劣性失轨 第7章

作者:郑九煞 标签: 近代现代

  怕不是作业太少,让这群小孩子满脑子都是些情情爱爱,没剩点有用的知识。

  林诺嚷嚷:“我哪闲了?天天刷卷子还是人在教室坐,锅从天上来,整件事都和我没关系好吗?”

  一旁的王老师拿着保温杯,笑得意味深长,“难怪刚才说到要请家长,戴圆圆立马就给拒绝了,原来是怕早恋被父母发现啊。”

  戴圆圆的嘴皮子没林诺好,结结巴巴地摇头摆手,“我,我没有......”

  事情的男主角姗姗来迟,他在外头的起哄声中走了进来,是个长得还算白净的男生,显然被办公室里的阵仗给吓到了。他懵了几秒,第一反应就是冲戴圆圆气急败坏地喊道:“你又干了什么好事?”

  看来事情又要反转。我这个明明是过来劝导学生的家长默默退居一旁,加入了隐形的吃瓜群众。

  等几个小孩你一句我一句的说完,事情的原委终于逐渐清楚,其实内容并不复杂,只是听起来有些啼笑皆非。

  戴圆圆和这个陈嘉霖是青梅竹马,她从小就明恋对方,锲而不舍地从小学追到高三。陈嘉霖避她如蛇蝎,每天躲都来不及。林诺的事情纯属意外,据这小子说,那天告白是因为被戴圆圆追的烦了,想随便找个女生做挡箭牌,结果不知怎么的年级里就开始传他们三人的爱恨情仇,天知道他和林诺连话也没说过几句。

  我也很意外,意外于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只知道哭的小女生竟然有那么大的毅力,能追一个不喜欢自己的男生整整八年,甚至为对方大打出手。

  只能说是爱情的力量实在伟大,让我这个成年人都一时语塞,说不出什么劝导的空话。

  王老师显然对这种事情很有经验,他没有说要请家长的话,而是和戴圆圆语重心长地聊了很久,小姑娘哭得更厉害了,眼睛鼻子都红彤彤,终于表示自己知道错了。

  最后的处理结果就是三人各写1000字检讨,林诺过错最小,写过就算了。戴圆圆和陈嘉霖则是要在年级集会朗读检讨,作为两只早恋的出头鸟,让同学们引以为戒。

  “我高三的时候哪有这种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

  走出办公室,我拍了拍林诺的头,不禁感慨道:“你这校园生活也太丰富多彩了。”

  林诺从我手底下溜开,一脸鄙视,“刚才就属你听得最起劲,还有没有一点兄妹情了?”

  “话都让你们说了,那我就只能在旁边干站着了,”我咳了一声,试图挽回形象,“你没事我就放心了,今天这事先别和妈说,不然她又能念上半个小时。”

  “你不说我也知道,耽误那么长时间,都够我写一张卷子了。”

  我有些哭笑不得,但也很是欣慰,“你这是有了压迫才知道发力,高考在即终于开始主动写卷子了?”

  林诺说:“我明明一直都在发力,而且这不是还有小半年的时间嘛,说的好像我分分钟就要上考场了一样。”

  说完她低头看了一眼腕表,小脸瞬时垮了下来,“完了,公交车还有五分钟就来,你说我现在跑过去还来不来得及?”

  我刚想说可以送她一程,林诺就已经抓紧书包跑出几米远,我只来得及在后面匆匆叮嘱:“你跑慢点,小心摔了,等过年回家哥给你包一个大红包,平时记得好好学习。”

  “谢谢哥!”

  林诺听到‘红包’二字,立马回头扬起个灿烂的笑容,甩着马尾消失在前方。

  我看着她的背影,难得升起一股‘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惆怅,一回头,就看见蒋秋时从办公室出来,四目相对。

  气氛正好,不说些什么简直浪费了,我紧张地搓了搓手指,率先开口。

  “今天的事情辛苦蒋老师了。”

  蒋秋时小幅度地点头,“应该的,麻烦你还跑了一趟。”

  我摆手,“都是小事,只要孩子们的矛盾能好好解决就行。”

  他礼貌地应了一声是。

  现在已经过了放学时间,老师们都陆陆续续离开,蒋秋时是最后一个。他低头锁门,我双脚定在原地,脑子里想着是不是该走了?眼睛却诚实地望着蒋秋时,一动不想动。

  这样盯了半晌,他才终于注意到我的存在,出声询问:“林先生不回家吗?”

