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盏夜灯
陈星凝视着她,此刻她们睡在同一张床上,共处同一个密小的空间,如果她们能够更近一些,领地互相接壤,她们会更松弛开心一点吗?还是说孤独会进一步扩大化,直到吞噬了她们?
陈星胡思乱想了一会,也没有得出结论,迷迷糊糊再眯了一会,然后爬了起来,出门去买早餐了。
平常她并不会特意出门去买早餐,都是自己煮个面,或者吃点现成的面包糕点什么的。
她买了早餐,早上的阳光并不毒辣,温和地投在她的发顶,睫毛和鼻梁上,她微微仰起脸,深深吸一口空气,心情很好,一路持续到了家里。
家里。
有人在等着她。
原来是这么美好的感觉。
此刻,谢青黎吃着她买的豆浆,将油条泡了进去,舀起来吃了一大口,脸上露出愉悦的神态,陈星的心里顿时涌出巨大的幸福感。
“油条我让摊主剪成小块了,我还以为你不习惯呢。”
“不错耶,这样很方便。这是你的习惯?”
“嗯嗯嗯!”陈星大力点头,眉眼弯弯的。
“新加坡……那边……有的人喜欢吃油条配咖啡的。”
“啊?那是什么黑暗口味啊?”陈星吃吃地笑起来。
谢青黎也随之笑起来:“确实是,我就吃不惯。”
压在她心里的大山一个早上都摇摇晃晃的,已经有了崩塌的迹象,她暗自深吸了一口气。
“对了,等下你去我的衣柜里看看有没有合适你穿去公司的衣服吧?”陈星顿了顿,“你的衣服暂时放在我这里”
“哦,好。”谢青黎应了声。
“不知道会不会适合,”陈星有点不好意思,“我的衣服都很便宜也比较简单,你们上班有没有什么着装需求?”
“没有,我穿得也很简单的。”谢青黎望着她轻轻地说,“你想的真周到,我的衣服——就麻烦你放洗衣机帮我洗了。
陈星心脏悬空了一秒,她缓缓地眨了下眼:“嗯。”
两人不约而同地对视,沉默,接着不约而同地挪开视线。
空气中弥漫中一种淡淡的又很微秒的尴尬。
谢青黎默默地继续吃早餐,陈星吃了一些,感觉已经吃不下去了,她站了起来:“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衣服可以给你穿……”
“哎……”谢青黎欲言又止,其实她挺喜欢两个人一起在餐桌吃东西的氛围的,她把话咽下了,吃完了早餐,开始收拾桌子。
“哎,你不用收拾,我来吧,”陈星听到声音走出来,“你去换衣服吧。”
“就这点活。”谢青黎笑,“你都不让我,干啊?”
“噗,我是怕你时间来不及。”陈星也笑,“我可能多少都有点工作日早上的焦虑症。”
“没关系啦,大不了迟到,晚点下班。”谢青黎没所谓道。
收拾完餐桌,谢青黎花了几分钟再度洗漱,回到了卧室。
床单上摆了三套搭配好的衣服,陈星还在衣柜里翻开翻去的。她忍不住扬起唇角,笑着说:“好了啦,我只是去做工,又不是去参加晚会。”
“噗,我可没有去晚会的衣服。”陈星转身笑,说着顺手把自己的头发扎起来,浓密的黑发一撩高,露出了她白嫩的耳朵,以及好看的下颚线。
谢青黎只是笑着看着她不语。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谢青黎摇了下头,轻声地说:“我发现你是鹅蛋脸。”
陈星慢动作地眨了下眼:“啊?”
谢青黎露出牙齿笑了,这个笑容无比开心以及还有一点点稚气,陈星心跳快了几分,她赶紧岔开话题:“你先换衣服。”
她快步走了出来,替她带上了门。
陈星在客厅里无意识地绕了一圈,在沙发坐下来,每个细胞都在快乐地运行着,她却要克制住,不要让自己笑得像傻瓜。
夏季的太阳升得很快,她起身将窗户推开,让日光走了进来。她望着阳光之下的粉尘发起了呆。
她在生活中总是会遇到这样的时刻,微不足道且很容易忽略,可总是这些细小的东西让她觉得无常,苍凉,所以她从来不敢沉浸在这些心境里。
门被扭开的声音引起她的注意力,她抬起了眼,不禁眼前一亮。
谢青黎走了出来,她穿着一件白色贴身短袖衬衫,搭着一条布鲁士蓝的A字裙,整个人看上去清爽又醒目。
“哇,你穿比我好看多了。”陈星夸奖道。
谢青黎抬手别一别发丝,白金色的耳钉微微闪烁:“是你的衣服好看。”
“唔……等等,”陈星站了起来,从里屋拿出来一条黑白点的丝巾,走到跟前,往她的腰部比一比,“唔,加上会不会好看?”
