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花 第13章

作者:刘水水 标签: 近代现代

  江方濂死撑着不让眼泪掉下,猛地站起身来,膝头钱砸在了地上,“你一直在骗我!周唯安!你为什么骗我!”

  胃里一阵阵泛酸水,江方濂拼命压抑着想要吐的冲动,内脏都拧得生疼。

  “小江!”周唯安想要去拉江方濂的手。

  恶心的感觉让江方濂发抖不止,他忙躲开了周唯安,“你走!走啊!”

  江方濂异常的激动,在周唯安的意料之外,他往后退了一步,“好!好!小江,你先冷静一点,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谈。”

  “不谈…”江方濂捡起地上的钱塞到周唯安怀里,拼尽全力将人推搡出去,“别来了…你走…我不想再看到你…”

  被拒之门外的周唯安拼命砸门,“小江!小江!”可门里的人似乎没有听见。

  作者有话说:

  安安如果是受的话,那他喝那么多牛奶都白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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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茶楼客人不多,霍廷想着回家吃午饭,刚走到楼梯口,见周唯安一个人下来,身后也没有江方濂跟着,两人对视了一眼,周唯安神色慌张,和霍廷擦肩而过。

  上楼后,霍廷见隔壁大门紧闭,隔着门板听不到里面的动静,门缝里也透不出一丁点儿的光。

  那缝隙之中的黑暗,透着难以言状的窒息感,霍廷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他俩吵架了?

  江方濂在干什么?真跟周唯安吵架了?他那么护着周唯安,舍得跟周唯安吵架?他俩为什么事吵架?能吵得面红耳赤。

  这个想法只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他已经多管闲事过一次,犯不着管第二次,好像是他霍廷上赶着巴结江方濂一样。

  “滴”的一声巨响,楼下的喇叭声将霍廷的思绪拉了回来,他拍了拍自己的手背,他觉得他自己贱得慌,人家久别重逢,早就乐不思蜀,吵也是床头吵架床尾和,他一个外人跟着瞎操什么心,说不定江方濂还嫌他多管闲事。

  没把江方濂送走,那就是给自己放了一个定时炸弹在那儿,周唯安怎么可能善罢甘休,他连续几天找上门来,可江方濂不肯见他,他次次都吃闭门羹。

  江方濂已经把自己关在家里好几天了,就连送牛奶的工作都没再去做,敲门声夹着周唯安的呼喊声,让他死死地盯着门板。

  “小江,你为什么这么固执呢?我说的话你一句也听不进去,我是为了你好啊。”

  先前周唯安看中的就是江方濂对他的感情,他不需要花费一分一毫,如今他才觉得,钱解决不了的人,才是最麻烦的。

  见江方濂不为所动,周唯安继续道:“你现在这种态度,是非要我离婚吗?非得拆散我的家庭?”

  门忽然从里面打开,几天不见,江方濂整个人瘦了一圈,连站着都摇摇欲坠。

  “小江…”周唯安顺势将人推进门里,地上洒落的纸币是他上次没拿走,看这样子江方濂也没收拾过,“你终于肯开门了。”

  江方濂别开周唯安的手,他不敢相信,周唯安是这么看他的,他把自己骗得这么惨,为什么还要说这种话,在他心上插刀子。

  他分不清,他到底是受害者,还是始作俑者。

  “我不需要…不需要你离婚,我说的过,你不要再来了。”

  “你要留在这儿?你在这里无亲无故的,你留在这儿做什么?”周唯安急眼了,也懒得维持自己的谦和。

  江方濂垂下眼帘,“我要在哪儿,你关心吗?周唯安,你不会想限制我的去留吧?”

  周唯安知道江方濂喜欢他,却包容不了他有家庭的事实,江方濂非要留在这里,无非是觉得他俩还有可能,他只能把话说得再难听一些,断了江方濂的念想。

  “我当初跟你在一起,是因为男的没女人那么多事,我们在一起开心就行了啊,你现在弄得大家都不高兴,到底是为了什么?你要钱,我给你钱,你想我陪你,我说了我有空就会陪你,我只是让你换一个地方嘛,你待在这儿我真的很难做啊。”

  江方濂无措地摇头,几乎泣不成声,周唯安了解他的情况,他从家里偷跑出来的那刻,就做好了不回去的准备,他早就没有地方可以退。

  周唯安终于想起江方濂的处境,他连忙低声劝慰,“你不想回去也没关系,我去隔壁县给你买套房,你去那住,离我也近,好不好?小江。”

  “周唯安!我不是来找你要钱的!”江方濂最近老是哭,哭得嗓子都哑了,和周唯安说话已经用尽了全部力气,“我不要你的钱!也用不着你离婚!我不知道能去哪!你别逼我了!”

