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夏 第43章

作者:时多 标签: 破镜重圆 HE 近代现代

  “没什么——” 陈安回避掉他的眼神,“怎么了?”

  “明天不用准备我的晚饭。” 贺璞宁对他说,“我得出差一段时间。”

  陈安这才注意到,客厅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腾空的黑色行李箱。

  他哑然片刻:“什么时候?”

  “明天一早就出发。”

  “这么着急……?”

  “嗯,项目那边比较赶。”

  陈安这才朦朦胧胧地回想起来,两天前岳哲过来的时候,似乎确实提过一嘴要出远门的事情,只不过陈安当时满心思都是关于拆迁的事,便没多想地把这个话题抛在了脑后。

  他从不过问贺璞宁的工作,想来想去,也没有什么插话的余地。漫长的沉默过后,陈安只有低低地 “哦” 了一声,起身道:“那——我去帮你收拾行李吧。”

  “没关系。” 贺璞宁却打断了他,“明天让岳哲过来弄就行,他知道该准备什么。”

  站起来的那个身影有些尴尬地停在了原地。他似乎并不擅长分别这件事。陈安呆立了一会儿,像是努力要找点事情做似的,总想着给贺璞宁再准备些什么。

  只是他环顾一圈,才发现贺璞宁好像什么也不缺。

  贺璞宁望着他的背影,还是忍不住说:“不忙的话,陪我坐会儿吧。”

  陈安的脚步瞬间定住,他望着贺璞宁,表情迟疑了一下,最后犹豫着坐在了沙发上。

  “你这几天,好像有心事。” 见他坐下后,贺璞宁问道。

  “没…… 没吧。” 陈安躲闪着,语气却带着显而易见的慌乱。

  贺璞宁静默不语,空气里却仿佛有什么声音在低声响着,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和紧张。

  陈安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是自己逐渐开始上升的心跳。

  贺璞宁侧脸看向他:“那天晚上我说的话,给你造成困扰了吗?”

  他们两个好像坐的有些太近了。肩膀触碰到的地方传来摩擦的暖意,是来自另一个人体温,带着说不出的热度。

  陈安像是进退两难的,也不知道该点头还是该摇头。

  他这几天其实一直在考虑,要不要将面馆拆迁的事情告诉贺璞宁。

  虽然房产证上写的还是他的名字,但当年分明是贺璞宁买下了那个地方,他才得以将面馆继续保留下来。

  陈安本打算着,等自己攒够了钱,就存到贺璞宁当初给他的那张卡里,带着房产证一起,告诉对方当年的真相。到时候不管是贺璞宁记不记得起来,或者作出什么样的决定,他都会选择接受,也算放下了心里的牵扯。

  如果运气更好一点的话,或许…… 或许他能够留得再久一些也说不定。

  只是却没想到在他马上就要坦白的时候,却出了这种意外。所有规划好的想法全都被打破了,只剩下措手不及的茫然。

  陈安越想越乱,喉咙仿佛被卡住了似的,半天没有回贺璞宁的话。贺璞宁却只当他默认了,心底越来越堵,又有些莫名的委屈和恼怒。好像一场比赛还没开始,他就提前被判出局了一样。

  “我不在家的这段时间,你安心住着,不用有什么负担。” 贺璞宁低声说着,有片刻黯然从眼里一闪而过,“有什么事情需要,可以随时跟我打电话。”

  “嗯。” 陈安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只得顺着他的话点点头。

  想了想,贺璞宁又补充了一句:“没事也能打,我也不是那么的忙。”

  “…… 嗯。”

  两个人就这么尴尬地一问一答,各自怀揣着自己的心事。

  陈安抓着沙发的手指越来越紧,他艰难地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心里却早已翻江倒海。

  贺璞宁每开一次口,他的心脏就跟着猛跳一下,唯恐自己的秘密被察觉了一般。每一秒都仿佛被无限拉长,再把人放在小火上慢慢地熬着,说不出的难捱。

  终于,客厅的挂钟发出准点报时的声音,指针悄无声息地走向了十一点。

  陈安怔忡地望了一眼,那钟声像是重重地敲在了他的心上,如同掉进干枯草堆里的一颗火星,把他整个人都点着了。

  突然间,他像是下了巨大决心般地抬起头,重新看向贺璞宁。

  “这次出差大概去多久?” 他蓦地问道。

  “不确定,快的话十几天,慢的话估计小一个月。”

