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事故 第90章

作者:高台树色 标签: 年下 HE 近代现代

男生也是个习惯沉默的人,两个人走了大半截路,都只有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在撞击燥热的空气。直到路过一家音像店,男生停住步子,一动不动地朝那边看。

音像店的玻璃上贴着一幅巨型海报,是一场演唱会的宣传。

陪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易辙问:“演唱会,还能去吗?”

闻言,男生收回目光,摇头,轻声说:“没有票了。”

他说得平淡,但连易辙都觉得可惜心疼。他还记得一个月前,男生偷偷从一本高二数学课本中摸出那张门票,用三根手指摁着,小心地蹭过桌面,放到他面前。在易辙的印象里,男生很少笑,而那一刻他抬头,却看见他浅浅地勾起了嘴角。他告诉他这是他最喜欢的歌手,他帮同学将数学成绩提高了四十分,那位同学就送了他这张门票。

“不过是最便宜的座位,还在角落里。”男生这样说,却还是小心翼翼地将票夹进了一本不常用的书里。

快到地铁站时,易辙接到了许唐成的电话,他告诉他自己遇到一个技术难题,需要解决一下,让他晚上不要等他吃饭。

易辙对着电话“嗯嗯”两声,又问:“你要吃什么吗?我给你买回去。”

那边的人不知说了什么,易辙举着电话开始笑。

男生看着他将手机揣回兜里,问:“你女朋友吗?”

“不算。”易辙说。

男生嘟囔着重复了一遍他的答案,小声说:“还第一次见你这么笑。”

人大概都是只会对喜欢的人情不自禁。看着身旁又重新低下头的人,易辙粗糙的思维难得这样感性了一次。

他们之间的告别很奇特。

两个人站在地铁口,不断有人走上下降的电梯,男生注视着他们的背影,不知在想什么,好一会儿之后忽然说:“我从来没有坐过地铁。我妈说坐地铁是浪费时间,比起钱,自己的时间更值钱。”

那几乎是易辙最看重钱的一段时间,如果他钱多,就不用放弃之前看过的两套不错的房子。所以乍然听到这种话,易辙的思路变得和周遭环境一样乱。

他带着满脑袋的钱和时间走上了电梯,男生朝他挥挥手,半只手都掩在肥大的袖子里。

电梯下到一半,易辙才想起,自己可以送男生一张演唱会门票的。他在到达底端之后迅速站上了一旁上行的电梯,但等匆匆追出去,却看到不远处,那个男生坐上了一辆出租车。

观念形成于环境与经历,而一旦形成,便会纵容人们在其中各自为王。谈不上对错,但谁都很难改变,无论这个王位的得来是主动还是被动。就像直到又过了半年,他们终于等到了一间房子,易辙还是会在出门时放弃打车,选择耗时更长的公共交通。

房子的地理位置很不错,从学校走过去也不过二十分钟,房租也还算便宜,微一的缺点就是楼比较老旧,没有电梯。易辙知道许唐成爱干净,所以找到房子以后特意忍着没告诉他,直到把房子里里外外收拾干净了,才选了一个晴天的午后,拉着许唐成过去。

窗帘拉开,外面是慷慨的阳光。

眼前有窗帘抖落的碎屑,被阳光照得清晰。是许唐成喜欢的空镜头。

对着窗口,许唐成莫名看得出神,不知为什么,竟觉得这样一个空镜很有意义。

被触动到什么程度呢?

如果要他选出几幅画面来表示他的人生,他会选这一幅来代表他们。

没有易辙,也没有他,却依然有他们在。

大四第二学期的开始,意味着保研名额的正式确定。有许唐成在前面,易辙当然不会不努力,他知道自己的成绩大概在什么名次,在学院楼的公告橱窗里看到名单时并没什么惊喜的感觉,倒是许唐成,不停地问他要报什么专业。

易辙一直没答出来。甚至,其实他连要不要继续读书都没想好。

出租房的客厅里铺着易辙不久前从家居城扛回来的地毯,两个人洗完澡,放了个笔记本在茶几上,坐在一起研究着易辙的未来抉择。

“你先选一下是读书还是工作吧。现在工作的话,倒是也有公司可选,不过咱们专业本科生进去的话,可能工作的技术性多少要相对弱一些,”许唐成瞥了易辙一眼,“得跟人打交道,你可以吗?”

头发还没擦干,易辙一边胡乱揉着脑袋一边说:“不喜欢。”

“那就先不工作,继续读,搞科研。”

湿漉漉的毛巾被放到茶几上,易辙转了个身,一条腿挡在许唐成的后背,另一条腿从他的膝下穿过,把他整个人圈到自己怀里。他热衷于以这个奇怪的姿势拥抱许唐成,许唐成甚至怀疑,他在客厅布置这么有情调的一处,就是为了让两个人能摆出这个姿势。

把人抱稳了,易辙接着否定:“也不喜欢科研。”

这话不是乱说的,他确实发现自己对什么都提不起太大的兴趣。跟人打交道就不说了,基本上能不理就不想理。至于科研,他能力还可以,但要说喜欢,恐怕还差了八千里。

许唐成听完,把手中的笔一撂,掰着手指头问:“不喜欢工作,不喜欢科研,那你喜欢什么。”

易辙把下巴杵上往许唐成的肩,很快说:“喜欢你。”

许唐成倒吸了一口气。

他笑了一声,伸出一根手指挑了挑易辙的脸:“我发现你现在一套一套的啊。”

许唐成在说话时偏过了脸,易辙逮住机会,不给他拒绝的机会,从嘴巴开始,一直亲到了脖子。气氛慢慢地就变得不大对味,在事情还能控制时,许唐成赶紧拽住易辙在自己背后作乱的手,敲敲茶几的桌面,警告说:“不行,说正事呢。”

易辙不听,仗着自己劲大继续搂着他。

“不行不行,”许唐成推他,“你先一边去,今天晚上你必须要决定好,不能再拖了。要是读研的话该联系老师了,好多老师手里这种保研的名额也就一两个,你老拖着,厉害的老师就都被抢完了。”

易辙哪有心思想什么研不研的,他吭哧吭哧地特意把地毯扛回来是为了什么啊,不就是因为这块地毯柔软得过分,让他一摸了一下就开始心怀不轨么。他假装没听见许唐成的话,许唐成也一点都不服软,一边试图挣脱他一边跟他说今天真的不可以。

“我抗议!”

许唐成这样不配合,易辙实在无法继续。最后他使劲勒了勒怀里的人,瓮声瓮气地来了这么一句。

许唐成不动了,看他。

“你抗议什么?”

“我抗议你总不让我亲,”易辙想想也委屈,“你知道你现在天天跟我说得最多的话是什么吗?你现在天天跟我说得最多的就是,不行,不能,不可以,易辙,一边去。”

许唐成愣是被他声情并茂的模仿给气笑了。既然说到这,他觉得就真得好好跟他掰扯几句了。

“哎,你讲不讲理?”他稍稍朝易辙这边转了转身,抬起手,用食指一下下戳着易辙放在他身侧的手臂,“你自己说你每次是光亲亲么?在这屋里,哪次你没动手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