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萧澜
“妈，怎么了？”从知道调查结果之后, 她就一直这样沉默着，程诺却看出她心里一定压着什么别的想法。
小希在房里睡着，段星舟出去客厅接电话了, 方丽红扭头朝门口瞟了一眼, 才压低声道：“我总觉得……这后面根本就是有人指使。”
程诺立马明白了, 她怀疑这个程雨是陆容安排的。
“她就是故意做得这么明显，好让大家全都怀疑她，然后等查出来是别人做的，她就可以跑到星舟面前哭诉自己的冤屈了。”方丽红一通分析之后，越想越觉得这样，满脸忿然之色，“而且她肯定知道你跟卫阳的事儿，故意借着那个什么程雨的由头，好转移重点，真是一举两得！”
她说的，不是没道理。
但这个幕后人也有可能就是卫阳。
只是方丽红对陆容厌恶入骨，又对卫阳总是有种说不出的信任，说了她也未必会信。
程诺深吸一口气，低声说道：“事情我们一定会弄清楚，妈，你先别想太多了。”
方丽红望着他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事吗？”
“小诺，其实……其实前段时间，卫阳有联系过我。”方丽红见程诺脸色都立马变了，忙道：“他没要我干什么，就是跟我说了一些话。”
程诺就怕她又被迷惑诓骗，皱眉追问：“那他都说什么了？你一个字都不要瞒我。”
方丽红叹了一声才道：“就是说过得很不顺，有人故意给他使绊子，我感觉他挺委屈的。”
不怎么关注娱乐新闻的程诺也看到过消息，卫阳跟他的恩师张晓龙导演似乎闹了什么矛盾，张导还在媒体面前公开批评他，惹得现在网上众说纷纭。
而这个“有人”，就很明显的是指段星舟了。
当初卫阳能到张导那里学习，原本就是段家使的计策，如今给他设置阻碍，确实是段星舟能做到的事，也是他会做的事。
所以，卫阳这句话，真实性估计有百分之□□十。
只是，不管真假，卫阳跟他妈说这些绝对不是单纯的诉苦。
方丽红接着道：“卫阳被这样针对，肯定是跟星舟有关，我之前怕给你添麻烦，原本没打算跟你说什么，可是这次……卫阳又被牵扯进来，如果星舟认定这事跟他妈没关系，多半要继续对他出手。他被我们牵连已经够惨了，再出什么事的话，这让我这心里怎么能过意得去！”
她是今天听了那个程雨的话之后，以为程诺被恢复记忆的段星舟带走那天，是真地打算去跟卫阳领证假结婚的。
段星舟这样对付卫阳，一定也是因为这件事。
可当初卫阳这样做是为了帮他们家啊，却被扯进来，影响到事业前程，她怎么想都觉得不应该。
更何况，她认定今晚的事是陆容做的，如果卫阳因此一再被冤枉被迁怒，那也不只是他的事了，而是意味着陆容挑拨成功，以后会变本加厉，她光想想都感到憋屈！
方丽红抓紧了程诺的胳膊，迫切道：“小诺，你现在都回星舟身边了，他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我们跟他把之前事情讲清楚，就让他放过卫阳吧！人家好好的一个孩子，何必搞得前程尽毁？”
先不说程诺早就不会去管卫阳会怎样，就说今时今日，如果他敢在段星舟面前提这个名字，那绝对是自找死路！
再者他很清楚，卫阳当初提出假结婚的办法就是别有心思，根本就不是为了帮他。用快递恐吓的事，他也未必清白。
他之前打电话诉苦卖惨，就是看中了他妈心软会在关键的时刻为他说话。
果不其然，现在就在竭力地维护他了。
可这些他看得清，他妈不行。
明明早就跟她说了卫阳以前的事，她却不知是被灌了什么迷魂汤，就是对他莫名地偏袒，更加不会相信卫阳会害她。
今晚她原本就心神受激，如果这时候不应一句让她安心，保不齐她一晚上都要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了。再加上怕再往下多说几句，段星舟就要回来听到了，程诺留意着门口那边的动静，放轻声匆匆地说了一句：“你别担心这些了，假如这事儿真跟他没关系，我会跟星舟说的。”
