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光曦
申燃坐上车，看赵霁羽在拥挤的道路上缓缓倒车，两旁不时会有行人和骑电动车的停下来，抱怨声偶尔会传进车里。申燃觉得很不好意思，全程都紧张地盯着旁边，生怕赵霁羽方向盘一个不稳刮擦了，那可不是道歉几句就能了事。
好在赵霁羽的车技很好，到了岔路拐进去了，申燃悬着的心才算归位。手伸去开车门，他说：“麻烦你了，你照原路开出去就好。”
“等等，”赵霁羽叫住他，在他转过来看自己时低声说，“我想去洗手间，能不能借你家的用下？”
申燃没有马上回答，赵霁羽便接着说：“我回去的路上还是会堵，开车也不好找公厕，不过你要是实在不方便也没事。”
拉上手刹，赵霁羽解开安全带下车：“我帮你把车拿出来。”
他一条腿都踩到地上了，申燃叫住他说：“我那边比较简陋，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无所谓。”
回头对申燃露出温柔的笑脸，赵霁羽又把长腿收上来：“不介意。”
申燃住的17栋就在不远处，赵霁羽把车停在岔路边，跟在申燃身后走着。两侧的路灯有好几盏都不亮，四周光线昏暗，不过往来的居民不少，很多都是吃过晚饭带小孩子下楼散步的家长，楼里的大部分窗户也都亮着灯光。
赵家住在岛外的别墅区，每户都有独立车库，车子可以直接进车库再坐入户电梯上去，平时基本不会碰到邻居，更别提能看到这种热闹的社区景象了。
两手插着裤兜，赵霁羽边走边听一对跟在他们后面的爷孙说话。小孙子在背99乘法表，童音稚嫩欢快，背到4X5的时候忘记了，爷爷便教他。
赵霁羽的嘴角一直凝着笑意，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连申燃回头看过来都没反应，还撞到了申燃的车后架上。
暗自吸一口凉气，赵霁羽忍着没去摸撞痛的大腿内侧，只是抬起手扶了下金色的眼镜架。
申燃还是头一回看到他出糗，不过很给面子的没笑他，指着左侧一栋楼说：“到了，你等我停下车。”
“好。”
申燃走到楼下一排老旧的铁门前面，打开其中一间把车推进去，赵霁羽跟过去看了眼，问道：“这是自行车库？”
第一次听到有人用这么高大上的词来形容柴火间，这回申燃没忍住笑，指了指旁边架子上堆的杂物：“这是柴火间，房东的，可以放杂物也可以停自行车电动车。”
赵霁羽了然了，待申燃锁上门带他上了单元楼梯，他看着四周布满小广告和擦痕的墙面，又问道：“你一个人租在这？”
走到转角处，申燃伸手击了下掌，一楼的楼层灯光便亮了起来：“我有个室友，和他一人一间。”
“认识的熟人？”
“不是，他是二房东，我就租两个月，所以找二房东比较方便。”
申燃解释道，转眼间两人就到了三楼，申燃打开右边那户的门，刚推进去就听到一声骤然拔高的叫声。
那声音带着无法忽视的娇*，还接二连三地响起，申燃握着门把手的指关节都僵硬了，目光盯着左侧一扇没有完全关闭的房门，怎么都想不到室友竟然又用音箱来看那种电影，而且让赵霁羽撞见了。
想到身后的人，申燃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他就不让赵霁羽上来了。就在他想着该怎么解释才不尴尬的时候，赵霁羽的胸膛贴上了他的后背，靠到他耳畔说：“先把门关上吧，下面又有人上来了。”
说话间，赵霁羽的左手伸过来，握住他捏着门把的手背，往前两步带着他进屋关门。
第7章 不爱女人
申燃满脑子都是室友给自己制造的灾难状况，即便赵霁羽贴近的动作也不合适，但他顾不上了，抽回手，他将钥匙往鞋柜上一拍就大步走进去。
赵霁羽站在玄关处，看他用力敲了敲那扇门，推进去后房间里的声音就静了下来，很快他便出来了，关紧房门回到自己面前，神色尴尬地说：“抱歉，我室友他神经有点大条，你别介意。”
赵霁羽问：“你室友也是我们学校的？”
“不是，他已经工作了，说是今天休息所以回得早。”申燃不欲多提，指了下右侧的洗手间位置，“你用吧。”
赵霁羽进去前又安慰了他一句：“跟别人一起住没有独居那么自在，你也别太在意。”
申燃胡乱地点了下头，等赵霁羽关上洗手间门了才沉沉地呼出一口气，进厨房倒水喝。
