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与珊
他转过头:“我们宿舍的人一个赛一个刻苦,每个人的压力都不小,但也有各自减压的方式。”
“我的,就是听雨。”林潮生歪着脑袋,“或者搬把椅子,窝在窗边看雨。”
陆辰风顺着林潮生的话在记忆里翻找片刻,回道:“我的是听火车。”
“火车?”林潮生挺直背脊,既惊讶又疑惑,“专门去火车站听吗?要跑那么远?”
陆辰风摇头解释:“从我学校出来左拐几百米,有片繁华的商业区,那里的主路上横着一道铁轨,经常会过客运火车。”
林潮生在脑海中想象着画面。
“头顶高架通着城铁十三号线。”似乎降温了,陆辰风将林潮生揽进怀里,搓热他胳膊,继续说,“学习任务重的时候,我偶尔会跑出校门,坐在道闸杆旁边的台阶上放空思绪,等着火车和城铁同时驶来的那一刻。”
“交错的声响振聋发聩,持续十几秒后重归寂静。”陆辰风道,“第一次听觉得特别痛快,之后就成了我排解压力的方法。”
几句话成功勾起了林潮生的好奇心:“等雨停了,你带我去听一听吧。”
陆辰风问:“为这事儿特地跑一趟?”
林潮生轻“嗯”一声:“想亲身感受一下这种氛围。”
后面藏着的话他没讲出口,只在心中默道:想和你再做一遍你曾经做过的事,想让你独自到过的地方也能有我们的影子,想体会你当时的心情,以及弥补我错过的时光。
本该中午放晴,这场雨延迟到傍晚才结束。夜色接踵而来,水洗后的城市轮廓分明,高架桥上的霓虹如同流萤,连接成光带延伸向更远的地方。
奔驰拐进华联商厦地面停车场,林潮生跟随陆辰风穿越人群,迈向站台的另一侧,停步在道闸杆后方的空地上。他凝望着面前的林荫道,问:“这里离你学校不远?”
陆辰风拉着林潮生坐下来:“对。”
弯月悬浮夜空,五道口步行街灯火璀璨,饶是如此,来往行人也只剩一张张模糊的面孔,像生命里曾经来过的人,又转瞬消失在嘈杂的城市中,什么都没能留下。
林潮生抓住陆辰风的手,他知道无论命运如何,未来发生多少变故,这个人永远也不会丢下自己:“有件事一直没跟你讲。”
陆辰风弯曲食指蹭了下他的鼻梁:“不该瞒我。”
“这就坦白。”林潮生挪动几分,紧紧地挨着陆辰风,语气稍顿,“我打算工作一年后,试着报考地质大学的在职研究生。”
陆辰风闻言,脸上笑意不止。他凑近问:“怎么,当男朋友还不够,还想当我学弟?”
林潮生福至心灵:“不如你也回来读研,咱们再谈场校园恋爱?”
陆辰风指尖挠挠他掌心,诚实地说:“我习惯了生意场,早就静不下心来念书了。不过,陪你去听课,接送你上下学那是应该的。”
林潮生脑瓜转得极快,立刻示好:“学长真疼我。”
四下静谧,忽而夜风起,道路两侧的银杏树叶拂动出轻柔的声音,却不及这一句情话入耳钻心,撩得陆辰风心弦大乱。
恰巧周遭无人,陆辰风趁机捉住林潮生的下巴,另一只手揽在他腰间,细致地用嘴唇描摹对方的唇形。
气息交换,红灯骤亮,道闸杆缓缓降落。远处有耀眼的灯光迅疾驶来,天地间轰然作响,很快又消散在轨道尽头。
这一列火车从他们的爱意中经过。
第47章
以前生活在大理,林潮生总是按天计算日子,时常过得小心翼翼、胆战心惊。现在,他从书本间移开目光,单手支颐望向站在阳台上叼着棒棒糖的陆辰风,那人正陪着小花盆一起晒太阳,偶尔往盆中挤两滴花卉营养液。
时间似乎流逝得有些太快了。
“我算是想明白生日时你送我棒棒糖的真正目的了。”陆辰风感受到林潮生的注视,放下滴瓶后转头看过来,“我这烟怕是抽不成了。”
林潮生起身绕去阳台,尽管一层房屋大面积囿于阴凉,但早已到了穿一件单衣也容易出汗的地步,更别提两个总是爱往一处凑的人。
林潮生将陆辰风唇间的塑料棍拨向嘴角,稍加踮脚碰碰他嘴唇,问:“心情不好不需要再靠尼古丁慰藉了吧?不是有我在吗?”
“确实。”陆辰风把人往怀里揽了揽,“不过仔细想来,自从当了你男朋友之后,我似乎很难会有‘心情不好’的时候了。”
北京的春秋如同昙花一现,夏冬两季延续得更为漫长。五月底,林潮生睡觉时已经盖不了薄被了,主要原因是身旁挤着陆辰风这个大火炉,这张单人床委实太小了。
午睡一刻钟,两人醒来皆是一背的热汗,林潮生头发被陆辰风的胳膊压乱了,他拿掌心摁住立起来的一小搓软毛,建议道:“咱们换张大床吧。”
陆辰风刚一睁眼便听见如此戳心的提议,眉毛不自觉愉快地一挑,的确,一周有三四天都没心没肺地窝在林潮生的床铺里,自己的卧室早就形同虚设。他将兴奋收敛,耍贫说:“这件事儿上怎么不贯彻你‘能省则省’的原则了?”
本意是想逗/弄一下对方,却见林潮生淡定地捋顺发梢,眯眼瞧着枕边人,接话道:“你不提醒我差点忘了,可不能买了,我嫌热,你今晚回屋睡。”
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陆辰风:“……?”
“买。”他急忙一锤子落定买卖,生怕林潮生真的反悔,挺直上半身把人缠住,有种不依不饶的架势,“得买,这是咱家最先需要解决的大事。”
“下午方毅是不是要来找你?”林潮生问,“等你哪天有空,陪我去新奥购物中心的维意定制看看吧?”
陆辰风立马卖了朋友:“方毅说他临时有事,我和他改天再约。”
林潮生竟然知道新奥购物中心,还能具体讲出家具定制店的位置,随即陆辰风反应过来,努力克制住上扬的唇角,问:“老早就有换床的打算了?”
林潮生坦然承认:“嗯。”
陆辰风:“什么时候动的心思?”
林潮生看向他:“当你把我一个人安排在这间屋子里的时候。”
陆辰风想象着林潮生之前深夜难眠,渴望地捧着手机查找家具店的画面,心口狠狠一痒,示好地凑近他耳畔说:“我的错,我检讨,咱们这就出发。”
陆辰风仍是一身西装革履,穿着短袖衫的林潮生坐在副驾驶,倒也没被普通的衣装拖了后腿,模样干练成熟。
北辰路上车辆拥堵,半天挪动几米,陆辰风手指点着方向盘,目光扫向眼尾,林潮生滑动手机屏幕,正在比较各类床垫的材质,清爽的短发,瘦削的耳廓,流畅的侧脸线条,眼神顺沿纤细的脖颈溜到领口处,陆辰风放缓呼吸,留恋地盯着那对儿平直的锁骨。
几秒出神,林潮生握住陆辰风的手,小声提醒:“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