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僻 第54章

作者:渔俏 标签: 天之骄子 HE 近代现代

  开始几秒镜头有些晃,十秒之后开始清晰,首先入镜的是一只手,这手极白,手背青筋微冒,突出的腕骨下两厘米处戴着一只细带黑皮手表。

  旋即镜头一转,一张上了年纪的脸猝不及防出现,“现在的年轻小孩我是懂不起了,你说这大孙子和你差不多,那我估计也皮得不行。”

  镜头转而对准他手里的一串黑色手串,“这是国庆那几天去岭泉山求来的,爬了一个多小时啊,说是能保平安,就送这个吧,祝大孙子生日快乐。”

  楚沉紧盯着那手串看,心想这位老人口中的“你”,应该是庄严。

  很快镜头再次转开,这次入镜的是另一张略微严肃的脸,这张脸楚沉并不陌生,他不止一次在各类网站视频,新闻推送上见过。

  “吃的穿的用的他的缺什么?”视频里的男人说,“你真让我挑?我哪里知道你们这些小年轻喜欢什么?”

  “哎你正经一点!”另一个画外音明显暴躁如雷,“认真思考一下行不行?”

  这段最短,十来秒就被掐了,接下来画面又发生了变化,楚沉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市区那边的商场,这个片段比上一段长一点点,对白因为商场背景音实在太吵,几乎听不清。

  最后二十多秒镜头都在拍桂花巷的院子,听听、小皮花花等人都出了镜,笑容满面地祝他生日快乐,还认认真真唱了生日歌。

  这个视频不算很长,一分多钟就结束了,楚沉认认真真看完,沉默了大约半分钟后,他才稍稍吐出一口气,绷紧的肩胛骨随着这声叹息稍微松的平直。

  “这个视频……是什么意思?”他问。嗓音不知为何有些哑。

  “我拍的,没拍好。”庄严说,“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很好,特别特别好,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在乎你,牵挂你,当然……”他顿了一下,抓着楚沉轻颤的手指吻了吻,“我是其中最在乎的那一个。”

  楚沉抽出手,食指点了下他的额头,“哪儿学的?”

  庄严笑道:“无师自通。”

  楚沉心情复杂地又看了一遍视频,然后在庄严的催促下开始迟钝地拆开袋子里的礼物。

  第一个盒子里装的就是视频里老人说的手串,黑木的,放在鼻边能闻到淡淡的木香。

  手串下压了一张小纸条,楚沉取出来看了看,上面写着:祝楚沉大孙子生日快乐。

  落款写的是爷爷。

  楚沉拿盒子的手抖了一下,嘴里喃喃着,却发不出声音。他又打开第二个礼品袋,礼物是什么他没心思在意,看包装估计是平板或者笔电之类的,他刻意留了心,果然在最低部看到一张字条——祝儿子生日快乐,听说这次期中考了全市第六啊,要保持,不骄不躁,期待听到你的又一个好消息。

  落款是爸爸。

  “……”

  剩下的盒子楚沉没有再拆了,庄严看他入定一般坐在那里,倾过身去正要叫他,结果不等他出声,下一刻就被楚沉拉进怀中。

  庄严吓一跳,紧接着楚沉就吻了下来。

  少年的笑容就像光,只需一个温热的心跳,便足以融化一切。

第76章

  双双出来已经是半小时以后。庄严心脏满得快要炸开,仿佛溺进大海,呼吸将断时又被谁打捞出来,心跳狂乱头晕脑胀,不知是不是天太冷的缘故,楚沉的手松开时,他禁不住抖缩了一下,伴着情不自禁的一声“哼”。

  声音很轻,很低,急而短促,更像是从鼻腔里发出的,婉转羞耻。庄严刷地脸一红,伸手把楚沉推开,边慌不择路逃进卫生间,边企图掩盖害羞大声嚷道:“我先去洗洗!”

  楚沉猝不及防被推一把,半边身子悬空,两手下意识后撑,一只手摸了个空,好在另一只堪堪落在床沿,这才没有掉下床。

  他静静凝视着卫生间的门,待里面淅淅沥沥响起水声后,才收回视线,复又打量起房间来。

  他其实不太适应这种可以算作温馨,或者说温暖的氛围,比如散着淡蓝柔光的挂灯,比如床边沉甸甸的几张纸条。他已经习惯了冷清,但不妨碍心底生出名为感动的情绪。这份情绪深深影响了他的大脑,导致了他半小时前的失态和不理智。

  只是很奇怪,他居然一点都不后悔,甚至如果重来,他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这也许是当下一时冲动的想法,冷却下来不知会不会有所改变,不过他已经不想追究太多。

  深夜寒风侵袭,吹起窗帘的一角,冻骨的风刀刮过脸侧,皮肤倏然绽起一股钻心的刺痛,楚沉稍稍收起思绪,沉默地抽了张纸巾将凉透了的手擦得干干净净。

  将用过的纸巾团成一团扔进垃圾桶,楚沉打开门,急卷而入的风卷走屋内灼热的气味。楼下的喧嚣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他下了楼,在一楼拐角处碰上了浑身湿气的卞梁。

  “你跑哪儿去了?庄严呢?”卞梁甩甩湿透的头发,鬓角还残留着少许奶油,碰见他也是一愣,“对了,今晚我估计是回不去学校了,跟你挤一晚行不行?”

