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北顾天狼 第141章

作者:若羽君 标签: 架空 近代现代

司徒凛点点头:“说。”

凌薰道:“几日前我自作主张,把云公子的妖骨给了隐汐姑姑。姑姑说,劫缘相生,你们,定,定能再相逢……”

“……劫缘相生么,但愿如此吧。”

字字入耳,静寂片刻,斋中人终是闭上了眼,不疾不徐摇着扇子的指尖微微颤抖,低低的一叹消散在风里:“可师姑法力无边,这些年寻她请求复活亲眷之人亦数不胜数,最终又有几人能得偿所愿呢?不过是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罢了。”

语声渐远,夕阳缓缓沉去,一室光晖再度昏暗。而最后落入梦境之中的,是两年后苍翠竹林间的一抹剪影。

“师兄师兄,快来看!这狼好像受伤了,而且还挺重!”

清亮少年音回响于林间,碍眼的枝叶被悉数推开,斑驳的阳光徐徐落在青石之上。

一只浑身狼狈伤口的白狼翻起爪子,气鼓鼓要捂住耳朵,正好于闻声回身之际,与姗姗来迟的紫衣人四目相对。

霎时一人一狼皆怔愣。

林中风声仍簌簌,可四野之间却仿佛很安静,茫茫昊穹之下只余下伫立的两方身影,是一场历经了太多波折的久别重逢。

原来,世间真是天道有常,善恶有报。

自此一眼周而复始,终是劫数已尽,机缘又生。

第六十章 两情切

再醒来时,隐约可感窗外日光沉沉,帐中熏香淡雅,应是一处九淼客居。

右臂似被细细包扎过,纱布触感之下似有痛意,手指尚可屈伸,筋脉无伤,是那内丹修复之故。

勉强睁开眼来,视野一片模糊,眼角如被沙子碾过似的生疼,枕上已被洇得全湿,和着细软布料一起侵在颈子上,冷得彻骨。

想来是那无甚意识的梦里真的流了太多的泪。

昔日年少,被剥骨时他不曾哭,被世人误解唾骂时他不曾哭,被大哥一剑正中心脉时他不曾哭,甚至,连武功尽失绝望寻死时也不曾哭……

可如今,纵然已在凌薰之语中隐约猜得一二,待亲自见证司徒凛之回忆时,那痛得麻木的心中仍如被一刀刀凌迟,眼泪终于再也止不住。

三年,他究竟为他承受了多少。

想说的何止千言万语,按捺不住想见那人之心,云濯草草擦了擦眼,呼吸数度平复下心情。支撑着身子披衣下地,囫囵将靴子一蹬,推门出屋去寻司徒凛。

门轴带风,方行几步,外院数名侍者闻声而动,见他眼眶红红,匆忙迎上:“云,云公子,您醒了?”

云濯一点头:“嗯,你们掌门在哪?”

侍者不敢怠慢:“掌门自林中被救出后便昏迷不醒,现在闲幽斋内休养。”

他还未醒?

想起司徒凛被苍灼挠出的那道狰狞之伤,共最后那颗八字不着一撇的妖狼内丹,云濯心下一滞。

一时无法同那人对话,思量须臾,又疑道:“那日我进去后,外面又发生什么?”

侍者闻言一叹:“哎,公子进了山洞之后,众长老在林外左等右等皆不见出来,心急如焚。岂知几欲放弃之时,竟见地动山摇,金光陡出,生生将山洞巨石门震裂。洞外之人匆忙去救,在废墟之中正见一机关狼奋力扯着块残破衣袖,连忙挖开,便见其下躺着奄奄一息的掌门与您。”

侍者顿了顿,又道:“岂知,尚未将您二人安置好,门内竟又祸事陡生。听闻天狼君借尸还魂重现江湖,云崖宫主带了一众弟子堵在山门之前,向九淼要人。可巧当时,老掌门与凌小公子也赶去了林中,借当年叶夫人与濯夫人之事据理力争;又加之无定观及时派人送来南诏贼子之证言,平了公子弑父之罪,这才将那些人打发离去。”

……陶青绀?带人来了九淼?

听闻此名,云濯一惊,疑道:“折艾卿……他怎知道我之身份,还能这么快赶来要人?”

且不论借尸还魂这事隐蔽,大哥又因炎毒殿真相一事心智不宁,是否会即刻告知于他。光是九淼这些知会的弟子,念及他们洞中掌门的生死,也不至于这么快走漏风声啊。

侍者却摇摇头:“嗐,公子啊,那陶宫主本为帮忙救人而来。岂知当时人多眼杂,又加之您这一番相貌,现在谁人还能认不出啊。”

相貌?

我这不应就是具普通剑童之壳子么……

越听越玄乎,悲意也稍减,云濯低头打量,但见纹金白袍的肩侧垂下几缕鬓发,只已不复常人之色,竟同昔年一般白得像雪。

他气息一滞,仍以为是自己泪眼模糊,可待伸手捞过垂在颈后的散发细细看后,才发现那柔软发丝虽与他昔日白毛触感略有不同,但确实已是满头皆白。

……怎么回事?!

怔怔盯着瞅了半天,方才接受这事实,云濯满心疑虑,皱眉望向那侍者。

“云公子莫惊。”

侍者旋即意会,解释道:“凌老掌门说了,可能是因苍灼内丹与公子原先妖骨合一之故,致此躯妖力大盛,灵息震荡,才使黑发一朝作了如雪银丝……但公子炎殿之冤已洗,便毋需再因身份之事挂怀了。”

“原来如此。”

白发之惑稍解,所幸危机亦已消弭,知会前因后果,云濯也不想再行计较这些鸡毛蒜皮。

到底是见人心切,他点头阔别侍者,大步流星朝闲幽斋走去。

许因洞中一番折腾,众人皆知他救掌门有功,这一路无人阻拦,倒也畅行。今日斋外侍者寥寥,斋内小桌之上亦已徒剩归置好的笔砚,冷清一片,寂静非常。他撩开素色床帐,正见司徒凛合眼躺于其内。

安静闭眼时,才能看清那人睫毛有多长,锦被稳稳盖在他身上,难得不同素日那般四仰八叉被团在脚下。那张一开便能把自己噎个半死的嘴,此刻也老老实实闭着,微红之中仍透着失血过多的苍白,幸而已不复那日洞中的岌岌可危。

怔愣片刻,云濯小心翼翼坐在塌旁,看着那人一呼一吸引得被面微弱颤动,不自禁伸手去探,生怕这一切又是迷蒙的幻梦。

“真好啊……”

温热的吐息拂得指尖略感麻痒,起起伏伏虽不剧烈,却也真实得几欲令人落泪。他没着没落了数日的心,终于渐渐跟着平静。

自年幼到如今,一场场风波磨难之后,你还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