  我想也没想的脱口而出:“你之前不是已经叫我林曜了吗?”

  话音落下,他似乎短暂一怔,镜片下的双眼即使微微睁大也很好看,细长的眼睫像扇子似的扫过心尖,痒得很。

  而等我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些什么后,差点没想找个洞钻进去。

  完了。

  这都是哪跟哪?

  蒋秋时不会把我当成变态吧?

  我脑子里乱纠成一团,刚想要解释些什么,蒋秋时就已经有了动作。他唇角微抿,不明显的向上挑起,眼尾勾出细细的笑痕,却并不真切,乍一看好似在笑,再一看又像是错觉。

  微风带起一缕清冽的沉香,他徐徐向我走来,如玉般清隽儒雅的面容在眼前放大,让我禁不住刹那恍惚,屏住呼吸。

  “嗯,林曜。”

第10章

  我一直觉得蒋秋时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单是这样想着,也能在脑海中勾勒出无穷尽的秋日美景。

  只是犹豫再三,我还是没有唐突地唤出,只颔首轻应,维持住以往矜持的形象。

  踩着倾斜而下的夕阳,我与蒋秋时并肩走出校园。有那么一瞬间,像是蓦然回到学生时代,连空气都夹杂着丝丝酸甜。

  要是我的高中时期能有蒋秋时这样的老师,怕是连做梦都能笑出声来。

  走过保安厅,蒋秋时出声询问:“你是开车过来的吗?”

  我连忙收起飘忽的思绪,“不是,我打的出租车。”

  说出这句话时我略有些窘迫,无数次发觉自己和旁人的差距,而这种落差感在在意的人面前表现得尤为明显强烈。

  他若有所思,很快便抬起眼,柔和了镜底的光,“如果不远,我送你一程。”

  我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把‘送你离开’听成了‘送你一程’。

  怔了半晌,我有些担心蒋秋时是在同我客套,但还是无法拒绝这个巨大的诱惑,“不远,开车就十五分钟,会不会麻烦你?”

  他掏出车钥匙,不远处的黑色轿车亮起尾灯,他偏头对我说,“不麻烦,我没有什么急事。”

  很奇怪,蒋秋时的话音总是有股笃定的说服力,只简单几个字,就兀然消除了我心底的局促。

  车内,低沉的女声唱着晦涩难懂的外文歌曲。我坐在副驾驶,腰板挺得笔直,尽管蒋秋时没有看过来,也不容许自己的状态有片刻松弛。

  只是谁也没有率先开口,也许是因为我与蒋秋时的关系还没有熟到那份上。

  人都是这样又怂又爱浪的生物,平时在线上的交流完全没有负担,可一旦到线下,我连蒋秋时的眼睛也不敢多瞧,只好装模作样地看风景,一曲结束,耳边的歌曲转为了广播电台。

  “现在是北京时间晚上七点整,燕城的晚高峰已经进入尾声......”

  我听得心里一惊,脱口而出:“都七点了?”

  蒋秋时看着前方的路况,慢下油门,“嗯,已经不早了。”

  听他话音落下,一个大胆的念头盘踞上我的心头。我攥紧安全带,在心里默默彩排了三遍,才学着蒋秋时平淡的语调问:“你饿了吗?要不要一起去吃点什么,我记得之前说过有空要请你吃饭,今天刚好有机会。”

  前面的绿灯刚好走到最后一秒,车身缓慢停下,蒋秋时的目光也随之望向我。尽管那双眼睛不含任何多余的情绪,却还是让我呼吸一窒。

  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他是一个不爱将情绪外露的人。无论说上什么做上什么,语调与表情永远都清冷平调,却又奇迹般的不显疏离。

  想必他笑起来一定很温柔,我没有见过,却莫名相信。

  “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他没有拒绝,而是这样问道,对我而言已经是莫大的成功。

  “前面有一家中餐馆,听说味道不错,每次路过都能看到有人排队。不过现在已经过了饭点,应该不会有那么多人,你想去试试吗?”

