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植被 第37章

作者:麦香鸡呢 标签: 破镜重圆 近代现代

  只有这次,许言捏他的脸,问他痛吗。

  眼睛疼,一股酸胀的涩意从后颈,穿过头顶,蔓延到眼眶和鼻腔,沈植抽了口气,猛地伸手抱住许言。许言整个人被撞得往后跌,但沈植紧紧环着他,脸埋在他颈侧,眼泪顺着他的脖子往下滚。

  许言回了回神,犹豫了会儿,抬手抱住沈植的背,有点生疏地抚了抚,说:“其他的等我回来再说,我要去机场了。”

  “你去哪里出差。”沈植带着鼻音问他。

  “希腊。”说完想起那年沈植去日本找他,许言立刻接着说,“你别来。”

  沈植在脑袋里翻了一遍——申根签证早过期了,想去也来不及。

  “我等你回来。”沈植说。他把手松开一点,抱着许言和他对视。距离够近,但谁也没主动要亲,双方还在缓冲阶段。

  “那我先走了。”沈植红眼含泪看过来的模样简直不要太可怜,许言垂下眼,“你注意休息。”

  “你也是。”

  哥俩真够客气的。许言上了车,见沈植站在那表情失神,好像还很恍惚。想了想,他手肘搭在窗边,冲沈植说:“过来。”

  沈植朝他走了两步,俯身,许言仰起下巴,在他嘴角亲了一下。

  不等沈植反应,许言转回身,开车走了。

  他看着后视镜里沈植的身影,摸摸自己的心口——跳得很厉害,但感觉还不错。

  愣在原地的沈植是被电话铃拉回现实的,他接起来,蓝秋晨问他:“怎样?”

  “什么?”

  “你听得见吗?”蓝秋晨紧张起来,“你现在是什么状况?”

  什么状况?沈植看着手里的快递盒,慢慢说:“我谈恋爱了。”

  好家伙,出现幻觉了。蓝秋晨顿时着急:“你现在在哪?我马上来找你。”

  “我很清醒。”沈植回答,“许言说,可以跟我试试。”

  安静了好一会儿,蓝秋晨问:“这什么情况?怎么你决定放弃了,许言又答应了?”

  “因为他很善良,他很好。”

  “……”

  实际上,比起眼下的惊喜,蓝秋晨更担心如果许言的心软是一时兴起,如果之后又出现了什么问题,那么对于沈植来说无疑是二次伤害,沈植绝对承受不起。

  但现在也只得走一步算一步,他总不能往吊着沈植那条命的唯一特效药里泼冷水。蓝秋晨笑笑说:“记得做一下深呼吸,是不是快晕过去了?”

  “差点,但我站稳了。”沈植看向天空,快黑了,还剩一片沉沉的暗红,他说,“实在站不稳,就抱住许言了。”

  “很好,恭喜。回去记得吃药,按时来我这儿。都休假了,就别老熬夜,没事多跟你男朋友聊聊天,保持心情愉悦。”

  “还不是男朋友,许言只说跟我试试。”

  “那你刚刚还跟我讲你谈恋爱了?”

  “不可以吗。”

  “……可以。”

  开车回去的路上,沈植看着车窗外。第一次,这几年来他第一次发现树叶那么绿,城市的灯火那么明亮,车流声那么清晰,人来人往,好热闹——原来自己也是其中一员,是活生生的人。

  原来除了无际的痛苦和无尽的黑暗,他还能尝到期待、快乐、希望的滋味。

  刚确定关系就异国恋的感觉简直让人抑郁加重,沈植虽然休假在家,但还是要处理不少事,除了不用飞来飞去出差,其他一切和工作时没太大差别,一定程度上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那晚他发信息问许言登机没有,许言回复已经上飞机了,在等起飞。

