想起来件事,立刻提醒儿子道:“伏伽这个毒瘤不傻,你的小动作他未必察觉不到。找些可靠的人,适时放一些消息给他,尤其是那个沈潭杀回来的事,让他们尽快斗起来。不过这些人不是怪物就是疯子,伏伽那边的人熟悉你大哥的事,这阵子多调几个得力的人暗中保护好凯乐。”

“父亲放心,大哥那边我会安排妥当的。”

那天之后,区凯乐发现身边保护的人数翻了一倍,虽然那些人都很有眼力见,几乎不出现在自己面前,可被人团团包围的感觉还是让区凯乐觉得很不舒服。

“你父亲说最近不太安全,总有人想针对咱们家。你离家几年刚回来,身体又还没恢复,所以才让多些人在旁边守着。忍一忍,过阵子等你父亲摆平这些事就好了。”

听闻这事的苏文卿主动陪伴宽慰大儿子,因为丈夫和小儿子把真正的原因瞒得死死的,所以她也只知道一些表面原因。但就她知道的缘由来说,苏文卿是支持的,毕竟对她来说,没什么比孩子们的平安健康更重要。

区凯乐面上没有反驳母亲,只能选择出门走走放松心情。

因为无法挣脱沈潭加诸在他识海深处的暗示,区凯乐总是感觉有些闷,尤其是在家里待着的时候最容易乱想,一想就控制不住得头疼。他搞不清原因,又隐隐察觉到医生对他‘病了’这件事讳莫如深,面上不好直接问出来,就只能每天离开那个家,到外面四处走走看看,试图放松心情。

即便知道周围有人跟着,区凯乐也暂时装作自己不知道。

离开几年,联盟的变化算不上太大,陌生中带了几分熟悉。他按自己原先的记忆一路直行,穿过无数条热闹繁华的街道,视线所及之处都写满了精致与华丽。不同于法斐的冷硬和自卫军基地的朴素接地气,这里华丽得让他陌生,而只有这一点几年未变。

走着走着,周遭的景象已开始呈现败落的模样,相较于中心城区的繁华,这里已经差了很多。

再往前,一扇高耸的铁门挡住了去路,门内侧还有人把守,是猎食者。而透过铁门的缝隙,区凯乐看到了联盟的‘另一边’。

没有高大华丽的建筑、没有奢华衣着的行人,那边连色彩都是灰暗的,一如在法斐时一般,只有无尽的黑白灰,看着就让人窒息。那里是联盟的贫民区,同在联盟却被区别对待的普通人生存的地方。

明明只有一门之隔,却仿佛完全割裂的两个世界。

再想近前一步,区誉楚安排的护卫已经适时出现,在向守门人亮明身份,之后果断劝说区凯乐换个地方散心。

区凯乐是看着身边的护卫如何呵斥守门的猎食者的,就在不久之前,他自己也是猎食者中的一员。事实便是如此,不管猎食者在法斐如何耀武扬威,在掌握着他们命脉的联盟,连权贵身边的护卫都可以随便呵斥嘲讽猎食者,区凯乐自己因为不俗的出身加上被人庇护,几乎没有体会过这种歧视,可那个人却不一样……

“嘶!”

见区凯乐捂着头又开始头疼,身边人赶紧伸手搀扶并小心询问情况。

“我没事。”推开了搀扶的护卫,区凯乐有些倔强地站在原地朝铁门的另一头看,总觉得就这么看着他就能得到什么结果。护卫不敢劝、守门的猎食者不敢管,就只能一群人围着区凯乐不说话。

默默站立了许久,区凯乐才出声道:“跟着我的有几个人?”

为首的护卫低头答道:“四个。”

“跟着我的总共有几个?”区凯乐站着未动,眼睛依旧直勾勾盯着对面,沉声重复了一遍问题。

那护卫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看起来文文弱弱又没什么城府的大少爷会这么说,犹豫了下才说了实话。

“八个。誉楚少爷是担心您的安全,最近外面不安全,贫民区也来了不少暴民,所以跟着的人才又添了几个。”其实这个人数一开始就这么多,那护卫头领也算是会说话,听出区凯乐质问的话中那一丝不悦,所以答话的时候便说是因为特殊情况临时加的,这样也不至于影响区家兄弟的关系。

“你实力怎么样?”

