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夏 第32章

作者:时多 标签: 破镜重圆 HE 近代现代

  也不知道在心虚或者害怕什么,陈安立即坐直了身子,屏息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所幸只是几名正准备下班的女生,等电梯的功夫,陈安听到了她们的闲聊,似乎是约着待会去哪里聚餐。

  只是他正要舒出一口气,就听见其中一个声音冷不丁地提起了那个名字。

  “说起来,我今天听到一个八卦,是关于我们那位小贺总的……”

  陈安神情一凛,下意识地支起了耳朵。

  “什么什么?” 另一个声音带了点兴奋地回道,“知道他女朋友是谁了吗?”

  “哎呀,你小点声!” 对方发出一句嘘声,声音也压低了几分,唯恐被其他人听见似的,“不是这个。是有人说小贺总几年前好像出过一次车祸,因为脑出血差点什么都不记得了,在医院住了小半年才治好,后来就直接被董事长送出国了,集团上下谁也没见过。所以这次空降才这么多人反对。”

  “啊?可是…… 他看起来怎么也不像个傻子。”

  “就是说嘛,我也不太信,所以你也听听就行。”

  “怎么听起来像什么狗血失忆的言情剧。” 女生打趣着,哧哧地笑了起来,“可惜这种剧情早就过气了吧。”

  “要是小贺总去演也不是不行,长得也不比那些演员差嘛哈哈哈。”

  电梯提示音响起,谈笑的话也逐渐隐去在自动门的背后。走廊重新恢复了寂静。

  黑暗里,陈安不断发着抖,身体不停冒出一阵阵剧烈的战栗与晕眩,他死命地咬住自己的拳头,才克制了自己没有发出声响。

第52章

  作者有话说:国庆快乐!打工人没有休息日 TvT 此刻的小普就像是一锅盖上了锅盖烧开的热水,表面上看啥事儿没有,其实掀开盖子里面早就咕嘟咕嘟沸腾冒泡了

  贺璞宁今天难得早下了班。

  沈炽晚上约了他出来喝酒,说是要为上次的不愉快道个歉,对方打这次了一百个包票,信誓旦旦说这次绝对没有其他乱七八糟的人。恰好手上的项目刚忙完,他有了短暂还算轻松的一小段时间,贺璞宁想了想,便答应了沈炽的邀请。

  沈炽这次还算靠谱,和他约在了一家闹中取静的小酒吧。贺璞宁推门进来的时候,店里正静静地放着一首爵士乐。对方比他更早到,在角落里朝他招了招手。

  贺璞宁缓缓走近了,却把正要抬头和他打招呼的沈炽吓了一跳。

  “我去!你这是怎么了?”

  贺璞宁虽然还是一身整洁利落的西装三件套,乍一看似乎和平日里并没什么区别,可是眼睛里满是红血丝,衣领处也有了几处不易察觉的小褶皱,怎么看都是一副疲惫至极的姿态。

  沈炽有些担忧地往下对面刚坐下的贺璞宁:“这是熬了多狠的夜啊,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差不多也悠着点儿,凡事都还是身体要紧,你们家那么多大楼是半夜会自己长脚跑了还是怎么着,至于这么拼吗。我上完夜班都没你这样……”

  沈炽在国外读的医学,回国后进了家公立医院,前不久刚转正,见他这副模样就有点犯职业病,忍不住开始啰嗦几句。

  贺璞宁揉了揉眉心,模棱两可地回他:“最近是有些休息得不太好。”

  他说着,顺势拿过沈炽面前的酒单。

  贺璞宁平时没什么喝酒的习惯,多半都是为了应酬或者气氛,今天却破天荒地点了一杯高度酒。

  “上来就这么猛?” 沈炽瞪大了眼睛,“你这状态能不能行,不然我叫杯热水?” 他都担心对方还没喝完就倒了。

  “没事。” 贺璞宁收起酒单,“这几天有点失眠,喝点酒缓缓。”

  “董事会那群老头又给你使绊子了?” 沈炽试探地问。

  贺璞宁摇了摇头,他静默片刻,突然说:“我好像见到他了。”

  “…… 谁?” 沈炽下意识地问。他对上贺璞宁的眼睛,电光火石间,脑海中猛蓦地闪过一些许久前的回忆。

  他想起贺璞宁曾经问过他,自己是否会经常梦见一个根本不认识的人。

  那是他第一次在贺璞宁的脸上看到近乎 “茫然” 的表情,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根本不认识,从未见过,甚至连外貌、身高和性别都是模糊的,却在每个晚上近乎执着地闯进他的梦里,像一个未经允许就登门入室的陌生人。

  他能看到那个人在流泪,微颤的嘴唇似乎是在喊他的名字,可是却什么办法都没有,像永远隔着一面透明却无法逾越的墙。他想尽办法,奔跑过,挣扎过,甚至不顾形象地叫喊过,却永远都无济于事。

