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巫山有毒
可也因为相信了消息是真的，灾民们才更慌了，心理承受能力差的忍不住哭天嚎地，咒骂老天爷不给人留活路，更有人生出了干脆死了算了的冲动想法。
好在，没等他们真的付诸行动，两个势力又通告全城，让所有灾民，不论是县城本地人还是外来人口，都来城南领取从赌坊和衙门缴获的物资。
赌坊和衙门势力被摧毁的消息也随之彻底传开。
两个势力的倒塌和人人有份的物资一下子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灾民们半信半疑地前往指定地点领取物资。
县城目前的灾民人数有数千人，这些人每个人都分到了近五十斤的各种糙粮，三斤盐，棉布麻布各一匹，以及够用三五次的风寒退烧成品药丸。
这次发下去的物资都是刚需，像古董字画，金银珠宝类，包括那些轰天雷，陆玄都没有拿出来，乡绅富商们也默契地当做这些东西一开始就不存在。
人家凭实力灭了两个势力，拿点战利品是应该的。
白得了这么多物资，悲观的灾民们都有些绝望不下去了。
能活着谁愿意去死？
有了这些物资，加上前几天去城北找到的，以及前两个月陆续积攒剩余的口粮，起码大半年内都不用担心饿死。
两个势力又趁热打铁地宣布了他们准备迁往东边的山上的消息，还言明他们提前准备了不少船只，洪水并非完全无法抵挡。
灾民们彻底没空想东想西了。
赶紧收拾行李，确定离开的时间，免得被落下才是紧要事！
一通连环招下来，预想中可能会爆发的混乱还没发生就被平息，全城也不自觉陷入了紧锣密鼓的逃离准备当中。
·
城东。
“阿悦，来，多吃点。”苗金凤积极地给身体恢复得差不多的李悦夹菜。
“够了娘，我自己夹吧。”李悦捧着堆得满满当当的饭碗，神色复杂地看向桌上比过去过年时还要丰盛的饭菜。
即使和家人重逢已经过了两天，她还是有点无法习惯家中的富裕。
又不是什么值得庆祝的节日，只是寻常一顿饭竟然也有四菜一汤，荤素搭配，荤菜是大块的炒腊肉，红烧狼肉，连汤都是极为鲜美的鱼汤，奢侈得令人心疼。
这么一顿饭菜，在不考虑腐坏的情况下都够她在极热期吃个十来天了。
越了解村里前三个月的生活，李悦越后悔当初自己为什么没有听话地带着孩子留下。
陆玄带着村民去解决赌坊那天，爹娘兄弟把周成海抓回来当场废了他一条胳膊和一条腿后毒打一顿只剩下一口气才扔了出去，让他自生自灭。
比起直接把人弄死，半死不活的残废在灾变期要遭受的罪显然更多，这是对周成海最大的报复。
亲眼看到周成海遭了报应，李悦心中的恨意消散了大半，余下的便只是对女儿夭折的愧疚和自责。
好在事情到底已经过去两个多月，在家人的陪伴下，不至于动轻生的念头。
女儿已经没了，至少她还有亲人陪着。
李悦一边珍惜地吃着过去三个月想都不敢想的美味，一边听家里人闲聊。
李拓奇怪道：“陈老爷子他们好像只和城里的灾民提了会有洪水，隐瞒了灾变五年的事，为什么不都告诉灾民，好让他们提前准备起来？”
李铁不紧不慢地吃了一口炒溶洞蘑菇，摇头道：“一个洪水已经要把人压垮了，都说了城里的灾民哪里受得住。”
说是提前准备，灾民们条件有限，又能准备什么？
能在最短时间内尽可能做些抵御洪水的准备已经很好了，其他的，等暴雨季快结束时再开始愁也不急，凡是总要一步步来，免得步子扯得太大扯到蛋。
又不是哪个势力都有个能力出众的陆玄在。