“呃…还可以。”

“那就让那些人都回去,只留你一个。我不想拂了誉楚的好意,但现在我只想一个人散心,我更不喜欢被人盯着围着的感觉。既然你说自己实力可以,那就你一个人远远的跟着,如果你做不到,那就带人回去再换个一人能行的来。”

区凯乐回来之后多数时间是在发呆,他本身也不是什么强势的人,此刻突然一改先前的温和,脸色一冷,倒是唬住了那个领头的护卫。

自认实力不行换人来?他如果敢去向区誉楚回这种话,命倒是能保下,只是这几年的努力也就都打了水漂,可见区凯乐态度强硬,本身又是区天戈和区誉楚最重视的家人,即便不是自己的主人,说话也有分量。那领头的想了想,又觉得联盟里十分安全,只要区凯乐不突发奇想一个人去贫民区,自己一个人远远守着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事,只犹豫了一小会儿便答应了。

亲眼见所有多余的人都离开了,区凯乐才转了个身离开那扇门,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护卫不敢跟得太近,怕得罪大少爷,便远远得跟在后面。拐过来的这条街道直通另一边门,同样是两区分界的地方,也因此这条临近的街道相对于中心区显得有些冷清阴森。贫民区唯一一座像样的高塔正好将阳光挡住,导致沿途的这条路几乎没有光。越往前走越显得有些不对劲,护卫不由加快了脚步,可下一秒身后突然传来一丝诡异的动静。

训练有素的普通人护卫在各方面的素质都很出众,但论潜行偷袭以及探查,他们和猎食者还是有本质的差距,所以真对抗起来,只能依靠先进的武器。而这也是他们的弱点之一,因为在被突然近身的情况下,那些所谓的‘先进武器’会受到很大局限性,往往还没架好,猎食者就已经到脸上了。

就比如现在。

“呃!”肩膀突糟偷袭,一只有力的手突然攥住护卫的右肩,瞬息之间就捏碎了他肩膀处的骨头,直接断了他反击的机会。不过护卫此时并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他朝前方的区凯乐大喊一声,“大少爷快跑!”

一个护卫自然不可能成为对方偷袭的主要目标,对方解决他只不过是为了害他要保护的人而提前铲除障碍。

可当护卫艰难抬起头,却发现区凯乐面无表情折返回来,对着自己身后的敌人说道:“打晕就行了,不要杀他。”

“少…呃!”

后颈突遭一击,那护卫眼前一黑,只来得及蹦出一个字就闭上眼往前一扑,直直摔在了地上。

区凯乐俯身将那护卫抱起,又小心顾及着他被伤的肩膀,将高大的护卫拖到了一旁的墙边靠坐着。

背后动手的那人桀桀阴笑了几声,声音嘶哑难听,区凯乐站起身看清来人长相的时候也不由皱眉。因为那人长相远超人类正常的认知,他身形佝偻,背上似乎还有一块骨头扭曲得顶起,半张脸的肉好似烂掉一般耷拉着,只看另半张脸勉强能看出曾经还算清秀的长相。

怪人伸出的双手骨节膨大,双手手背上还突兀地长了许多小肉疙瘩,比起人更像是一个怪物。

“你给我送信说知道我忘记的事,看你的眼神,你认识我?”

“看起来…你真的什么都忘了。”怪人的嗓音有些刺耳,尤其是他低笑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区凯乐总觉得面前的人陌生又熟悉,还有几分让他厌恶,只是无论如何,他都想不起来这个怪人是谁。

“沈潭…这个名字你还记得吗?”

“沈…潭…啊!”尘封的记忆有些被唤起,区凯乐捂着仿佛要裂开的头,闭上眼,有个人的脸像拼图般慢慢浮现在记忆中,可越是想,他的头越是疼。

“他封住了你的记忆,那就没有意思了!”

怪人一直在笑,那笑声听得越来越刺耳,区凯乐下意识抬头怒斥一声,“闭嘴!”

“对,就是这个语气!很快,你什么都会想起来了,桀桀桀!”被训斥的怪人不仅没发怒,反而笑得更用力了,尽管一用力笑,他自己也痛到无法呼吸,可他仍旧得意地笑着,“不过我们得换个地方了。”

“什么…呃!”

怪人突然出手,直接打晕了正处于迷茫与痛苦中的区凯乐,扭曲的手指关节一用力在青年脸上留下些痕迹,而此刻他那半张完好的脸上正露出诡异的笑容。

“你可是我报复沈潭最好的棋子!我也要让他尝尝人死在自己面前的感觉!”

第77章 泣血

整个贫民区只有一座钟塔算得上是建筑,可也已经废弃许久了。

贫民区的人们连活下去都是件十分困难的事,除了与生计相关的职业根本没有人做,钟塔的大钟损坏停摆之后也无人能休息。当然也没有人在意,钟塔后来被一些无家可归之人当做睡觉的地方,尽管里面的空间并不如外表看到的那样宽敞,也没有一些存放的家具可以拿来利用,但胜在没人管理,地上铺上干草就能睡。实在没地方还可以顺着砖砌的台阶往上面去,随便找个无人争抢的拐角靠在楼梯一侧睡。

钟塔内居住的流浪汉不少,有的还拖家带口。这里居住的人口流动很大,除了那些个聚集在一起,挥舞拳头占着好地方的混混,剩下的人并不固定。今天来明天走,彼此之间并不熟悉,所以当长相丑陋的怪人扛着人进来时也无人在意。

那怪人无视周围整理睡觉地方的人,口中低低哼着什么曲调就扛着人往台阶上走,虽然他哼起来十分难听,但见他不打算抢一楼的好地方,‘原住民’也就无人理会。

钟塔越往上人就越少,因为上层的风很大,睡在这里一夜会被吹病。对于生活在贫苦地区的人们来说,生病是他们的忌讳,因为那就意味着无法工作换取果腹的口粮。没有人在上层睡,也就意味着即便怪人的目的地是钟塔的最高层都不会有人发觉哪里不对。

