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轨 第1章

作者:雾容 标签: 近代现代

第1章 楔子

他做了一个梦——

梦中他尾随健壮魁伟的背影走进车厢,这是一列火车,却诡异地空旷,他们零散坐在似乎任意挑选的座位上,哐当哐当声响中,火车沿着铁轨直插泼墨似的夜空,带他离开正在崩溃的令他万劫不复的这个世界。

第一线光驱散黑暗,将他从美梦中剥离,他甚至来不及回味梦境,颤抖着手匆忙摸来床头上药瓶,吞下最后一片药,默默等待痛楚减轻,逐渐余下强烈眩晕感,身上湿凉一片,感觉如坠云雾般虚软无力。

他是乔觅,无法感受生命喜悦的将死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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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犬,别吃流浪汉,脏死了。”

英武的大狗仿佛听不懂主人充满嫌弃的喝止,鼻尖拱向蜷缩在街边的人,留连不已。

孟靖源走近,挑眉打量不太邋遢的‘流浪汉’,提起脚尖轻轻一挑,暗红异色流转的眼眸瞬间染上兴味,唇角微勾:“哦,倒是捡到个有趣东西。”

孟靖源长手拽住病秧子的后衣领就拖走,满大街路人目击这起绑架案,可是这年头惹熊惹虎莫惹流氓,何况还是带狗的流氓?

路人活见鬼似地避而远之,孟靖源闲庭信步,随手拨弄银白色挑染几咎鲜红的半长发丝,比起左耳上整齐排列的九颗黑曜石耳钉,衣服边沿露出那大片刺青更加惹人侧目。拖着一个大活人,他却毫无压力,漫不经心地走着,轻松神色仿佛手上提着的不过是一只小猫,顺道警告黑犬:“滚,他是我的。”

黑犬频频绕住主人和猎物打转,偶尔蹭蹭主人的裤管央求:[分我一点,分我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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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令到一个人在短期内濒临死亡呢?

姜故平反复翻看病历,眉头打了数个结,喃喃自语:“不是癌症,不是AIDS,不是不是都不是……他根本没有病,但……他确实快要撑不住了。”

姜故平抓破脑袋也无法解释病因,心情烦躁不已,不禁端起话筒拨打那串烙印在脑中的号码,然而直至信号音终断依旧无人接听,重拨几次也是同样的情况。

“该死,不要是出事了。”脱掉白袍,姜故平匆匆离开办公室,差点撞上护士的手推车,他敏捷地闪避过后干脆撒腿狂奔,赶到电梯前,往按钮上就是一阵狠戳,最后竟然朝安全走道奔去,留下一串急促脚步声,那模样活像医院里藏着计时炸弹,正倒数十秒,他急着逃命。

医生、护士纷纷侧目——院长公子狂躁症发作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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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一年前莫明其妙地倒下以后,病痛没有把乔觅的自尊磨灭,却先将他的求生意志磨光了。自尊不允许他自裁,却无法制止他对死亡的渴望。若要说每当再见阳光,乔觅是失落的,那么今天的阳光绝对令他感到万分惊悚。

这是哪里?

乔觅摸起枕边眼镜戴上,细细一瞧,这里不是医院,更不是他那脏乱不堪的出租屋,而是一间古色古香的青砖屋子,木窗柃上涂绿漆,玻璃破了几片,墙角一张结实的蜘蛛网挂满灰尖和小虫尸体,木制家具做工还算精致,却渗出霉味,包括这一床寝具,无一不散发着陈旧的气味。

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床边那个披头散发并身穿民国服饰的女人一双死鱼眼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裸体?

乔觅倒抽一口凉气,急忙扯起发潮的被子裹住身体,脑袋里有一个词不断放大——非礼。

第2章

活了26个年头,乔觅第一次知道尴尬能让人连死的心都有,竟然没有察觉到此时并没有痛苦,没有眩晕,甚至还有心思去想衣服的事情,他赧红着脸对民国装女人发问:“我的……衣服呢?”