  四肢如同铐了千斤重的铸铁一般无法动弹,所有的挣扎在那一刻都显得渺小又徒劳。他只能一次又一次,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身影越离越远,最后消失在一片无尽的黑暗里。

  每次从梦里挣脱着醒来,贺璞宁都感到头痛欲裂。心脏仿佛被挖空了一大块,他捂着微热的胸口,只感受到漫长的空虚。

  贺璞宁去检查过,甚至托沈炽专程预约过一位负有盛名的内科医生,但结果也只是被告知是车祸后遗症,记忆出现了混乱,和他每一次得到的回答都没差。

  可是他明明未曾拥有过这一段回忆。

  这样的状况在他留学初期尤为严重,可医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让他多加休息。他下意识地向父亲隐瞒了这一情况,似乎身体本能地在抗拒似的。周围的人也只有沈炽曾经因为帮他约过专家才知道。

  沈炽看过他的报告单,并未有任何异常,便宽慰他只当是做了噩梦。几年过去,随着他们陆续毕业回国,贺璞宁已经没在提过这件事。

  沈炽几乎都要忘记了,他觉得不过是对方一个虚无缥缈的梦而已,更别提有这号人的存在。不是经常会有那种感觉吗?突然间的某一刻,会感到此情此景无比熟悉,心理学上叫海马效应,几乎每一个人都经历过。他觉得只是贺璞宁因为性格问题太过较真而已。可是今天贺璞宁却突然说,我好像见到他了。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贺璞宁:“你是说…… 你之前经常梦见的那个人?”

  贺璞宁沉默半晌,但最终还是缓缓地点了点头。

  仿佛植根许久的记忆措不及防地重见天日。现实如同一束刺目的阳光照进来,让人毫无招架的能力。

  “…… 你搁这演《洛神赋》呢?” 沈炽呷了一口酒,满脸都写着不信。

  贺璞宁除了喜欢吃拉面这一个平民爱好,在他看来简直是无欲无求,就连傅家那位明艳动人的千金对方都丝毫不为所动。别说贺璞宁是贺家唯一的继承人,哪怕只是个普通的大学生,就凭着这张脸,他相信贺璞宁也能在人群里如鱼得水。可他跟贺璞宁认识这几年,却从未见他谈过恋爱,更别提对什么人动心过。难道还真的为了几个劳什子的梦守身如玉不成?

  沈炽试探着问他:“你是不是最近加班加的太狠……”

  他本想说贺璞宁肯定是太久没睡觉出现了幻觉,可贺璞宁却继续笃定地重复了一遍:“我真的见到他了。”

  “行吧。” 沈炽也不想和他争论如此幼稚的话题,“那你告诉我你这‘洛神’姑娘到底是谁,怎么遇着的,人长什么样,工作是干什么的,家里——”

  对方霹雳啪啦抛出了一连串的问题,听着他越说越离谱,贺璞宁不着痕迹地打断:“不是姑娘,是男的。”

  他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却如同平地一声惊雷,沈炽一口酒卡在喉咙里,被惊得险些喷出半米远。

  “不是吧大哥!”

  沈炽惊呼一声,险些从座位上弹起来。他的动静不小,不远处的几桌客人投来不甚愉悦的目光,沈炽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形象,急忙又灰溜溜地坐下,将脑袋凑近了贺璞宁,低声磕磕绊绊地道:“你…… 你说你,喜欢男的?”

  他说完,还忍不住捂住了嘴巴,像是唯恐这个惊天的大秘密会不小心溜出去似的。

  贺璞宁却比他要平静许多,甚至端起眼前的酒稳稳地喝了一口。

  “也不一定是喜欢,只是觉得很熟悉。”

  他的人生就像是被父亲早已规划好的一道程序,每时每刻都在按照特定的算法一丝不苟地度过。虽然他的空降在业内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但对于贺璞宁本身而言,入职集团子承父业只是早晚的问题,他对此并未有太大的波澜。就连父亲难得夸赞他近日的工作,贺璞宁也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客套的感谢。

  生活平静的没有一丝涟漪,他原本以为自己会永远如此单调地重复下去,做一个标准且精美的容器,用来承载和延续父亲的事业和辉煌。

  可是那天,他却不管不顾地抓住了那个人的胳膊。

  如同原本的直线一朝失控,顷刻间变成一张逃脱不开密密麻麻的网,错综纷冗地将他紧紧地困在里面。

  甚至就连那个人送过来的那碗面,都像是记忆里品尝过无数次的味道。

  一枚毫不起眼的石子坠入湖面,却掀起狂风巨浪。

  贺璞宁只吃了一口,便像丢了魂似的跑出了办公室的大门,只留下面面相觑的一堆同事。

  他在暴雨里不顾一切的狂奔,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个穿着红色雨衣的身影。

  等他再次失神地回到办公室,全身上下早已淋得透湿,头发还不停地往下滴着水。岳哲吓了一跳,急忙扯过一条干燥的毛毯披在他身上,扶着他要去休息室换衣服。贺璞宁却怎么也不肯,固执地又坐回到自己的位置里。桌子上的那碗面早已凉掉,汤汁黏黏腻腻地贴着塑料碗壁,面条泡得太久已经发胀,坨成早已看不出形状的一团。