  沈植:飞机上睡一觉,不要太辛苦。

  许言:好的。

  然后就没了。

  许言白天忙着拍摄,再加上有时差,等他收工回酒店,沈植这边已经是凌晨——他在调整作息,每晚嗑安眠药按时睡觉,已经好几天没有晚睡了。两人聊得不多,态度也克制,但沈植每天的动力就是醒来后看看手机,用聊天记录证实自己不是在做梦。

  第六天,沈植去诊所,见面第一句话,蓝秋晨对他说:“沈律师,可以了,把你的笑收一下。”

  今天是第七天,沈植没特意问许言什么时候回来,他之前说要七八天,沈植研究了一下航班,许言应该后天下午到。

  但傍晚时,沈植健完身洗澡出来,见手机亮着,拿起来看,是许言刚发的消息:我到了。

  到机场了?沈植的心跳一下子快起来,有些头晕目眩,头发还没吹就捞起车钥匙准备下楼开车。去机场接人肯定来不及,何况许言有司机,沈植一边打字告诉许言自己现在去他家一边出了房间,然而客厅里传来解锁的声音,门被推开,许言拖着行李箱走进来。

  这比他提前回国更让人不可置信,沈植站在楼上呆呆地看着他。

  沈植毫无准备,怎么也想不到许言会在下飞机之后直接来这儿。房子里的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许言会怎么想?沈植觉得许言看起来很平静——不知道是没有发现还是觉得那不重要。

  许言抬头看向他,顿了下说:“提早回来了。”

  犹豫是多余,沈植快步迈下楼梯,走到许言面前,接过他手里的行李箱。两人默契且尴尬地沉默片刻,沈植说:“先洗个澡休息一下。”

  许言点点头,没说话,是真的很累。

  上楼,沈植把行李箱放进衣帽间,许言跟着进来,打开箱子,找睡衣和内裤。沈植蹲在许言旁边,看着他,伸手摸摸他下颚边一块小小的淤青,问:“这里怎么了?”

  “拍照的时候摔了一跤,不过幸好。”许言说,“幸好相机没事。”

  “洗完澡我给你上点药水。”

  老实讲,现在的一切对两人而言都是陌生的,双方都在摸索着重新相处。许言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沈植的关心,只能点点头。他侧过去看了眼,发现沈植也在看他,许言立刻把头转回来。

  许言洗澡的时候沈植站在房间里,那水声像是浇在他心上,滴滴答答,把他淋得湿漉漉一片。以至于沈植忍不住抬手看了看掌心,干的——他并没有被淋湿。

  洗手间门打开,许言擦着头发出来,走到床前,整个人趴上去,有气无力地说:“我先睡一会儿。”

  “头要吹干。”沈植去拿吹风机。

  许言伸手捞过小鳄鱼抱在怀里,换了个方向,头搭在床沿。沈植坐在他脑袋旁,替他吹头发。吹风筒呼呼作响,许言昏昏欲睡,沈植的指腹在他的头皮上揉揉碰碰,许言感觉不太真实,他在这种悬浮的状态里闭上眼——或许确实是假的也说不定,但此刻他不想考证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吹风机停了,也许已经停了有段时间,意识到这点之后,许言慢慢睁开眼——并没有发生场景瞬变回到自己家的情况。他在沈植的房间里,还趴在被子上,背上盖了条毯子,怀里的小鳄鱼被抱出了热量。他转过头,沈植仍然就坐在身边。

  “你才睡了半个小时。”沈植把他额前的头发拨开来一点,垂眼看着他说。

  感觉只是闭了闭眼,竟然已经过去半个小时——许言这么想着。他自下而上地看过去,窗帘只拉了一层,外面的光还能透进来些,沈植的轮廓在昏暗中隐隐约约。

  许言突然说:“你瘦了。”

  你瘦了。这句话总出现在久别重逢的第一面,但许言现在才说,是因为直到这一刻才能说。

  “是瘦了一点。”很久以后,沈植回答。

  心理疾病,失眠成性,药物副作用,高强度工作……凡此种种,近千个日子累积下来,人总要为此消瘦一些的,不能避免。也曾经有很多人问他怎么瘦了,劝他注意身体,但为什么许言说出这三个字,让他最难过。