  陈安的手心已经满是汗,眼神却定定地望着对方,不再有一丝的躲闪:“…… 等你回来,我有话跟你说。”

  客厅只开了一盏暗黄色的顶灯,窗帘没有完全合上,洒下一片若隐若现的阴影。

  贺璞宁望着他的眼睛,总觉得外面看不见的星星都藏在了里面,带着说不出的光亮和湿润。

  “好。” 贺璞宁回答他,“等我回来。”

  陈安仿佛被这四个字猛地烫了一下,瞬间从沙发上站起身——“没什么事的话,我…… 我先去洗漱睡觉了。”

  贺璞宁却没立即回答他,而是叫住了他的名字:“陈安。”

  “嗯?” 身后难以忽略的目光犹如芒刺在背,陈安的声音在发抖,那目光像是带了灼热的温度,烫得他浑身不自在,甚至已经快要站不稳了。

  “等我回来。”

  他听见身后的那个声音道,“我也有话想对你说。”

第69章

  作者有话说:可听到雷声隐隐 可感到夏日来临

  矿区和北京的距离并不算太远,但因为没有通高铁,所以只能开车过去。

  这条路上常年跑的都是载满石子和煤矿的大运车,轮子都要有一个人那么高。行驶在这样的运输车道上,他们不敢开的太快,只能慢慢腾腾地绕着环山公路一点点往前挪。

  太行山腹下,高架桥跨过一座座平静老旧的村庄,矮小密集的平房像散落的电路板,一块一块摊在山间的缝隙里。

  今天的天气不算太好,早晨到现在大雾一直没散,天空和山脉连成一片阴晦沉闷的深灰色。乌沉沉的云层混着水汽压下来,像是故意拦着不让车队往前走似的,让人的心情也莫名跟着堵得慌。四周寂静无比,只有山间偶尔传来一两声雷鸣般的闷响。

  岳哲从小在城市长大,这种山区也是头一回来,听到这些声音半是好奇半是担忧,不禁开口问道:“是不是要下雨了?”

  担心山路不好走,司机是燕煤特意找来的本地人,听到岳哲这么问,便随口回他:“山里常年都是这样的雾天,哪天出了太阳,倒还是稀奇了呢。”

  “可我怎么听着轰隆隆的,跟打雷似的。” 岳哲还是有些不放心。

  “那个音不是打雷。” 司机笑了笑,“估计是哪里爆破采石头呢,别担心。”

  贺璞宁坐在后座,沉默地望向车窗外。

  目线所及之处尽被雾气吞没得干净,像是怎么也看不到尽头,车子在公路上近乎茫然地开着,前方模糊一片。

  他的心绪也像是混进了这漫天迷蒙的大雾里,怎么也找不到方向似的,脑海中不断回想着昨晚和陈安的对话。

  他看得出陈安有心事,却猜不出他的心事是什么。

  自那天提起陈安一直等的 “那个人”,他和陈安中间便像是隔了一层薄薄的膜,虽然表面上分毫不显,可却怎么也跨不过去这层阻碍,让他越发感到憋闷。

  出差的时间来的不偏不倚,他从来不是冲动的性格,想着或许借此冷静一下也好。可行李都还没收拾,只是才看到那个有些孑然的身影,就感觉心里酸酸涨涨的,像是马上就要失去控制一样。