  楚沉不动声色瞟了眼楼上,选择性忽视第一个问题,然后摇头拒绝,“不行。”

  “唉你就委屈一下啦。”卞梁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一中有门禁,这会儿都快十二点了,大门早关了。我家离得又远,回去一趟睡仨小时又得起,太折腾了。”

  楚沉再次直截了当拒绝:“不行。”

  “得,还是这么无情。”卞梁耸耸肩,兀自走去一楼深处的某间房,“懒得理你,我去和听听挤,不挨着你行了吧。”

  楚沉不置可否,院里放眼一片狼藉,林若萍的背影还在院子和厨房间穿梭忙碌,他拉上外套拉链出去帮忙。

  刚出门就见蔡迎港和周帝泽在水龙头边用手掬水洗头洗脸,大冬天的,自来水堪比地下百尺的寒冰,冻得两人呜呼哀叫,牙齿直颤。

  “大厅旁边就是卫生间,里面有热水。”楚沉一言难尽地说,“你俩不用这么……”

  “小朋友全挤里边儿呢,就那点空间,都要塞爆了。嘶我艹冻死老子了!”蔡迎港骂骂咧咧地搓了把脸,“怎么就你一个人,严哥呢?”

  楚沉缄默不言,去给他俩一人找了张毛巾。

  周帝泽被抹的最惨,头发上,衣服上被抹了个遍,等沾上的奶油冲完,人早就冻傻了,接过毛巾就往身上裹,边哆嗦边逮着楚沉抱怨,“我靠,杀疯了。不知道谁往我嘴里塞了把奶油,我特么差点腻死,你和严哥倒是逃得快,躲半天人影都没瞧见。”

  “不是你他妈挑的头吗,怪谁呢。”蔡迎港一脚踹他一个趔趄,“话说回来,严哥到底跑哪儿去了?都十二点了,闹也闹够了,我们该走了吧。”

  “你们走吧。”楚沉说,“他在楼上,已经睡着了。”

  那俩一听眼睛都瞪大了,异口同声道:“楼上?”

  竟然还睡着了?

  这俩什么时候关系好到这种程度了?

  楚沉点了一下头,“从这儿出去左转,大概走两分钟会看到一条三叉路口,在那里可以打到车。”

  “就没有留宿这个选项么?”蔡迎港问,“这么无情?”

  楚沉没吭声,倒是林若萍恰好从屋里出来,听见他的话,笑着说,“当然可以留宿啊,不过我们这儿都是小床,你俩看看能不能将就将就。”

  将就自然不可能将就,院里的床是给小孩子睡的,他俩躺着要多憋屈有多憋屈。两人帮着扫完地,给庄严发了条微信就走了。

  楚沉把吃饭用的桌子搬进厨房外间,这栋房子在深夜某一刻突然进入以往的沉寂,偶尔能听见桂花巷口传来稍显急促的小电驴的喇叭声,这种声响一闪而过,余下林若萍时不时轻微的咳嗽声。

  “周六去趟医院吧。”楚沉来到厨房,望着她略微佝偻的背影。

  林若萍闷着不回答,艰难地想把涌至吼间的痒意憋回去。

  楚沉顾自道:“我和李医生约好了,那天他会空一段时间出来,你别忍了,没必要。”

  林若萍缓缓点了点头,不想把话题落在她的病上,她着急地搜罗着新话题,几秒后终于想到了一个,“你和小庄走得挺近吧?”

  楚沉:“……还行,怎么突然问这个。”

  “小庄这孩子人不错。”林若萍说,“我看得出来,他家里条件好,身上穿的一看就不便宜,这样的人,不嫌你,也不嫌我,不嫌咱们院子。”

  楚沉怔了一下,眼皮下垂,视线落在水泥地面,他陷进短时间的回忆里,但很快拔出,“他……偶尔确实挺好的。”

  “就今天,为了给你过个生日,他好几天前就跑来跟我说是有个什么惊喜,让我配合。“林若萍看他一眼,”你也看到了,今天这桌上那些吃的用的,那棵老高的树,那么大的蛋糕,全是小庄付的钱,我吧哪儿能让他一小孩弄这些,想着把钱还他,可是呢,这小孩死活不肯收。”

  说到这里,她像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忽地笑出了声,“跟你说,这小庄在家会不会是个小少爷啊,就电视里演的,十指不沾阳春水那种。他今天洗菜,我亲眼见他洗好几回,那水一盆一盆地换,结果我拿起来一看,这叶子还沾着泥呢,也不知道洗半天到底洗出什么了。”

  “应该吧。”楚沉晃了一下神,心底某处动容片刻,他抬手看一眼时间,估摸某人洗澡洗得差不多了,于是道:“明早上有课,我先睡了。”

  “行,去吧。”林若萍刚说完,又问道:“唉对了,小庄哪儿去了?”