  焦灼的情绪在周唯安胸口炸开,他双手按住江方濂的肩膀,用蛮力将人抵在了墙上,他想江方濂能冷静点,可肢体接触,让江方濂更加激动,挣扎间,江方濂抓了他脸一把,脸颊上一阵火辣辣的刺痛,淡淡的血腥味在空气中散开,周唯安被彻底激怒了。

  “江方濂!你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吗?非得要我让人把你弄出这个城市,一定要弄得人财两空你才高兴?你有点脑子!钱啊!给你钱!你为什么不要?你喜欢我?喜欢顶个屁用!你知道全家能给我什么吗?我出差住的房子,现在的厂,我开的车,移民的机会,都是全家给我的,你能给我什么啊!你他妈的连房租都给不起!”他的生人,不可受江方濂的威胁。

  江方濂呼吸一滞,气血飞速往脑袋里涌,他尖叫着挣开周唯安,“出去!出去!”

  周唯安完全失去了耐心,狗急跳墙,他强硬地拽着江方濂的胳膊,“收拾东西,马上!”

  就在两人撕扯间,从门口传来一声质问,“你干什么?”

  霍廷已经好些天没见过江方濂了,也不知道江方濂和周唯安是个什么情况,为了不让自己多想,他尽量在白天的时候不上楼,避免和他们碰面。

  谁知今天他跟大妈凑热闹,一块儿买了些新鲜的荔枝,现在这种天气,这玩意儿放在店里太容易坏,他还想着明天给爸爸带点,只能上楼将荔枝冻起来。

  霍廷刚走到五楼的拐角,“咚”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撞在了墙上,他下意识站在了原地,他知道江方濂和周唯安吵架了,他现在上去就得面对两人起争执,他不想掺和进去。

  就在霍廷犹豫的时候,“哗哗”的掉落声,不知道是什么砸在了地上,他实在没忍住,硬着头皮往楼上走。

  隔壁的门大开着,霍廷往里一看,周唯安提着江方濂的衣领抵在墙上,那种凶狠劲儿恨不得把江方濂从家里扔出去,霍廷的嘴比脑子更快了一步,“你干什么!”

  周唯安先是一愣,旋即放下江方濂,掸了掸胸口,转过身,平复了心情后,又是平时那副道貌岸然的口气,“给你没关系。”

  霍廷看得心惊,江方濂已经很瘦了,几天不见,整个人像是脱了一层皮,风一吹就能倒。

  “你他妈放屁!”霍廷大手拍在门板上,“这他妈老子的房子,你俩在这儿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你说跟老子没关系!”

  有外人在,周唯安不太好对江方濂来硬的,何况这个霍廷,浑起来比孟尧那小子还厉害,他不是霍廷的对手,只能压低了火气,半威胁半诱导对江方濂说道:“小江,你再好好想想,我先走了。”

  周唯安一走,穿堂风将地上的纸币吹得七零八落,江方濂站在窗帘缝隙透下来的那道光下,整个人白的透明,像纸一样单薄,风一吹就能倒。

  霍廷看着心头一紧,“你没事吧?”

  江方濂用手背蹭了蹭脸颊,他没去看霍廷的脸,哑着嗓子说了句,“没事。”

  他声音小的可怜,霍廷觉得他不像是没事,正想往里走,江方濂用近乎央求的语气说道:“真的没事。”

  霍廷提着脚没踩进去,“好吧。”说完,他多看了江方濂几眼,才回到自己家里。

  回到家后,霍廷赶紧将荔枝放进冰箱,再出门时,隔壁的门已经关上了,霍廷想去敲门,抬手又有些迟疑,刚刚江方濂的态度,明显是想一个人待着。

  霍廷轻轻敲了敲门,没打算等江方濂开门,“江方濂,我下楼去了。”里面的人没给他回应。

  钱从茶几一路散落到了门口,江方濂靠着沙发背坐在地上,房间里没有开灯,从窗户吹进来的风,时不时会掀起一两张纸币。

  他双手抱着膝盖,手指渐渐陷入胳膊里,瞠着眼睛,眼泪不自觉地往下淌,嗓子里不断发出哽咽的声音。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谁都可以骗他,就连他最信任的周唯安也会骗他,他以为遇上周唯安,是上天对他唯一的眷顾,周唯安对他而言就是黑暗里唯一的光,他拼了命地朝光源奔,就在他快要抓住光的时候,一块幕布残忍地落下。

  他还没来得享受和周唯安重逢的喜悦,这道晴天霹雳让他猝不及防。

  那他来这个城市的意义在哪里?找一份工作养活自己又是为了什么?他还该留在这个世界上吗?这个世界上还有值得他眷恋的吗?连周唯安都可以骗他,他还能相信谁?