钟塔顶层有个原先方便工人修理而预留的小门。推开门还有一小段很窄的栈桥直通顶端巨大的时钟。

此时天色已暗,贫民区的街道上也没有什么灯光照明,一到了晚上路上根本就没有人,这种情况下更加没有人会抬头注意钟塔塔顶的栈桥上还有人在。

把还处在昏迷中的区凯乐丢下。

尽管此刻区凯乐大半身子都悬在空中,只有腰背部一部分还躺在那条窄窄的栈桥上,看起来是稍微一推就会摔下去的程度,那怪人也完全不在意。

他张开双臂,试图站直身子感受风,可畸形的身体让他连这点也做不到,而造成他现在这个模样的人是沈潭。

怪人喉底发出几声意味不明的怪叫,随即目光转向区凯乐。他慢慢蹲下来,伸出手扣住区凯乐的头,试图用自己的力量‘帮助’青年回想起被封印的记忆。只有这样,他对沈潭的报复才算稍稍赢了一些。

然后他高估了自己现在的状况,溶解的副作用每时每刻都在侵蚀着身体,用尽全力也只能冲破暗示的外层。

此刻已经成为弃子的他得不到任何来自‘父亲’的援助,得到的命令也只是下套把沈潭调出来,不能杀死对方。

当然报仇对现在的他来说本已经是遥不可及的幻想了,唯一能做的便是在许可范围内最大限度报复沈潭。所以从伏伽那里得知沈潭和异能者联手准备进攻联盟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刚刚回到联盟的区凯乐。而区凯乐的‘失忆’给了他绝佳的报复机会。

刺痛让区凯乐从昏迷中逐渐恢复过来,可是睁眼一看,却发现自己此时大半身子都悬在空中,唯一的着力点是怪人拉住的自己的衣服。

耳边除了风声便只有布料承受不住他全身重量而慢慢断开的声音。

“你…”区凯乐的心跳得很快,然而他此刻胸口闷痛到有些喘不上气,话说得更是费劲。

长相丑陋的怪人拎着区凯乐的衣服将他整个人悬在高空,享受着这种掌握他人生命的快感,同时心底也在酝酿着准备享受即将到来的报复后的快乐,他看向区凯乐,带着几分‘遗憾’的口吻说道:“区队,可惜了。你如果不跟沈潭走那么近,本可以有无忧的未来。不过现在嘛……只能请你去死了。”

熟悉的称呼,触动记忆的那个名字,区凯乐睁着眼直直看向面前的畸形怪人。忍受着识海深处冲击的疼痛,回忆起了某个名字。

“崔…嵬…你没死。”

怪人愣了一秒,随即放肆大笑了几声,“真是可惜,你想起来得太晚了。”

说话间,他松开了手,任由区凯乐从高空直直坠落。

钟塔足足有几十米之高,拥有特殊能力的猎食者和异能者不怕,可没有任何能力的普通人从这个高度坠落,结果只可能是死。

听到一声物体砸落地面的闷响,崔嵬慢慢俯身趴在栈桥上,探出头向下看。

地面炸开的一大滩血花让他兴奋不已,他甚至迫不及待想知道沈潭看到这一幕时的表情。

趴在窄木板上的崔嵬发出一连串不绝的笑声,随后他将头转向了铁门的另一边。伏伽指派的任务还有另一半没有完成,在低头又欣赏了一眼区凯乐死去的模样后,他四肢扒在木板上,如同一只扭曲的怪物一般飞跃到了另一边的建筑顶上,随后整个身影隐于黑夜中。

此刻隐蔽的据点之内,分开行动了一天的三人坐在一起汇总分析这几天收集到的信息。

隐藏气息的药早已失效,这也导致他们的行动受限。好在之前受过沈潭恩惠的几人主动提出帮些忙,虽说确定伏伽具体位置这种他们帮不上忙,可毕竟是在这里生活了一段时间,动向类的消息还是能打听到的。

从三人进入联盟驻地起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天,再拖下去对己方不利,所以他们必须快速拿主意。

贫民区的手绘地图铺开在桌面上,屋里彻夜点着灯,沈潭用笔在地图上面圈出一块区域,接着说道:“基本可以确定是这附近了,明天我出面去引他们出来。你提前联系好项逞,时机到了就利用提前做好的标记带指引大部队过来。”

沈潭对猎食者来说是必须要除掉的叛徒,相较于联盟出现异能者,前者的优先级明显要更高。

陆丛在此时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我们的最终目的是伏伽,可我担心以这个人的谨慎多疑,他很有可能不会出现。只要他还能指挥猎食者,他就必要自己出现。这种情况,我们也不得不考虑。”

沈潭却说道:“还是按我刚刚说的,我去当诱饵,区别只是潜入还是等待,危险性都在可掌控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