他口很渴，喝完一杯又倒了第二杯，赵霁羽出来时，便看到他站在厨房里，对着外面的窗户仰头喝水。厨房灯没开，他的身影整个倒映在前面的窗户上，吞咽时喉结在上下滚动。
看着那一块明显的凸起，赵霁羽想起了那天晚上含着喉结刺激时他的反应，镜片后的眸光又黯了几分，直到他回头了才又轻轻挑起嘴角。
放下杯子，申燃过来握住大门把手说：“我就不送你了。”
“好。”赵霁羽也干脆，在他开门后走出去，又回身看着他，“对了，你的腰真的不去用看看？”
避开他的注视，申燃说：“没什么事，已经不痛了。”
赵霁羽说：“那我走了。”
双手收回裤兜里，赵霁羽迈开长腿下楼梯，到转角时申燃动了动嘴唇，本想为了今天帮忙的事道声谢，话到嘴边了又记起两个人之前发生的事，有点说不出口了。
其实他和赵霁羽之间越少交集越好。
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赵霁羽掀起眼帘望了一眼。
他已经走到下一楼的台阶了，这个角度只能看到房门的一角，廊上的灯亮了数秒后熄灭了，身后的路灯光线变得清晰起来。
在原地站了片刻，赵霁羽走出这栋楼，往停车位走去。
他的方向感很好，基本去过一次的地方都认得，就算这里是老旧小区也凭着印象直接找到了车子。
坐进车里，他点了支烟，拿出手机时发现几分钟前老唐有给他发消息。
【霁羽，你爷爷问你这两天有没时间过来吃顿饭？】
看了下手机屏幕上方的时间，赵霁羽回复道：【现在过去】
隔了一分多钟老唐就回过来了：【好的，我叫周丽安排】
将烟蒂熄灭在灭烟器里，赵霁羽发动车子往五缘湾的方向开去。
赵霁羽的爷爷赵鑫鸿年过六十，育有三子一女，不过和一般大家庭不同的是，他不与任何一个孩子居住，独自带着秘书与保姆住在五缘湾附近的一套高层住宅里。
赵霁羽作为赵家的长孙，虽然有个不成器的老爸，但他自小就乖巧懂事，成绩品行样貌皆挑不出错处，比起其他弟妹优秀太多，因此赵鑫鸿尤为偏爱他，独居的那套房也只有他能不打招呼就直接过去。
赵霁羽到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保姆周丽做好了一桌家常菜，他进来时赵鑫鸿正坐在电视前面看经济台的新闻，听到动静回头一看，便放下嘴里叼着的老烟斗，朝他招了招手。
赵霁羽换上拖鞋，在赵鑫鸿身边坐下后，接过赵鑫鸿递来的一杯红酒：“什么都别说，先尝尝。”
他接过酒杯轻轻嗅了嗅，又对着灯光看了一眼红酒的色泽，这才抿了一口。
赵鑫鸿盯着他看：“怎么样？”
赵霁羽点头道：“口感很柔顺。”
赵鑫鸿得意地笑了，手指点了下旁边站着的秘书老唐：“我就说吧他能尝出来，他可不是他爸那条木头舌头。”
“这酒我爸拿的？”赵霁羽又喝了一口，身体微微前倾放下了酒杯。
“我跟你俞爷爷一起酿的，”赵鑫鸿站起来，拉着他往饭厅方向走去，“等等你拿两瓶带走，记得别给你爸，免得糟蹋了我的好酒。”
赵霁羽笑着摇了摇头，入座擦完手，拿起勺子喝了一口周丽盛给他的菌菇鸭汤，忍不住夸道：“丽姨这手艺越来越丧心病狂了。”
周丽被他逗得眼角笑纹都藏不住了，赵鑫鸿也喝了几口汤，道：“好喝就多喝点，瞧你那张脸瘦的，彤彤的脸都比你大了。”
赵鑫鸿说的彤彤是俞博的孙女俞雪彤，比赵霁羽大了两岁，两人从小就认识，初三那年俞雪彤出国读书，除了网络聊天之外两人再没见过面。
上周俞雪彤毕业回国，赵鑫鸿带着他去了俞家的家宴。一别多年，俞雪彤出落得愈发明艳动人，谈吐气质都很符合大家闺秀的身份，不过后来在私底下聊天时他才发现，俞雪彤还是当年的俞雪彤，会开玩笑也会闹，大笑起来还跟小时候一样头向后仰，还跟他聊起了对象的话题。
他俩的家世不相上下，两人心里都明白这次见面是什么意思，不等他挑明态度，俞雪彤就主动聊到了这些年感情的问题上。
说自己交过三个男朋友，发现跟男人相处挺没感觉的，再说到以后的安排，可能会休息一段时间再深造。
赵霁羽哪能听不懂她的潜台词，笑着喝了一口咖啡，也说起自己目前没有找另一半的打算。
他今年刚满20岁，虽说这个年纪在大家庭里已经可以结婚生子了，但他俩都不愿按照家里安排走。两人几句话对上了线，俞雪彤又笑起来，继续没心没肺地跟他聊以前。
“说起彤彤，你倒是表个态，”赵鑫鸿给赵霁羽夹了一块牛肩肉，“这都过去好几天了，你怎么也没个想法。”
赵霁羽将肉吃进肚子里，喝了一口汤才不紧不慢地回答：“我大学才读一半，你能别这么急么。”