“没了。”女人死鱼眼还是直勾勾地盯着乔觅,幽幽吐出俩字,有几分虚无飘渺的味道。

乔觅眉头轻蹙,退求其次:“那……能帮我找一套衣服吗?”瞧瞧女人身上的衣服,他又补充:“随便……什么都好。”现在就是给他一套唐装,他也不会挑剔。

死鱼眼依旧一瞬不瞬地盯紧乔觅,好半晌以后。

“衣服。”女人突然拧过身,脚不沾地似的离去了。

房间里光线偏暗,乔觅虽然觉得女人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而且像猫一样走路没有声音,但也只当别人教养好,就没有放在心上。他打量房子细节,在心中赞赏典雅的古风摆设,即使家具稍微破旧,也不减房子的魅力。如果不是情况不太对,他倒想好好参观这座古色古香的建筑。

为什么我的衣服会没了?谁脱的?这是哪里?

乔觅抚唇回忆,记得上一次有意识的时候,他是出门买止痛药,但身体太糟糕,蹭到半路就得蹲在街边歇息,然后?然后他就没有力气再站起来了,当时回想起那个似乎预示死亡的梦,他以为终于熬到尽头了。

秀气的眉毛往中间收拢,眉头挤起深川,乔觅终于察觉情况不妥,比起裸体更严重。因为他受病痛折磨已经好些日子,他很清楚那些难过的感受,可是如今所有一切的不舒适似乎都远去了。为证实自己不是做梦或者已经成了鬼魂,他采取最原始的方法,狠狠掐了大腿一把,痛得眉头拧紧,他支起眼镜,眼底藏不住讶异——奇迹发生了吗?

乔觅不明白,是的,他曾经做过‘死亡’或‘换身体’等等不切实际的梦,而且不只一回,可是他很清楚那只是妄想,不可能实现。如今他低头打量自己苍白且骨感的双手,很确定这还是原来的身体,而他有痛觉,所以更不可能是鬼魂……只是痊愈了?

“我的病?”沙哑的声音显得疑惑不解,乔觅反复思量,直至一套衣服扔在被面上,他猛地抬头瞪向床边人,顿即愣住,脑海中再度有一个词在放大——非主流。

孟靖源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目光巡过这张因久病而苍白枯稿的脸,他剑眉轻挑,语气更轻佻:“模样真丑,多长点肉吃起来才有意思。”

乔觅愣愣地微张嘴巴,内心翻腾不已——同性恋?话说,那身装扮跟这屋子真不搭。

“喂!你是聋子吗?”孟靖源不太高兴这二楞子的沉默,眉毛一横,帅气立体的五官立即添上狠戾,配上这一身夸张装扮,特别阴沉骇人。

乔觅肯定眼前玩非主流的男人绝对比自己年轻,而且脾气不太好,乔觅自觉较为年长应该忍让,对于男人的恶劣态度也就笑笑作罢:“我不是聋子,呃,刚才那位小姐呢?”

孟靖源因为病秧子的态度而眯起眼睛,又因后话而挑高眉毛,兴味盎然:“小姐?哦?你是指小梅?”

“小梅?原来她叫小梅,她怎么穿着民国服饰,走路也没有声音。”乔觅一边说,一边套上T恤,捏住上头血骷髅图案,眉头紧了紧,又拿起满是洞洞的牛仔裤,他支了支眼镜,拿过包装未开的内裤,暗忖:幸好内裤没有洞。

在被子下一阵鼓捣,终于穿戴完毕,乔觅下了床,抬头打量男人兴味盎然的表情,这才发现对方比自己高出半个头,他自个身高也有175cm,并不算矮,这个男人该有185以上吧?乔觅对身高不太执着,伸出手自我介绍:“我是乔觅。”

“你看见了小梅?”孟靖源不理会伸出来的手,径自提问。

“啊,是呀。”想起之前的尴尬,乔觅不甚自在地红了脸:“呃,是……是你们带我回来的吗?”

“是我把你捡回来的。”孟靖源抱臂上下打量穿上T恤牛仔裤的病秧子,那身板根本打不起这身衣服,再加上温文气质和眼镜,就像一个会走路的笑话,他唇角的弧度不觉提高几分,又故作神秘:“你的痛苦,也是我解决的。”

“咦?你是医生?”不像,太年轻,也太……另类。

乔觅悄悄打量四周,虽然他感觉眼前人并没有恶意,但不排除这是一起诈骗勒索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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