他们村能出一个陆玄，算是祖上积大德了。
李景道：“县城的灾民人数不少，没了县衙和赌坊，陈老爷子他们能收拢不少人手，人多力量大，大家一起努力，又有陆玄换给他们的物资，顺利度过洪水应该不难。”
“人多力量大……是这个理。”李铁神色微动，点了点头。
“村长。”说着话，屋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吃得满嘴油的李拓抹抹嘴出去开门，“咦？钱婶子，大勇哥，你们怎么来了？”
发现钱婶子身后跟着个面生的姑娘，李拓一脸好奇。
这又是谁？
屋里的人也看到了那位没见过的姑娘，心里不禁一动。
难道是继武阳之后，魏大勇也救了个人回来？
钱婶子见他们还在吃饭，有些不好意思，“哎呀，瞧我这，来的不是时候。”
苗金凤忙道：“哪儿的话，快进来。”说着招呼武茵茵和李悦把饭桌挪到一边，从空间里取了另一张干净的桌子放到他家男人跟前，又倒了茶水。
李家其他人都坐到了另一边去，把位置留给钱婶子三人。
李铁问道：“你们过来有什么事？”
钱婶子坐下后喝了口热茶暖了暖身子，很麻利地把事情的经过快速说了一遍。
最后才有点紧张地问：“村长，你看这事儿能成吗？”
李铁看了眼低垂着头，双手紧张地攥紧衣摆的女子，心里有一些想法冒头，却没有马上回复钱婶子。
“你们先坐着，我出去一趟。”
说着，让苗金凤招呼他们，自己则出门拐到了陆玄的房间。
……
“……就是这么回事。”李铁看向陆玄，“大勇那孩子之前的媳妇生产的时候一尸两命，之后就一直一个人过。这次凑巧遇到了那姑娘被他爹逼迫的场面，看不过眼才把人救下。”
李铁叹道：“咱们村里如今算上你在内，一共四十多个青壮，撇开你武叔还有葛叔，张叔那些和我同辈的，也有三十来个年轻小伙子，其中至少有一半还没成亲。”
包括他小儿子李拓。
“村里当然也有没嫁人的年轻丫头，但这些年轻小子丫头能看对眼的早就定了亲，到现在还没成的，就是互相看不上。要是灾变没发生，各家还能让媒人到附近其他村子里找合适的人家谈谈，可现在……”
他们接下来几年可能都无法安稳定居，整整五年，十四五岁正是大好年华的丫头都要生生被熬成老姑娘。
李铁道：“我想着，县城人多，咱们条件也比较好，趁着离开前能不能让村里有心思的去寻摸寻摸合适的人选。要是没什么麻烦负累，品行也过得去，正好可以领回来壮大咱们村的实力。”
直播间观众们听完村长的打算后不禁赞叹：【增加人口，壮大实力，确实是个好主意，这样主播以后也能省点事，多带我们出去转转。】
【县城的灾民都知道云麓村的人富裕，要是放话说要招人，估计门槛都能被踏破吧。】
【其实我觉得可以把陈老板的商队拉拢过来。】
【陈老板的根基都在县城，二叔还是乡绅势力的主事者之一，他作为侄子话语权肯定不会低，不太可能跟着主播他们漂泊。】
陆玄点头道：“是个不错的主意。除了给村里单身的青壮们寻找另一半，也可以找找有一技之长的人，前提是要把关好人品。”
李铁神色严肃，“这是肯定的，我也不想招来一群不省心的以后天天操心。”
说到这里，李铁又看了眼陆玄，“说起来，你不打算趁这个功夫也给自己找个媳妇吗？你也不小了。”
陆玄毫不犹豫地摇头，张口就来：“我就不必了，仙人不许。”
仙·直播间观众·人：？？？天降黑锅？
李铁没想到仙人连这个都管，不过转念一想，或许是因为陆玄早晚要成仙去仙界，仙人觉得普通凡女配不上他，也无法和他一起离开。
那确实不好随便找个早晚要分开的女子成亲。