“那就好。”方丽红总算是松了口气。
“小段，你怎么站这里不进去？”门口突然传来程凯的声音。
程诺暗惊，跟同样愣了愣的方丽红对视一眼，缓缓站起身走出去。
段星舟就在门边站着，神情没什么波澜。
也不知道他在这里多久了。
程诺心跳都快了几拍。
他已经很注意了，刚才他跟他妈说话声音都很小，他应该，没听到吧？
段星舟对上他暗暗带着几分探询的眼睛，平静道：“已经很晚了，让叔叔阿姨休息吧，我们回家。”
“好。”程诺又看了他两眼才转身。
小希已经睡了，为了避免回去的路上弄醒他，方丽红原本是想把他留下，明天再送过去，只是程诺回房间拿手机的时候，小希揉了揉眼睛，竟然半梦半醒爬起来了。
“爸爸，我要爸爸。”小希紧紧贴在程诺身上之后，脑袋一歪又安心地睡着了。
这就没办法了，程诺又叮嘱了方丽红几句，让她安下心快去休息，然后抱着孩子跟段星舟一起离开了。
从上车之后，段星舟便一直双眸紧闭。
但程诺知道他并没有睡着，因为他下颚绷得很紧，嘴角抿出一个极其冷峻的弧度，那张如画一般的俊脸就如同覆了一层寒霜，令人心惊而不敢靠近。
他好像，在极努力地克制什么。
程诺静静地望住他。
霓虹光影透过车窗，不断在他微微苍白的脸上流动闪烁，映照出他眸底晃动的不安。
抱着小希的手不由缓缓收紧了些。
到家后，给小希脱衣服放到床上时不小心把他弄醒了，程诺揽着他拍哄了十来分钟，他才重新睡去。
给他盖好被子，亲了亲他红扑扑的脸蛋，程诺扭头朝门外望了望。
回家之后，段星舟就一直在外面，没有进来。
程诺下床穿上拖鞋走出去，最后在吧台边坐着喝酒的他。
与在晚宴时的完美形象不同，此时的他乌黑的头发有几分凌乱，衬衣的扣子被扯开几颗，露出胸前的一片白皙光洁的肌肤。
他仰起头，喉结滚动，又是一杯饮尽。
程诺疾步走到他身侧：“怎么这么晚了还喝酒？”
家里有一长排酒柜，里面储存了很多酒，这还是从他回来这里，第一次看到段星舟喝酒。
程诺不认识他喝的是什么酒，但刚才看到了他杯中的琥珀色液体，下意识就觉得是酒应当很烈，旋即伸出手，把他的杯子拿开。
“别喝了，当心明早头疼。”
段星舟转过头，微微扬起脸看向程诺，眼瞳乌幽幽的，眼尾却泛着嫣红，神态好似清醒着，却又好似醉了。
他就这样定定地望了他好久，忽然哂笑一声：“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吗？怎么傻傻站着。”
程诺气息一滞。
果然，他那时候都听到了。
“我没……”
“没错，确实是我给他使绊子。”段星舟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上他的脸颊，动作很温柔，语调却透着森森冷意，“你可以给他求情试试，看我是会放过他，还是会让他永无翻身之日。”
程诺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抓住他的手握住：“星舟，我没有要给他求情。我当时那么说只是为了安抚我妈，他怎么样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段星舟的表情却根本没好到哪里去，不错眼地盯着他片刻，突然开口道：“那个程雨，其实是卫阳的新欢。我把你带回家后没多久，他们两个就搞在一起了。”
“新欢？”在他爸妈家里的时候，段星舟之前根本没说这个，程诺也没朝这方面想，这时候听他突然提起，不由愣了愣，心中感到有些奇怪，便脱口而出道：“怎么会是新欢？”
他这话的意思是，如果真的是新欢，正常的逻辑难道不是希望他跟段星舟好好在一起，不要再跟卫阳有牵扯吗？