  我忐忑地试探道。

  几秒后,绿灯重新亮起。骨节修长的手慢慢转动方向盘,却没有再行驶向既定好的路线。

  “听你的,”他淡然地说,“店名叫什么?我导航一下。”

  我捏着安全带的手指紧紧蜷缩,迟缓地报出了店名。想要揉揉有些发烫的耳垂,但害怕被蒋秋时发现这个小动作,只能闷不吭声地等它自己消下去。

  好在汽车很快就停在那家中餐馆楼下。

  和我想的一样,这个时间段已经没有多少食客。服务员领我们到一个二人座,看起来保密性很好,座位前后都用半镂空的屏障挡住大半,不仔细看根本注意不到隔壁桌的人。但同时也代表,我与蒋秋时进入了一个暂时的‘私人空间’。

  等点单的服务员下去,我的脚趾已经开始不自觉扣着鞋底,满脑都被‘要说什么好要说什么好’的字样刷屏。

  和陈锋一起吃饭时,就算谁也不开口我也不会觉得尴尬。但此刻蒋秋时只是倒上两杯水,在我眼里就不自觉地曲解成‘他是不是也在缓解尴尬’的其他意思。

  “谢谢,”我接过茶杯,佯装淡定地扫过四周,“这里环境挺不错。”

  蒋秋时颔首,算是赞同,“你平常喜欢出来吃饭吗?”

  “没有,我一般都是在自己家里吃,偶尔点外卖。”

  要是每天都和陈锋去外面吃,一份工资绝对养活不了我们两个人。

  “我也更喜欢在家里,”蒋秋时喝了口水,自然地问起,“你是一个人住吗?”

  我微愣,但还是点头应道:“嗯,我一个人。”

  不知道是不是被蒋秋时感染,我也开始说‘嗯’了。

  蒋秋时抿了抿唇,又露出刚才那个像是笑容,又不似笑容的表情,“我还以为你会和女朋友住在一起。”

  “怎么可能,我单身很多年了,”我低下头喝水,手心冒出些细汗,“谈对象也要对方能看的上我才行,我现在没房没车,一穷二白,哪个女孩会喜欢我这样的人?”

  我在心里默默对陈锋道完歉,决定暂时忘记他的存在,毕竟只有自己信了,别人才能相信。

  “你说的这些都是物质层面,交往时也要看其他很多东西,譬如人品和相貌,”蒋秋时像是在陈述事实,嗓音舒缓而真切,“在后者上,你这样的男生应该很招女孩子喜欢。”

  我瞬间卡了壳,望着蒋秋时半晌,才吐出一句干巴巴的“是吗”。

  “嗯。”

  这是蒋秋时的招牌回答,平时听起来并不觉得有多么特别,此刻却在给心底的小树苗又是浇水又是施肥,伸了伸绿油油的叶子,精神抖擞。

  菜陆陆续续上齐,边吃着,蒋秋时边提起林诺的学业,我也跟随他的话题,认真应和。

  他的声音就如同他这个人一样和煦温缓,怎么听都觉着意犹未尽,要是耳朵能怀孕,我怕是已经生了一窝。

  期间蒋秋时的电话响了一次,他面色平淡地挂断,垂眸像是回复某个人的消息,随后抬起头问:“抱歉,刚才说到哪里了?”

  我没有多想,整个人已经飘飘然分不清东南西北,“说到诺诺的志愿了,她一早就跟我说过想考燕大,但燕大今年的分数线高了不少,我有些担心她能不能考得上。”

  蒋秋时道:“最后关头冲刺一下不是没有希望,她本来就很聪明。”

  听到自家妹妹被夸奖,没有哪个哥哥不会开心。我不自觉翘起嘴角,“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多了,燕大是我的母校,要是诺诺这回能考上,我也可以借这个机会回去看看。对了蒋老师,你是哪所大学毕业的?”

  许是蒋秋时的皮相太有迷惑性,让人一看就觉着富有书卷气。我总是下意识把他当成名门学府毕业的高材生,对他的好感,有几分也是骨子里对学霸的天生憧憬。

  镜片被菜的热气熏染,蒋秋时摘下银框眼镜放在一旁,没有遮掩的清俊眉眼在白雾中好看得不似真人。他娓娓说道:“我高中就去了英国留学,毕业后就回国工作,没有体验过国内的大学生活,有些遗憾。”

  “原来是这样,”我为自己又多了解了一点蒋秋时感到雀跃,“英国也很好,我活这么大还没有出过国,有机会一定要去外面看看。”

  蒋秋时轻言:“嗯,会有机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