  他用了全部的克制,才制止了自己没有在当下说出那一番心意。

  车子在山路上不紧不慢地开着,两边的景色倒退掠过,贺璞宁却没有任何欣赏的心情。

  他有些怅然地想,如果按照往常,这个时间他们正坐在一起准备吃早餐,厨房传来豆浆机的嗡嗡声,餐桌上飘着蔬菜饼的香气。

  像是身体被挖去了一块,怎么都觉得空落落的,迫切需要什么东西来填满了。

  他思考了大半路,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这种感觉就是想念。

  什么出差,什么要等的人,什么先来后到的,贺璞宁突然统统都不想管了。还有什么是比待在那个人身边更重要的?汹涌的情感顷刻占据了整个胸腔,像是随时都要溢出来了。

  他只恨不得现在就掉头回到北京去,坐在家里喝一碗热气腾腾的米粥,再坦诚自己的心。

  汽车又穿过一处隧道,手机终于有了一些微弱的信号,贺璞宁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立即拨通了陈安的电话。

  电话的等待音从来没有如此漫长过,贺璞宁攥紧了手机,掌心都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

  “滴——滴——”

  将近一分钟的时间过后,却不是他期待的那个声音,而是毫无感情地重复着电话无法接通的机械声。

  原本炙烤般忐忑的心情被瞬间浇灭了彻底。

  陈安或许在上班,店里总是忙得很。

  贺璞宁恍然地放下手机,正犹豫着要不要再打过去一个,却听到驾驶位上传来司机的提醒——

  “前面就是收费站,咱们马上就要到了,运气好的话还能赶上中午的饭点。”

  贺璞宁下意识地抬起头,隐藏在重重雾霭里,收费站上 “矿区” 二字若隐若现。

  山中传来钉锤敲在石头上的动静,“铛铛铛” 清脆地响着,不知为何,这声音却像是跟着敲在自己身上似的。每敲一下,太阳穴就跟着突突跳一下。

  头痛的毛病已经很久没犯了,这次却来得毫无预兆。

  贺璞宁略带痛苦地闭上眼,拳头抵住自己的额间。原本以为是噪音的关系,等过了这段路就好。可车子越往矿区里头开,痛楚便跟着逐渐扩大,失重般的眩晕感也跟着阵阵传来,脑海里像是播放着一张劣质碟片,画面不停地卡顿着,发出 “滋啦滋啦” 的声响。

  贺璞宁紧捂着自己的头,用仅剩的力气艰难地拍了两下前面的座椅靠背。

  “岳哲…… 药……”

  “副总,您说什么——” 岳哲正百无聊赖地看着马路,冷不丁地感到座位被拍了两下,他随意地转过头,正要问贺璞宁有什么指示,却险些眼前的场景被吓掉半条命来。

  贺璞宁的额头上全是虚汗,嘴唇也是干白的,抵在两侧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一副马上就要支撑不住的模样。

  “师傅,停车!先停下车!”

  岳哲不敢耽误,急吼吼地从包里掏出常备的止疼药递过去。贺璞宁抖着手指艰难地喝水吞下,又闭目缓和了一会,才终于压下那股灭顶般的钝痛。

  岳哲忧心忡忡地看着他发白的脸:“要不…… 我们还是先去医院看看吧?”

  “没事。” 贺璞宁支撑着坐起身,“缓一会儿就好了,下午还得跟燕煤那边开个碰头会。”

  岳哲还是不放心,嘱咐他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尽早说,见贺璞宁点了点头,他才让司机重新发动了车子,只是脸上仍有挥之不去的忧色。

  车子已经下了省道,开始朝矿区县城里开去,路边也逐渐有了热闹的声响。

  司机估算的准确,他们到的时候刚好是饭点。汽车路过一处小学,刚放课的小毛头们在校门口吵吵闹闹,路两边挤满了电动车,毛茸茸的脑袋们三三两两凑在一起,手里拿着刚买的玩具和零食,红色的运动校服亮得晃眼。

  头痛欲裂的感觉已经缓缓退去,只有心跳还有些乱。贺璞宁按着胸口,原本心不在焉地望着车窗外,看到学校门口的这一幕,却突然有种异样的熟悉感从心底传来。

  似乎很多年前,他也看到过一模一样的画面。

  贺璞宁甚至能回忆起画面里的每一个细节,校门的侧边是一家报刊亭,再往前走是文具店和包子铺,车子在红绿灯右拐,抬眼能看到的便是——

  “师傅。” 贺璞宁恍恍惚惚地跟着记忆开口,“前面是不是有家卖驴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