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花飞 第106章

作者:南风歌 标签: 近代现代

元牧天脸色阴晴不定地沈默了半晌,猛地站起身来大步向外走去。

几名跳舞的女子跪在地上,直到元牧天和凌青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才敢慢慢起身。

太後寝宫──

刚刚得到宫人通传的太後从榻上坐起身来,正看到元牧天阴沈著脸色走了进来。

太後一愣,轻咳了几声道:“皇帝这是──”

太後话未说完,元牧天就坐在一边,向福清道:“你去把昨夜给年华行刑的两个太监带上来,连同刑具一起!”

福清一愣,看向太後。元牧天却猛地一拍桌子怒道:“狗奴才,朕要你去办事你还敢迟疑?!你以为你是太後身边的人朕就不敢杀你麽?!”

福清一听,也不敢再去看太後脸色,急急忙忙地低头退了出去,飞快地跑去执行圣旨了。

太後面上浮起一丝担忧。她掩著口又重重咳了几声,把自己咳得气都喘不匀了,倒也不全然是装出来的样子。

这毕竟是自己亲娘,元牧天也不至於绝情至此,还是安抚道:“母後无需多虑,只管安心养病,朕只是要治几个欺上瞒下的狗奴才而已。”

太後在元牧天的搀扶之下躺了下来,却伤心地叹了一口气,带些泣音地说道:“皇帝这副兴师问罪的模样,哀家哪里能好好养病,拖著这副病躯苟延残喘罢了。”

元牧天又宽慰了几句,福清便带著两个太监进了房来,还有後面两个小太监抱著的行刑木杖。

元牧天看著那又长又粗的木仗。两个小太监抱在怀里都嫌太沈的样子,那上面虽然已经冲洗过了,鲜血印下的纹络却仍显出几分凶残模样。元牧天只觉得眼皮一跳,心里也沈了一下。

他向来是了解自己的母亲的,连在先皇面前她都不曾争宠过,太後这些年更是连後宫都不曾过问。他对於後宫一直随心所欲,即便有外戚的权势之争也不成气侯,太後更加不可能对谁动用私刑。

所以那上面鲜红淋漓的新鲜血迹会是谁的,元牧天一眼望去便知晓了。

“朕问你们,昨夜你们对受刑之人,打了多少杖?”元牧天沈声道。

两名行刑太监互相看了一眼,还是低首道:“启禀皇上,打了五、五十杖。”

太後看著儿子僵挺的背影,放在被子下面的手握紧了一些。她并不能了解皇帝此时心中到底在想什麽,又是为何突然想到来她这里兴师问罪的。她只是有一种後宫女人的直觉──她正在耗费著皇帝对她的信任。皇帝每问过一个问题,那被耗费了的信任就多了一些。

“你们都是行刑的老手,朕且问你们,这一次是哪一种刑罚?”元牧天面无表情地继续问道。

两人身子又是一震,抬头看向太後,又看向福清。这两人却都不敢在皇帝面前对他们作什麽指示。

其中一人咽了咽口水,只能硬著头皮继续道:“启禀皇上,奴才们依福清总管指示,这要打便是要一杖见血,两杖到肉,三杖刮骨。五十杖下来,非死即残。”

他话音一落,站在一边的福清早已冷汗岑岑。

元牧天向他看了一眼,福清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把头扣得震天响:“皇上,是老奴愚蠢,是老奴愚蠢。老奴瞒著太後私自加重刑罚,老奴罪该万死,还请皇上恕罪!”

元牧天回头看向太後,却不理会那在地上磕破了额头的福清。

第130章

太後扭过头去,拿帕子掩住了嘴,没有开口。

福清是她娘家的家奴。她十五岁进了宫,福清竟然放弃了他母亲求主子给他捐的县官,自愿净身进宫当太监,一直陪在她身边。福清是她的心腹,这些年来的风风雨雨都是福清陪她一起渡过,这一次也不例外。

福清已经把所有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不管皇上心里怎麽想,只要太後不开口替福清辩解,他就不能对自己的亲娘怪罪什麽。她一辈子不争不抢,不多说不多做,也顺顺当当地从秀女升为贵妃,成为皇後,又成为太後。她一切的地位和尊贵都仰仗著自己的儿子,先前处置年华已经是一时情急大意,此刻她自然不会再多说什麽。