自觉明白原因后李铁不再多劝。
增加人口的事达成了共识，接下来最先要解决的自然是魏大勇救回来的女子的事。
陆玄给村长出了个主意，“您回去后跟钱婶子这样说……讨个媳妇回来倒是没什么，就怕她爹也一起赖上来，到时候麻烦的就是村里了。”
李铁可不想被个无赖赖上，肃容道：“我知道怎么和你钱婶说，放心！”
……
钱二娘听李铁转达了陆玄的话，又扭头和儿子魏大勇说了一遍，道：“要是柯丫头能下定决心，这媳妇我就认了，不然就把人送走吧，我们能帮她一次，却不能帮一辈子。”
魏大勇自然没有意见，“好，就按娘你说得来。”
很快钱二娘便单独拉着柯薇好一顿推心置腹。
“柯丫头，婶子也不和你说谎，我看你样貌不错，人也是个机灵的，想给我儿子讨你当媳妇。但你那个爹不是个好的，刚领了不少粮食就要把你卖掉，我们村能接受你，却不能连你爹都一起留了。
婶子的想法是，我们替你出一笔粮食，你和你爹做个了断，断了关系。”
被灾变折磨得消瘦但依旧可以看得出清秀五官的柯薇咬了咬唇：“可他是我爹，我要孝顺他……”
钱二娘打断她的话，“孝顺也要分人！你是你娘十月怀胎生的，你最该孝顺的是你娘，你爹做了什么？他就是脱了裤子爽了一下而已，贡献没有多少，倒是知道拿着孝道当令箭任意磋磨你。”
“现在人都活不下去了，难道你还要在一根愚孝的绳子上一辈子吊死不成？那一开始就不该在我儿子路过的时候求救。”
钱二娘掷地有声道：“人不自救，天都难护。丫头，命是你自己的，路要怎么走，得你自己选。”
“你要是实在下不定决心，婶子也不勉强你，我们可以带你去见乡绅那边能主事的人，让他们帮衬你，你爹也不敢再卖你。”
她是看出这丫头眉宇间有一份坚毅，遇到麻烦时还知道寻求帮助，没有被他爹折磨得麻木不仁才有心帮把手。
若是柯薇自己立不起来，她也不想在这种特殊年节里给儿子讨回来个软弱的的儿媳妇。
钱二娘并不知道，自己一番话对柯薇来说有多么振聋发聩。
从小到大，柯薇看着他爹如何骂她娘肚子不争气，骂她是个赔钱货，对娘和她动辄打骂拳打脚踢。
但凡她们想反抗，那男人便用夫为天，孝道等大道理压着她们，就连左邻右舍都会劝她听话，说她爹生她养她，她要孝顺他爹。
没有人认为她爹的做法有什么不对。
可柯薇的内心总有一个声音在不断说，这是不对的！她和娘的人生不应该是这样的！
尤其是当她娘在高温期病倒，她爹得知接下来会有洪水后想把她卖给刘地主换更多口粮时，她内心一直在认命还是抗争中不断摇摆，挣扎。
直到今天，终于有一个人大声告诉她：你没错，错的是你爹！你可以反抗，你也应该反抗。
柯薇一直被困住的心在这一刻终于豁然开朗。
她几乎没怎么犹豫地大声道：“我和你们走！”
柯薇语气坚定道：“婶子不需要给他什么粮食。我们一家并不是县城人士，是附近村子的出身，我娘病死以前，家里所有的地都是我和我娘种的，他一分钱都没有挣回来过，我是我娘养大的，不欠他什么！”
就算自己的出生有他的一份，这么多年被打骂，该还的早就还清了。
柯薇抬头看向一直默默听着的魏大勇道：“麻烦魏大哥和我一起再走一趟，和我爹做个了断。他是个欺软怕硬的，只要把他打怕了，他不敢赖上来的。”
魏大勇看着柯薇，点头：“好。”
钱二娘高兴地大笑，“好好，就该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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