  楚沉已经走远了,清亮的低音从门外传来:“楼上。”

  ……

  寒气从四面八方逼来,楚沉握了一下冻得通红的掌心,整颗心却比任何时刻都更加热切,像是被一股带着温度的气流包围,压得人晕头转向。这种冲突的感觉很神奇,就好像浑身都是冷的,只有心是热的。

  他回到房间时,发现床上躺着一个人,庄严安静地躺在上面,身上穿着他的卫衣,应该是自作主张在衣柜里找的,看样子是睡着了。

  楚沉没追究衣服的事,抓着被角盖住庄严露出来的双肩,而后自己找了件衣服,进卫生间洗刷掉一身疲惫。

  出来时带着满身氤氲的潮气,他飞速擦干头发,把毛巾叠好放在桌边,看时针转至一点,他拔了挂灯和圣诞树的插头,房间霎时落入黑暗后,摸黑爬上床。

  这个房间的布局很巧妙,床边便是嵌着三扇窗户的窗口,窗帘是纯白色,在深夜里什么都掩不住,属于深冬的夜色在一分钟后充斥着整个房间,人的视野同时恢复清明。

  楚沉小心翼翼地翻了两次身,却无论如何都静不下心来,心下莫名其妙的滚烫,刺激他的脑神经愈发兴奋。

  最后一次,他翻身面对着似乎睡得很沉的庄严,目光也在不久后下垂,降落在某人微张的嘴唇上。

  庄严是个闹腾的人,至少在楚沉看来是。他像个任性的话唠,总有说不完的话题,找不完的岔,自从这个人出现,他的生活就一直闹哄哄的,没有一刻安静过,但细细回想,他居然从没觉得讨厌过,哪怕只有片刻的蛛丝马迹都没有,而现在,说不清是无奈还是纵容,他竟然不知不觉就习惯这样的相处模式。

  “就今天,为了给你过个生日,他好几天前就跑来跟我说是有个什么惊喜,让我配合……”

  林若萍的话倏地在脑中浮现,接着不知是入了魔还是怎么,他下意识屏着呼吸,嘴唇渐渐靠近庄严的,可在即将触碰到的瞬间,却又被脑里仅剩的理智强逼着转了方向。

  很快,一个若即若离的吻轻轻贴在了庄严的脸颊边,呼吸在下一瞬变得急促,楚沉身体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正欲趁着某人浑然不觉时撤回身,谁知身体还没动,手腕就被人擒住了。

  他敛下眼皮,就见庄严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眼中含着淡淡的笑意,“偷偷摸摸干嘛呢小哥哥。”

  楚沉瞳孔微缩,没看他,也不说话。

  庄严心情起飞一般高兴得不行,眼睛里闪着难以捉摸的快乐的光,难得在言语上放过他,只侧过另一边脸颊,说悄悄话般小声道:“小哥哥,这边也亲一下行不行?”

  楚沉:“……”

  虽然有被抓包的羞恼,但楚沉面上勉强维持着淡定,也不磨叽,迅速在他脸颊上啄了啄。

  庄严笑得眼睛都没了,肩膀一缩一缩地,却还没打算放过他。

  他捧着楚沉的脸,让两人得以面对着面,然后缩回手,食指点了点楚沉的脑门:“既然脸都亲了,那不然这里也亲一下吧?”

第77章

  庄严是那种极容易得寸进尺的类型,你让他一步,就是着了道,他会借此洋洋得意,逼得你步步后退,直到满意为止。

  所以楚沉压根没想着惯他,抬起垂在身侧的手,捏着庄严的鼻子往前拉出一段,听着人哎哟叫唤了才松手,兀自躺下。

  庄严顺势伏在他胸前,揉揉发酸的鼻子,便不再动弹了。

  两厢安静了也就两分钟,庄严就闷不住了,先是抓抓楚沉劲瘦有力的双臂,灵活的手指不断游走,最后停在楚沉略微冰凉的两只耳朵上。

  “你干嘛?”楚沉出声询问道。

  庄严拉了拉楚沉肉感厚重的耳垂,眨眨眼道:“我睡不着。”

  楚沉单手扯开他作乱的手,救了自己的耳朵,蹙眉小声说,“你消停会儿就能睡着了。”

  “那恐怕消停不了。”庄严反手握住楚沉的手,侧着脸贴在他胸口,“你能感受到吗?我的心跳快炸了。”

  楚沉:“……别说胡话。”

  庄严无声地笑弯了眼,如他所愿消停了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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