元牧天看了太後片刻,突然低叹一声:“母後,您好狠的心哪。”

太後的肩膀微微一颤,却仍未出声。

福清仍旧跪在地下叩著头,元牧天伸脚抵在他的额头上,让他停止。

元牧天看也不看低首跪著微微发抖的福清,只继续向太後道:“母後,您一向宅心仁厚,为何偏偏对年华如此狠心?朕本不相信太後会对年华狠下杀手,现在,却由不得朕不信了。他到底做了什麽,竟让母後如此对他。”

太後轻声地咳了几声,似是极力压抑著身体的不适,却只是扭著头不愿意看那向她问罪的亲生儿子。

那年华侍宠而娇,浑身上下对她没有一丝敬畏且不说,他口口声声的“皇上喜欢他,皇上费尽心思追求他他才答应”的浑话,更让太後怒火中烧。

她身处深宫之内,会得知年华的事也都是因为那些心中不服的老臣对皇上这等举止不满才来向她告密,希望她身为太後能对皇上规劝一二。

皇帝是她这辈子最大的骄傲,也是她惟一的倚靠,她怎能让这种不懂礼法进退不知天高地厚又是个男人的蓝颜祸水随意败坏皇帝的一世英名。他的存在已经使朝中元老不满皇上所为,他还要随意散播这种谣言,他更是引诱皇上夜夜宠幸他,疏远後宫,这在太後看来已经是罪无可赦。

此时面对著一脸冷淡逼问著她的皇帝,太後终於忍无可忍,将心中怨气全数倾吐。

元牧天摇头道:“母後,您错了。年华没有引诱朕,年华也没有说错。是朕离不开他,是朕想尽办法将他留在身边。他不愿作笼里的金丝雀,朕便放他离开後宫这个牢笼。朕想尽办法讨他欢心,只想让他自愿留下。因为朕明白,他若要走,没有人能囚得住他。”

“你、你怎能这样糊涂!”太後一手扶著床边,一手指著元牧天,苍白著一张脸道,“他是一个男人,你能这样守著他过一辈子?!你是哀家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哀家会不了解你?!当初那月国进贡来的不笑美人,你也是花了三个月的时间寸步不离,想尽办法赚她一笑。如今她人呢?!你心里还记得这个人吗?你是皇帝,那些事情都可以由著你胡闹,可如今你却光明正大把那年华带进朝堂,让他出将入相,甚至给他的地位比一些老臣还高。你可知朝中大臣对於要跟一个恬不知耻诱惑皇帝的男宠同朝为官,心中有多少怨气?!”

元牧天站起身来,冷声道:“朝中之事朕自有主张,太後无需多言。居然有朝中大臣敢私自拿朝堂之事来打扰太後清静,看来朕要好好整治一番了。”

他又看向跪在一边的福清,向那俯身趴跪在门外的两个行刑太监道:“福清胆敢欺瞒太後,擅自对朝中大臣动用私刑,实在可恶。你二人拿起刑杖,昨天晚上怎麽打的,现在就怎麽在福清身上打回来。”

那二人一听,连忙应了,从身後两个小太监手里接过刑杖。一人走过去把福清拉了起来,就要往刑房拖去。

太後大叫一声,挣扎著从床上起身,眼中含泪道:“皇帝,你明知道这不是福清所为,为何还要如此?!”

“福清认罪,朕自然要处罚。免得让这狗奴才以为仗著太後的支持便可以为所欲为。这後宫永远是朕的後宫,朕便是一把火烧了,也容不得其他人替朕作主。”

元牧天说完便一甩衣袖走了。那两个行刑太监互相看了一眼,不知如何是好。

太後扑到福清身边,将那太监的手拉开,怒吼道:“打都打完了,还不快滚!”

两人连忙跪安,拖著刑杖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福清,福清……皇帝他竟然为一个贱宠这样对哀家……”太後搂著福清总管的肩膀大哭起来,她知道元牧天最後那些话是说给她听的。

福清低叹一声:“娘娘不要伤心了。皇上从来都不屑儿女情长,我们都没有想到,他却会对那个年华……”

元牧天一从太後宫里出来,凌青就迎了上来。元牧天轻叹一声:“跟朕回侍卫营吧,朕去看看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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