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土八月
医院走廊,陈运起身取下吊瓶给一对母女让开座位。
俩人连连道谢,实习的小护士跑来给端来一个凳子,陈运坐上去靠着墙继续望着面前发呆。
面前人很多。
全都是发烧咳嗽的。
迟柏意走之前叮嘱的没错,短短一个月,流感加上之前那个什么病毒,生病的不止她,楼上姜姨的侄女,香水店郑筝,还有店里两三个员工都请假的请假,住院的住院。
她其实还算是病得最晚这一茬,症状也一直不是很明显。
前段时间查也就是什么白细胞什么的不对劲,当时那个大夫就说可能因为之前感冒体内有炎症,吃了两天药就好了。
直到这次断断续续发了两天烧,烧退后后脑勺疼太阳穴疼连带三叉神经从眼睛开始一起拉扯跳着疼,鼻子渐渐几乎闻不到任何东西……
挂号拍片拿药等一整套流程走完,不挂吊瓶时还觉得没事,这两天吊瓶挂得她觉得还不如把自己脑袋挂上去算了——
谁爱要谁要,一颗脑袋十块,迟柏意来买要三十。
不过陈运换了个姿势,对着地面看见自己脸时,还是觉得三十有点贵了。
卖她,得倒贴三百还差不多……
吊瓶挂完,又从忙到起飞的医生那儿收到一大堆注意事项,陈运摇摇摆摆准备走人,想了想,还是倒回去问了一嘴:
“您上次说要手术,还是没变吗?”
大夫大冷天秃头上都是汗,被她问得先是一愣,然后仔仔细细确认几秒钟,摇头:
“得手术。”
“你这个从片子看鼻甲肿大,左侧已经满了,不手术到时候中耳炎眼部感染……”
总而言之,陈运听明白了,自愈没可能:
“那万一嗅觉……”
对方看过来的眼神有种很不明显的怜悯:
“这个,其实你现在神经本来就已经有些损伤……可能有点没法保证。”
陈运知道没法保证,谁让家里就有个现成的大夫,故事一大堆。
耳鼻喉科医闹事件多发也是因为这个,功能性手术,后遗症比比皆是。
她不想再问,道了声谢走了。
路上转道吃了顿饭,坐在桌子上捧个脑袋思考一小时,决定还是给这位忙飞的大夫一个庸医评价。
至于手术,等迟柏意回来再说好了。
反正照这些人说的现在想做也做不了,只能吃药,连挂吊瓶都要挂两周。
明明迟柏意说医院给开抗生素只能三天的?
果然是庸医!
迟柏意可从来没说过她神经已经损伤了的话,就连周大夫也没有说过。
可见事情也不是多糟糕,乐观一点儿比较好。
反正迟柏意应该也快要回来了吧?
陈运乐观的回去自己明明不漏风的小窝,楼下照例找了一圈小花,还是吃饭睡觉去医院吃药,没事儿跟迟柏意扯扯闲话。
如此一周后,下够两天的雪开始融化,出门风穿颅骨,一个哆嗦接一个哆嗦。
那天早上醒来时,陈运并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甚至头都没有痛得太厉害。
她还挺开心,跟迟柏意汇报了这一好消息。
直到买了早饭,坐在桌前时,她才终于发现,她什么都闻不到了。
好的,坏的,刺鼻的……
都闻不到了。
窗外有水声滴滴答答,若有若无的响着,太阳挂在天上,雪化成朦胧一片雾气。
出了医院,医生的话仍旧响在耳边,陈运站在那片雾中恍惚许久,看桥下冰面结出花儿。
好像有人在问:“会好吗?”
彼时,陈运抓着这个悬在桥下、挂在自己手上的女孩子说:
“会好的。”
“都会的,我保证。”
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远,桥下不再有献血车,她也没有力气再去为自己乏善可陈的人生多提供一些价值——
去再帮什么人一把,去救什么人一命。
那些所谓的价值,所有期待的、盼望的、梦中的,也不过桥上桥下一曲流水一层冰。
“神经损伤是不可逆的,没有人告诉过你吗?”
没有啊,可是这又能代表什么呢?
“这个病吧,它其实治愈性比较低,最好做好终身服药的打算。毕竟精神方面这个……人生,总是不一定的,明白吗?”
人生吗,人生啊……
“你恨过你那个妈吗?”
恨是什么?
“你觉得合适吗?”
我想过不合适,可我以为总有合适的那一天。
只要我够努力,有一个好学历,有一份好工作,有一个能让我配得上她的结果。
夜深了,她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微微勾起唇角,像是做了一场好梦。
第120章 最乖了,陈运。
这场梦持续了很久。
并且时间跨度极其离谱,从三岁到二十三岁。中途她好像醒来过一次,不过睁眼是蛸亭老屋。
是什么时候的蛸亭呢?
七年前的蛸亭。
大夏天,知了在耳朵边叫得要死要活,屋外奶奶喊她出来吃西瓜。
她说我不吃我困得很再睡一会儿。
然后眼睛一闭一睁,这回是迟柏意查房,来到了癌症晚期的她病床边。
表情格外肃穆,双手交叉问她:
“你知道自己什么癌吗?”
什么癌?
非转基因玉米玻璃鼻咽鳞状细胞癌。
即使是在梦里,陈运都觉得这个混搭的病名在闪闪发光。
它就闪在迟大夫头顶,光华夺目,如同一条招魂幡,要马上将她风光大葬。
“也没几天了,你有什么诉求可以说出来,我尽量替你办到。”
陈运半身不遂地躺床上,听完这话,一下子特别悲伤,就说:
“那我能不能跟你稍微再亲个嘴儿啊,毕竟这个病它不传染的对吧。”
迟大夫摘掉口罩,说:“别想。”
说着“别想”,但人倒是很言不由衷地凑上来,于是陈运也很惊喜地凑上去,道:
“就亲一口,我保证小心的,不让人看见。”
“我真的好想……”
话未完,病房的门被咚咚砸响。
迟大夫马上转头,陈运一看急眼儿了,使劲儿爬起来想搂着人脖子往回转:
“你看我,看我!”
“敲门……”
“你别管!”
“可是门……”
“别管!”
门外流程已经从□□走向强拆,间或还伴随着那么几声包含恶意的呼喊,叫的什么来着?
陈运?
“陈运……”
而眼前迟大夫磨磨唧唧拖泥带水就是不配合。
“陈运!”
陈运气急败坏,眼见那不知道什么妖魔鬼怪嚷嚷着就要破门而入了,简直恨不得踹这个迟大夫两脚:
“叫你不动弹,看,迟柏意要来了吧!”
骂完,迟大夫似笑非笑望过来了,她也呆了。
她呆在床上怔怔地想——哦,迟柏意就是迟大夫……
迟大夫出差去了,还没回来呢。
她猛然睁开眼——
屋子里兵零乓啷一阵乱响,像是什么东西碎了。
地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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