“谈恋爱跟读书有什么冲突？”赵鑫鸿不接他这茬，“看看你那几个弟弟妹妹，哪个不是一上大学就迫不及待开始谈朋友了，就你，多大的人了还要我操心。”
赵霁羽忍住笑，给赵鑫鸿夹了一块鳕鱼排：“知道了，我会认真考虑下。”
“别考虑了，这事爷爷给你做主，”赵鑫鸿卷起睡袍袖子，两手心撑在大腿膝盖上，“你俞爷爷说彤彤回来还有好些东西没买，后天上午你去接她，陪她把要的东西都买了送家里去。”
赵鑫鸿年轻时就是说一不二的性子，现在从公司退下来了，雷厉风行的处世习惯仍在。赵霁羽拗不过他，也明白他是真在着急自己的终身大事，不过这样长久瞒着总不是办法，得找个机会摊牌一下自己不喜欢女人的事实。
只是在说之前，该做的铺垫还是要做足的。
双臂交叠放在桌面上，赵霁羽面色诚恳地看着赵鑫鸿：“爷爷，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爸妈当年就是只听从家里的安排才走到现在这一步，我不想重蹈他们的覆辙。”
提起大儿子和原来的大儿媳妇，赵鑫鸿的神色变得复杂了。
当初就是他一手促成了大儿子的婚姻，赵霁羽的母亲家世也不差，两家联姻本来互利互惠，没想到她性格太过偏执，自己的儿子也太不争气，两人最后落得离婚的结局。
其实对于大儿子的婚姻，赵鑫鸿觉得最对不起的还是这个宝贝孙子，尤其是离婚后大儿子再娶的事，赵霁羽虽然没有表示过不满，但是赵鑫鸿看得出来，他越来越抵触回到那个家了。
看赵鑫鸿有了消停的迹象，赵霁羽拿起筷子给他夹菜，三两句就把话题扯到了红酒上，饭桌的气氛很快恢复过来。饭后赵霁羽没走，在他专用的卧室里睡了一觉，第二天陪赵鑫鸿吃了早茶才离开。
不过赵鑫鸿看似放过他了，到了下午又没忍住发条消息过来，提醒他不管有没那个意思都要去帮俞雪彤买东西，别失礼人家。
这点赵霁羽自然清楚，他和俞雪彤通了电话，约定明天上午见面。
晚上临睡前，他那五个人的死党小群里传来连续的消息提醒，他瞥了一眼，是魏祺正在组局，周末要出海玩一天。
大家都在商量怎么安排，他没兴趣，便开了免打扰睡觉。
翌日上午，他陪着俞雪彤逛了一趟家居城。
俞雪彤在英国留学多年，对英式家居的风格与布置情有独钟，恰好赵鑫鸿有个老朋友就是做英式高端家居定制的，赵霁羽陪着俞雪彤跟对方接洽，聊到中午，对方把俞雪彤的想法和要求都记录下来，说等制定方案出来了再详谈。
离开家居城，俞雪彤坐上车，高兴地拍了下他的肩膀：“走吧，中午你想吃什么我都奉陪。”
赵霁羽笑了笑，他对吃饭没兴趣，不过有个想法要跟俞雪彤聊聊。
吃饭地点由俞雪彤来选，她说听朋友介绍有一家日料店刚开不久，食材新鲜环境也好。赵霁羽一看地址在他学校附近，便开过去，到目的地时发现烟没了，他让俞雪彤先上去，自己到对面的烟草店买，刚想下车就看见烟草店隔壁的便利店里走出一道穿棕色围裙的身影，开门的手指顿时停下了动作。
对方怀中抱着两箱气泡水，黑色的衣裤衬得身形挺拔修长，棒球帽下面的双颊气色很红，看样子应该是很热。
他左右望了望两侧街道，走过来后也没发现车里的自己，穿过前面的面包车上了大楼旁边的台阶。
赵霁羽打量着这条很长的台阶，这是老建筑外部的水泥楼梯，一般用来送货或者给员工走的。他盯了一会儿，申燃走完一段便穿过一条长廊，接着往上走，连走了三段很长的阶梯才转进一扇门里。
他估摸了下高度，差不多有七层楼。
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碰到申燃，他正考虑着申燃是不是在便利店打工，申燃就从门里出来了，快步下了楼梯，从前面原路返回便利店，很快又抱着两箱气泡水出来。
赵霁羽坐在车里，看申燃往返了三趟。
夏日午时的太阳日头毒辣，空气里滚动的都是热浪，送最后一趟时申燃有点走不动了，爬到第二段台阶便把东西放下来休息了一会儿。
看他背靠着墙坐在楼梯上，边喘气边抬手扇风的样子，赵霁羽终于开门下了车，大步往便利店的方向走去。
第8章 你跟他是
推开门时，赵霁羽听到了很清脆的风铃声。
这家便利店是个连锁品牌，蓝白色调的装修风格很清新。右侧一条靠窗摆放的米色长桌，给需要吃饭的顾客使用。中间货架摆满商品，左侧是收银台与一排立式冰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