  房间里渐渐暗了下来,江方濂哭累了,眼泪也哭干了,他抬头朝窗外看了一眼,天也黑了。

  他起身走到窗边,对面窗户里漆黑一片,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路灯下有三三两两的行人,微风中还夹杂着夜市摊的香气,仔细听还能听到油水的混合声。

  可这一切跟江方濂又有什么关系呢?那些灵动的,热闹的都与江方濂无关,他找不到他和这个世界的联系。

  他是偌大世界里的一只蜉蝣,一颗尘埃,就算是有人误伤,将他一脚踩死,又或者被寒风吹散,都没有人能发现他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他有点累了。

  救命!安安是沈聿安啊!跟那个人渣有什么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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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今晚茶楼麻将散得早,霍廷整个下午都心绪不宁的,他有点惦记江方濂,客人走后,他都懒得打扫,关了门就往家里走。

  黄葛树下的夜市照旧出摊,这个时间点吃宵夜的人正多,楼道里还能听到邻居家的电视声,安静祥和的气息,并没有让霍廷放慢脚步,他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等到江方濂家门口的时候停了下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江方濂…”

  夜色下,霍廷下意识压低了声音,他也不想吓到江方濂,门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的回应。

  霍廷右眼跳得厉害,两指叩了叩铁门,“哐哐”两声,“江方濂!”

  里面还是没有声音,霍廷顿时汗毛竖立,手忙脚乱地去掏钥匙,家里、店里和租房的钥匙撞击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楼道的声控灯似乎不够明亮,霍廷低着脑袋努力分辨哪把这扇门的钥匙,额头渐渐渗出一层细汗,他边试钥匙,边用力砸门,“江方濂!江方濂!”

  好不容易找对钥匙,门打开的那一刹,客厅黑漆漆的,地上的纸币也在乱飞,这哪儿还有人住的样子,霍廷怔愣了一秒,顺手开了灯。

  霍廷在屋子里到处找江方濂的人影,客厅没有,卧室没有,厨房没有,厕所…

  江方濂正蹲在地上,手拿着刀对准了手腕。

  “江方濂!”霍廷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把夺下了江方濂手里刀,“你他妈疯了是不是!”

  “还给我…”江方濂哭喊着。

  霍廷没料到江方濂会扑上来抢刀,他往后一退,江方濂整个人撞在他胸口,刀在他另一只手臂的纹身上轻轻划出一条口子。

  鲜血顺着霍廷的胳膊往下滴落,江方濂顿时傻眼了,“你…”

  霍廷把刀都扔出了门外,手捏着受伤的胳膊,眉头紧蹙,额头上青筋暴起,“你想干什么?自杀?你死在我的房子里!我这房子还住不住人了!谁他妈的给你收尸!”

  霍廷的声音还在厕所回荡,江方濂看着血动弹不得。

  “还看!给我拿纱布过来!”

  江方濂回过神来,抹了把脸,着急忙慌地往客厅跑,在客厅翻箱倒柜地找出了纱布和碘伏。

  他朝四下看了一眼,用手将椅子上的东西推到地上,腾出地方让霍廷坐下。

  手臂上被涂了一层碘伏,纱布裹了一圈又一圈,霍廷还是气不过,“你为了个男人要死要活的,你爹妈知道了怎么想!你他妈能不能有点出息!?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遍地都是!你还自杀?”

  江方濂小心翼翼地给纱布打结,做完这一切,他整个人脱力了一般跌坐在地上,他没脸面面对霍廷,“你别管我了…”

  “我不管你?让你现在去死?那个烂人给你下了蛊了吗?”

  江方濂痛苦地闭上眼睛,喃喃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不明白的…”

  “不就是周唯安有老婆有孩子的事,我有什么不明白,我早就跟你说过,你偏不信。”霍廷把人从地上拽了起来,冥冥之中江方濂注定有这么一遭,“你要是觉得我不明白,你就说到我明白为止。”

  霍廷的声音难得温柔,江方濂忍不住抬头看着他,想哭的冲动,让江方濂脸部肌肉抽搐。

  江方濂和周唯安是一年前认识的。

  当时的江方濂辍学很久了,打工贴补家用,妈妈二婚嫁给继父,后来又添了妹妹,继父本来就不待见他,又因为妈妈生的是女儿不是儿子,对他母子俩就更差。

  继父稍有不顺心的事,江方濂就少不了一顿打,这样的日子,他没法逃,他妈妈总是跟他说,如果连他也跑,自己还能有什么指望,他妈妈也哭,那样的日子暗无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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