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土八月
“你好?”
“你好。”
陈运语气很平静,跟站在后面的迟柏意对视了几秒,低头让开了路:
“请进。”
“请坐。”
一眼看过去就两把椅子,周清砚果断放弃,道:
“没事,我坐地上就行。这样自在一点。”
陈运没说什么,就点了一下头:
“那我给你拿个垫子。”
迟柏意走在这俩人后面,刻意把脚步放轻,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同时不动声色地把她上下看了个遍——
脸上没有笑,姿势状态尚好(类似初见),手上身上没有伤……
不错。
“字写得很好,平时也练吗?”
陈运抱了个以前洗缩水的床单出来铺着,听她这么问就跟着看屏风:
“以前练过。”
床单铺好了,三人席地团团而坐。
家里依旧没有多余的杯子,好在她俩回来前买了些饮料果汁,苹果橘子什么的整点儿往中间一摆,再拆包瓜子。
嗑着瓜子喝着瓶装茶,天就这么各聊各地聊上了。
陈运说:“你想问什么现在就问吧。”
迟柏意说:“你们看这个苹果它像个馒头。”
周清砚说:“你也用香吗,芳香疗法是不是真有那个奇妙作用?”
话题南辕北辙,交流不着四六。
她们三坐这儿活像坐在了青春偶像剧里郊游的大草坪。
主角陈运在试图把剧情拉回正轨,主角二号迟柏意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在旁疯狂ob,勉强算个配角的周砚清至今未能进入状态,正从诗词歌赋谈到衣食住行爱好特长……
陈运摸不准这俩大夫的脑回路,最后干脆摆烂:
“对,没错,我确实认为芳香疗法这东西唯一起效的就是心理暗示。”
“就像有人告诉你桃花是香甜的,你就能接受所有桃花香氛的东西其实都是桃子味儿。有人告诉你薰衣草能安眠,你就觉得自己能睡得很好……”
文字游戏而已。
“那么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觉得这是某种意义上的欺骗?”
周清砚摸着下巴道:
“市场营销和人本身对抽象的一种追求?”
“差不多吧。”陈运点头,“追求精神,得到艺术,而艺术就是巧言令色。”
迟柏意感觉这个对话很缥缈:
“哲学吗这是?”
陈运掰开橘子放在了她手心。
于是迟柏意安静嚼橘子。
柑橘的气味很清新,尤其破皮之后像在空气中投射炸弹。
嗅着这股浑然天成的香,陈运再次开口:
“譬如柑橘类水果香气中的柠檬烯可以刺激大脑,两种对映体S、R,气味不同,功效不同。”
“但市场也不会根据功效气味让你选择,市场只会排列出更优选,更多、更繁复。”
从而让人在无数选择中必须挑选一样作为代表:诸如沐浴露护手霜的香味,和香水的千千万万种品牌,以及洗衣液留香珠等。
而不会去想自己为什么要选择。
“所以选择的那一刻就注定只会有一种结果——被骗,然后认栽。”
“所以你不喜欢这种东西?”周清砚拧开瓶盖,将水放在了她面前:
“那哪怕你自己也是、或者说未来将会是代表市场去做选择的那一部分呢?”
“那我宁愿没有过这个选择。”陈运笑了笑,在周清砚进门后第一次,目光直直对上了她的眼睛:
“要么活,要么死。”
这道声音像一条索命的咒,在整个云里雾里的对话中骤然出现,迟柏意恍然明白,悚然而惊,这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手里的橘子皮碾碎了。
橙黄的汁液就沾在指尖,黏糊糊的很难受。
陈运转头看看她,从兜里摸出来一块儿手帕,放在了她的手心:
“擦擦吧。”
迟柏意就怎么看那手帕怎么眼熟……
“现在可以问了吗?”陈运重新看向对面的人:
“你的暗示对我没有用,我不信催眠这种东西。”
周清砚立马从余光中瞥见迟柏意站起来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你不也一直在暗示我吗?”
好,现在迟柏意又坐了回去,还冲她抬抬下巴。
嘁……
周清砚正色道:
“好了,我明白了,你的病跟你的身体条件和你的童年你的天赋都没有任何关系。当然有关系我也没有办法——这句是你迟大夫说的。
现在说说吧,你的情况,尽量具体一点。”
陈运了解这个流程,也已经习惯了:
“失眠。”
“到哪种程度,从什么时候开始,以前用过什么药。”
第51章 爱我
陈运慢慢回答着这些同样被问过许多遍的问题:
“幻听……偶尔会有。不过都是那些以前说过的话,这算不算?”
“话题和思维跳跃吗?不,我觉得没有。”
“我以为这正常。”
“攻击性行为,看对谁吧。”
“第一次意识到不对是高三的时候,嗯……高三上半学期,冬天。”
说到这儿的时候,她再次忍不住向迟柏意看过去……
周清砚低着头翻自己之前的记录档案,没注意这俩在打什么马虎眼儿,还在问:
“在那之后你说你去过学校的心理咨询室,效果不好,然后再下一次正式去已经是第二年了对不对,这中间大概情况如何?”
“第二次去的是心理诊所还是医院?”
没人吱声。
周清砚抬眼一看,险些被气笑:
“好看吗?”
迟柏意大大方方点头:
“还不错。”
“所以我刚问了些什么?”
“中间情况如何去的是诊所还是医院。”陈运一连串地重复完,抠了抠指甲,答:
“去的是医院。”
周清砚挺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有当时的病历吗?”
陈运说“没有”。
“那当时诊断或者……”
“没有,都没有。”陈运嘴角抽了抽,想笑一下又实在笑不出:
“因为当时在门诊跟别的病人打起来了,所以……”
所以能跟病人打起来的病情自然也差不多,直接土也湳枫西氵半碳酸锂联合伺候。
一伺候就是三个月,直到陈运觉得再吃她就真疯了的时候终于结束——
药太贵,吃不起了。
迟柏意听得眼前发黑胸口发闷,太阳穴突突乱跳,很想说话,又知道这种时候家属最好不要开口,只能保持着沉默。
在她运着气的沉默中,陈运继续说:
“再就是别的方面,反正去了就说有病,有病就是吃药。其他就是心理治疗,整个纯聊天,聊天我也聊不下去。然后……”
然后就是纯完蛋——
会每时每刻试图找小视频或者小文学?
行,手机砸了。
想病态地求取床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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