  他想跟许言诉苦,倾吐这三年里每一个难捱的日夜,可偏偏他自己就是所有苦痛的罪魁祸首,他咎有应得。

  所以什么都不要说。

  沈植从床头柜上拿了药水,打开台灯:“上点药吧。”

  “噢。”许言翻了个身,把头枕在沈植腿上,露出下颚。

  沈植很轻地往那块皮肤上抹着药水,房间里没有别的声音,那么静谧的场景,但心怎么跳得这么快,快到他都害怕许言会听见。

  如果是梦,如果是幻觉,那就停在这里,别醒来。

  作者有话说:

  沈植(恋爱中):给老婆揉揉。

第58章

  晚饭是沈植做的,几个很简单的基础家常菜。他在厨房里的时候许言接到陆森的电话,问晚上能不能帮个忙。

  “我在另一个棚里,出了点状况耽搁了,时间就撞了,协商了一下,那边只接受你代替我去拍。”陆森说,“刚出差回来就要你过来帮忙,我也感觉非常的不好意思……”

  “请停止这种虚伪的客套。”许言笑着说,“我吃完饭过来,两个小时以内。”

  “OK,感谢许大摄影救急。”

  刚挂了电话,许年又打来,问许言人在哪,回来了没有,要不要去爸妈家吃饭。

  “回来了,吃饭的话下次吧。”许言说。

  “怎么了呢。”许年跟警犬似的,立马就嗅出不对来了,“你在哪儿啊哥,一回来就忙工作?”

  沈植正回厨房端最后一盘菜,许言低声说:“没有,在陪你娇花一般的嫂子吃晚饭,别烦我。”

  说完,他果断挂掉电话,掐断了许年的狼嚎。

  而许年那位娇花一般的嫂子已经盛好饭,站在桌边看着许言,问他:“是有什么事么?”

  “临时有个拍摄,吃完饭我得回去。”许言走过去坐下,“今天就不在你这里过夜了。”

  沈植怔在那里,一时没回过神,那感觉就像小孩好不容易得到了一颗心爱的糖果,拿在手里还没捂热就又被夺走,被告知现在不能拆,还要再等等。

  “怎么了?”见他一直站着,许言抬头问。

  “没事。”沈植坐下来,“要忙到几点?你才刚回来。”

  “不知道,估计凌晨。”许言回答。

  沈植安静片刻,问:“我送你回去,之后能在你家等你吗。”

  “你明天不上班?”

  “不出差不开会的时候,在哪办公都可以。”沈植没提自己请了一个月假的事,时间过于长,他怕许言问为什么要休这么久。

  许言想了想:“算了吧。”他低头吃饭,“我等下坐高铁回去,快一点。今天肯定收工很晚,让你等着也没意思,还影响你休息。明后天我都有活儿,等过了这几天,我也调个假。”

  他已经能预见之后的状态——两人都是忙到飞起到处出差到处跑的,再加上不住同个城市,一起相处的时间大概不会很多。

  但对他们来说也许未必是坏事。

  “好。”沈植垂着眼说。

  吃完饭,把碗扔进洗碗机,沈植从冰箱里拿了几个橙子榨汁喝。许言站在他旁边,问:“你怎么不问我你做菜好不好吃。”

  沈植很淡地笑了一下:“肯定没有你做的好吃。”他把橙汁递给许言,“尝尝甜不甜。”

  许言以前很爱喝鲜榨橙汁,尤其在夏天,冰箱里总是会堆着几个橙子,七个刚好能榨两杯,沈植的那杯不加冰块,他胃不好。

  “甜。”许言又喝了一口,抬眼时刚好撞上沈植的视线,许言很快别开目光,转了个身,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去开冰箱门,往里面瞅。

  沈植伸手拿起杯子,喝了口——是甜。他这几年自己做过很多次鲜橙汁,只有这次最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