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土八月
还能加钱来个特快。
而且离市区远。
是够远的,从昌平路过来这边陈运光骑车就骑得手腕发酸。
到了之后大概是提前预约过,工作人员也没问太多问题,就是采了个血,还有弄了口腔黏膜和头发。
弄口腔黏膜的时候可能她脸上的表情不对,人家还多解释了两句,大意是说因为特快所以采样得更详细些什么的,陈运似懂非懂地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再就是现在了。
早上九点来,现在已经是中午,两三小时过去,被一路吹冷的身体终于回暖。
到饭点了。
不过谁也没觉得饿。
陈运没觉得,一向细心体贴的陈然好像也没觉得。
买了两瓶水喝完,俩人就还是坐在走廊这排椅子上发愣。
坐着坐着,那边门一开,一个穿着蓝色衣服的工作人员出来,陈然“嗖”地起身,陈运愣了一下也迅速跟上去。
走廊太空,动静太大,对方被她俩这闪现吓得一哆嗦,捂着胸口后撤步:
“你们……”
“你好,就那个结果……”
陈运站在比她矮几厘米的陈然身后接话:
“我们就是想问一下是不是结果出来了。”
沉默,还是沉默。
在这种让人呕吐的沉默中,陈然没回头,反手抓住了她的手。
陈运低头看了一眼,不假思索地反握回去。
握住了才发现彼此掌心全是冷汗。
陈运重新抬头看向对面——
对方目光来回在她和陈然之间晃着,晃过两圈,忽然叹了口气。
交握起的那只手一下子攥得很紧,紧得陈运指骨生疼。
“你们是加急特快的那个,是吧?”
陈运“嗯”了一声。
“一般确实是说三到六个小时出结果,不过也不一定,没有时间掐得这么准的……”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陈运看着对方转身:
“……算了,我帮你们去问一下。”
“谢谢谢谢……”陈然就跟活了似的使劲儿点头,“麻烦您了。”
已经走出两步的工作人员脚步顿了顿,回身道:
“没事。”
紧接着,又说:
“其实也不用在这儿一直等着,要是有事儿忙的话,我们这边出结果了,可以直接把报告发给你们……这样也各自方便些。”
陈运眨了眨眼,觉得好像听懂了,又好像什么也没听进去:
“谢谢,不过不忙,今天周末。你……忙吗?”
陈然回头看了她一眼,又把头转回去,道:
“不忙。”
“没事,我们等等就好。”
对面的工作人员就还是微笑点头,然后走了。
走廊重新变得空荡荡,陈然转过身来跟她对上眼神,俩人静静看了彼此几秒,不约而同都笑了。
这一笑,一早上直到现在紧巴巴的气氛终于松弛下来。
陈然叹了口气,看着那边的门,道:
“我看人家其实就是去休息室吃午饭的。”
陈运觉得也是:“是咱们太激动了。”
“吓到人家了。”
“那咱们在这儿会不会给她们造成压力?”
陈然想了想,说:“应该不会。”
说是不会,但陈运还是被她带着坐得离这边更远了一点,一直远到了另一边的走廊尽头。
而且后来也没再见到人家出来过。
倒是一点多之后能看见时不时有人上来——带着孩子的,不带孩子的,戴口罩帽子墨镜全副武装像做贼的,一脸憔悴眼睛红肿的……
甚至还有一家子吵吵嚷嚷恨不得动手打起来的。
从走廊那头吵到走廊中间,再分出一组拉拉扯扯到了这边,在她们俩坐着的这排椅子前停下旁若无人地继续吵。
陈运被迫听了一会儿八卦,从浓重的方言口音中摘取出了几个关键词,出轨,没出,都几个了,不知道,以及试管移植巴拉巴拉……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医院能见一半,警察局能见一半,剩下没准全在这里了。
吵到最后眼看矛盾有上升趋势,陈然赶快揪着她逃离了战场,一路还心有余悸地吐槽:
“什么你的我的扯皮,不就是离婚都不想要孩子,真是……不想要的生孩子,孩子都好好的,我们这些想孩子想疯了的怎么说?”
“老天怎么不把各自的倒霉都匀一匀呢!”
陈运这会儿就发现这人其实还挺……怎么说呢,挺有乐观精神的?
刚刚她还以为就自己一个在听热闹呢。
听她这么说,陈然就笑了:
“不乐观不行啊,真要寻死觅活的,还哪儿有心力去找,还能一找找个十来年?”
那边还在吵,陈然喘了会儿气,平静下来了,转过头说:
“不乐观我那时候就认命了。”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家破人亡,撑着一股劲儿打拼出事业,一年一年走了十七年。
“那……没有真的失望的时候吗?”
“有啊。”
靠在椅背上,陈然仰着头想了想,给她讲了个故事:
“是在六年,八年前吧,我公司是设在白港,那儿来往人多。每年冬天我是开车自己出来走一走的,跟我组织起来的人一起,哪里有可能有线索就去哪儿。”
“那一回就是听说西岚池中县有个挺像的孩子,叫抱回去的,就想着去看一看……”
结果自然不用说,看现在就知道了。
“不过池中县那个村子的人是真的离谱。你知道吗?那个村子每一家,几乎每一家,都抱过孩子,每一家的孩子都是。”
“跟那些人交流,根本交流不了。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我们这些孩子丢了的是人贩子来抢孩子的,报警来抓啊,打啊,骂……”
“一半的孩子用石头砸我们的车窗,扎我们的胎。”
“最后一起去警局做笔录,拘留,盘问。”
可最失望的不是这个。
“如果仅仅是这样,还不算什么。”陈然低声笑着,语气很平淡,“最失望的是,我们后来确实在这个村子里找到了一个孩子,是我们中一个人的。”
“但那孩子不认她,那孩子恨死她了……那些孩子恨死我们了。”
“那孩子说——当时不是你不要我的吗?你为什么不看好自己的孩子?你不要了你为什么来找?你不想养你为什么要生?”
你早干嘛去了?
你早怎么不来?!
“那孩子已经二十多了,都结婚了,也有自己的孩子了……”
陈运张了张嘴,插嘴:“那只要解释清楚不就……”
说不下去,因为陈然苦笑了一下,看着她一字一句,轻声道:
“而她的孩子……也是买来的。”
呼吸急而重,如声声闷雷。
陈运在窒息中看着对方眼睛,那双眼睛慢慢蒙上水光……
陈然扭过头,蹭了一下眼角:
“她当时就疯了,她问我是不是都是她的错,是她把闺女弄丢了,她是不是就不该生,她不该找……”
“我也疯了。因为在那之前我嫉妒死她了,我找了这些年,我组织人,我铆足了劲儿,为什么是她找到了。为什么偏偏就是她!”
“后来她问完我,打完那个电话,就从楼上跳下去了。”
“有过失望的时候吗,失望吗?”
陈然像是反问,又像是在自问自答:
“有吧,有啊。不过怎么能算呢?”
“我当时后悔啊,我真后悔……可我就是个俗人,我烂,我该死!我好庆幸啊……我庆幸那不是我女儿死的不是我,幸好不是我。”
“我快找不动了。”
“可我女儿在等我,她才十二三岁。我天天晚上做梦都听到她在叫我,她哭呢,她穿的不干净,叫人欺负。有一天白天我好像见到她了,她大着肚子问我,说你怎么不早来……”
“陈运……”
陈运抬头看向她,听见她问:
“你恨过你那个没见过面的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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