  贺璞宁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一声不吭地将那碗面吃得干干净净,连葱花都没剩一片。

  他似乎找寻了很久,在异国他乡数不清的中餐厅,在北京城大大小小的各个角落,才终于找到了这个味道,还有出现在他梦里的那个人。

  心脏像是被注入了兴奋剂,一刻不停地扑通扑通跳。这种从未有过的失控感让他开始产生一阵难以言喻的慌张。

  经历了连续一周的失眠后,贺璞宁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生活被彻底被打乱了。

第53章

  本是下班后难得的放松时间,结果贺璞宁不声不响地扔过来这么大一个重磅炸弹,酒还没怎么品出什么滋味来,人就已经变得恍恍惚惚。偏偏始作俑者还一脸平静地坐在身边。

  “那你后来又见过他吗?” 沈炽急忙接着问。

  贺璞宁迟疑了一瞬,而后缓缓地摇了摇头。

  就连贺璞宁自己都觉得,这段经历像天方夜谭一样毫无根据。

  他连那个人的名字都不知道,面貌也有些模糊,对方看上去很瘦弱,身子躲在宽大破旧的雨衣里,像是下一秒就要被风吹倒了。大概是天气太冷,手腕上微小的血管被冻得发紫,从苍白的皮肤里映出来。

  看到他趔趄躲开险些摔倒的那一瞬间,贺璞宁甚至想不顾一切地搂住他的腰,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仿佛曾经做过无数次一般。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触碰到,那人已经头也不回地仓皇跑开了。

  确实,贸然对一个陌生人说,我经常梦见你,怕是只会被当成来骚扰的变态而已。

  贺璞宁习惯了一板一眼的生活,他上了那么多讲授管理学和领导力的课程,从年幼时便被当做继承人来培养,没有人会允许他的生活出现一丝一毫的意外。

  可是自那日起,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不断生长,逐渐挣扎着企图破土而出,就要脱离他的掌控。

  夜晚变得漫长而难以入眠,就连白天都心神不宁,睁眼闭眼都是那一双眼睛,像一握幽深的湖泊,深沉而哀伤地望着他。

  失去控制的感觉实在不好。

  如果这样的情况再持续三天,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去预约心理医生。

  沈炽忍着耐性听他讲完,一口气堵在胸口险些没缓过来。

  “拜托,我的大少爷,你只是老爹叫贺鸿升,家里有点钱,自己又恰好在贺氏工上班而已,不要天天顶着一副签了卖身契的样子去工作好不好!看看谁家富二代能跟你一样惨,简直把自己熬成了苦行僧。”

  “我只是…… 不喜欢这种感觉,像是丢了一件东西,可是自己却想不起来丢在了哪里,找也找不到,甚至不记得丢的是什么。只感觉它似乎对我很重要。”

  贺璞宁垂眼望着手中的玻璃杯,吧台灯光昏暗,沈炽看不清他的神情。

  杯子里的冰块已经融化成一滩清水,沈炽也没了再喝下去的心思。他转头看向贺璞宁:“还是去见见吧。”

  沈炽见他神情微愣,继续语重心长道:“医生也要对症下药才行。这个人呢,就是你的症。说不定只是碰巧长得像而已,人家或许根本不是你梦里想的那个样子。好好地见一面,坦诚相待,兴许就释怀了。你这么一天天憋着死扛,迟早有一天把自己熬垮了。”

  贺璞宁没有回答,也没再喝酒,

  半晌,贺璞宁将剩余的一口威士忌一饮而尽,拎起旁边的外套对沈炽说:“陪我去吃点东西吧。”

  沈炽随他驱车出了停车场,贺璞宁却没说去哪儿。不过他们这些人常去的高档餐厅也就熟悉的几家,沈炽这么自然地想着,便也没有多问。只是车子开了二十分钟,却不是任何一个他熟悉的方向。

  沈炽心里的疑虑越来越大,直到汽车驶进一条狭窄喧闹的美食街里。

  贺璞宁熄了火,对他说:“前面的路不好走,就在这里停吧。”

  沈炽愣愣地 “嗯” 了一声,跟在贺璞宁身后打开了车门。他从来没来过这里,只依稀记得附近应该是大学城。两边开的都是些没名没姓的餐饮店,夹杂着给手机贴膜和卖小饰品的摊子,热火朝天的大排档外面坐着一张张青涩稚嫩的脸。大喇叭喊着九块九任意挑选,100 块可以从街头吃到街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