为什么要让人送恐吓快递，让他滚出段家？这样做对他能有什么好处？
他正拧眉不解，手腕上一阵剧痛袭来！
是段星舟反握住了他。
那强劲的力道几乎要将他的手捏断！
“我要被安排相亲了你浑不在意转身就走，他有新欢了，你就皱着眉头满脸不愿相信的模样？”段星舟胸口在一阵阵用力地起伏着，表情在一瞬间几乎是变得阴沉扭曲，“你们要领证那天我把你带走了，现在他身边有了别人，你心里是不是其实特别痛恨我呢？瞧瞧你这脸色，恐怕心都要飞走了吧！”
当初程诺被他撞见拿了户口本，后面又亲耳听到卫阳在电话里说在民政局等着他，那时，段星舟正处在极端暴怒的关口，他就算想解释也是徒劳无用，因为他一个字都不会相信。
后来将他带回来，段星舟没再跟他提起过卫阳的任何相关。
但是程诺知道段星舟对他的感情多么偏执，对他占有欲又有多么可怕，曾经跟他有过感情牵扯的卫阳就是他的心中毒刺，更别说他认定了他当时就是要再次抛下他跟卫阳结婚的，这件事绝对不可能就这样轻轻揭过。
今天晚宴上，段星舟原本就已经因为他的“不在意”动怒了，后面调查结果出来，他跟卫阳当初要领证的事再次被提起，程诺那时候就能感受到段星舟其实一直在压着火，结果雪上加霜，又不小心被他听到他答应他妈给卫阳求情。
于是这把火就如有燎原之势，越烧越旺，越烧越势不可挡。
一整晚的压制隐忍，到了此刻，那颗一直危险掩埋的雷，终于还是轰然引爆了！
程诺清楚早晚都要有这么一天，回来的路上也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可当真正面对段星舟的质疑、曲解还有仿佛无尽的怒火之时，他只觉身体的力气都要被抽干净了，心中苦不堪言。
“星舟。”程诺凝视着他的脸艰难出声，“我刚才那个反应只是觉得，今晚的事未必就是那个程雨做的，他……”
“不是他，那你认为是谁？你觉得我在故意隐瞒你欺骗你？”
段星舟现在就像完全失去了理智，只要他说一句，他就要刺一句，歪曲他的意思，每个字都带着浓烈阴暗的情绪。
程诺喉间被一股气堵着，脸色难看，原本要继续说的话硬生生地吞回去了。
可他不说，不代表这场争吵会就此结束。
段星舟双眸泛起了红血丝，裹挟着浑身的酒气，猛然站起身来掐住他的下巴，逼问道：“你觉得是我妈做的吧，或者说，你希望今晚是她做的对吗？！这样你又可以像当年那样找到理由甩掉我，抛弃我是不是？！”
程诺双眼露出震惊的神色。
他确实有怀疑陆容，却绝不没有希望是她。甚至在晚宴上听到她那句话时，多么希望她能说到做到。
可是，段星舟心里竟然这样想。
早知这人不肯再相信他的感情，却没料到，竟对他猜疑至此！
程诺悲苦交加之下，一阵气血翻涌，他一点点地扯开段星舟的手，后退了两步，声音不可抑制地发着颤：“你醉得不轻了，等你冷静之后我们再谈。”
程诺才刚转身就被粗暴地拽回去。
段星舟恨声道：“我说过了，我最痛恨的就是你的背影！每次看到我就会控制不住地想起你头也不回丢下我的情景，你知不知道我真恨不得把你的骨头都一寸一寸地嚼碎！”
程诺挣扎间不小心碰到了旁边吧台上水晶玻璃酒杯，杯子摔在地上发出脆响，在这寂静的深夜格外刺耳。
程诺怕再这样下去把小希吵醒，于是不再动了，只苍白着脸，沉默地昂了昂头，避开他那要吃人的眼神。
段星舟气息粗重盯了他须臾，倏地埋入他白皙的脖颈啃咬起来，又将他的脑袋掰正，强吻住他微凉的嘴唇。
这应该不是吻了，像他自己方才所说，他想要把这个人给咬碎！
程诺身体被他制住根本躲不开，挣不脱，只能放任他肆虐。
等到终于松开了他，段星舟死死盯着他的脸，不容置疑道：“周末结束后，跟我去领结婚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