两人挨得很紧,谢青黎下意识屏住呼吸,慢半拍道:“应该可以试试。”
“黑白点总是不出错的。”陈星微低下头去给她系丝巾,这一刻,她们的影子投在地砖上,像是拥抱。
“嗯嗯。”
陈星系好了,退后欣赏几眼,然后她顺口问了一句:“那你晚上回哪里呀?”
“我回——”谢青黎倏然愣住。
陈星见她的反应,琢磨了下,这语气里的理所当然也太暧昧了,表情也滞住了。
地上的影子分开了。
“啊,我的意思是——”她全身的血液飞速往脸上涌,脖子连同耳朵也发烫了,“我的意思是——”
陈星的语言能力一下子失序了,怎么都表达不出来。
“我——”
“我想回这里——”谢青黎看着她,心跳在此刻达到了顶点,脑子里嗡嗡作响,只有心里的话不顾一切地冲了出来,“陈星,我想和你在一起。”
陈星瞪圆了眼睛,呼吸都几乎要停顿了。
虽然一直以来她都知道她们彼此互相有好感,可是真正听到表白的时候,首先还是震惊,震惊过后是蜂拥而上的喜悦,以及伴随而来的无措和纠结,脑子里的语言中枢也无法恢复,她张了好几次口,都没法发出一个音。
她视网里的谢青黎也同样的紧张,震惊,动容和无措,还有一点点无法别的表情。
陈星忽然秒懂了——原来她还没想清楚。
谢青黎并没有想好留不留在国内,她并没有做什么保证,她此刻的表白是真的,是没有考虑后来的发展的。
陈星感觉自己的呼吸渐渐恢复了,一点点地冷静下来,她品尝出自己失望的味道。
微妙的静默一旦被时间拉长,就变成了尴尬的静默。
谢青黎微微咬唇,绷紧的肩线垮了垮,很快再度紧绷,神情也绷得紧紧的,她勉力勾了下唇角:“对不起……”
陈星的心脏一阵猛烈的颤抖,愕然地看着谢青黎脸色灰败,仓促地拿起包,匆匆夺门离开。
第60章 mystar
陈星眼神没有焦点地呆坐了一会,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直到她的视线变得模糊了起来。
她忽然想起很久很久的一件事情。那是初三的时候,她被选中去参加区里的语文朗诵比赛,最后一周培训的时候,同参赛的几个女生都在兴致勃勃地讨论自己准备的漂亮裙子。
陈星有委婉地跟于茹提过,因为她的衣柜里除了校服,就是很普通的裤子,她也想要一条漂亮的裙子去参赛,于茹只是嗯嗯两声,并不赞同的样子,还说让她懂点是,别太虚荣,比赛只是看你水平又不是看你的裙子,浪费那个钱买裙子做什么,你平常上学都是穿校服。
陈星并不放弃:“我记得大姨上次给我的衣服里,明明有一条粉色的纱裙的,那条哪里去了?”
“你穿不是太大吗?我送人了。”
“你送谁了?”
“送你爸那边的侄女了,你一直挂在衣柜里,也没穿啊……”
“……那是大姨买给我的!”
“那也不是专门买给你的,是你表姐穿了不合适的,你大姨怕浪费才给你的。”
“……那也是给我的,给我的!给我的!”
回忆里的叫声已经陌生,而当年的情绪还是遗落在潜意识里,一触即发。
最后当然也没新裙子,她在她的衣服里选了一套最能看的——也就是短袖配她唯一的一条牛仔裤。可她还是计划漏了一步,半夜她忽然惊醒,爬起来刷自己的帆步鞋。
当年学校里都流行穿白色的帆布鞋,尤其是进口的匡威,她想都没想过,她唯一一双的是国产的,还是她求了很久于茹才得到的,她太喜欢了天天穿,难免就显脏了。她放了一桶水,在卫生间里蹲着,在昏黄的灯光下用力刷鞋,心焦着用吹风机吹干,眼泪都顾不上擦。
比赛那天,她脚踩着一双还没干透的帆布鞋,拿下了一等奖三个名额中的一个。
拍照的时候,在一群灿烂鲜艳的女孩子中,她犹犹豫豫不敢上前,拿奖的自信掺入了太多的无法削弱的自卑。
她把这张合照压,在相册里,再也没有去翻开。
她一度以为自己当年年龄小,没有办法摆脱青春期爱美虚荣的心理,长大后才意识到,那不仅仅是一条漂亮的裙子和一双鞋子,而是她一直求而不得的爱,支持以及夸奖。
她拥有的东西太少了,妹妹出生就有的偏爱她穷尽所有都没有办法得到。从出生到现在三十年了,她从来没有得到过一次的偏爱。
现在谢青黎说要和她在一起,尽管她还有所保留,可这已经是她得到最大的偏爱了吧?是上天在跟她说——我能给你你的就这么多了,你要不要接受呢?
陈星能够理解谢青黎终究是要回到新加坡的,因为那里是她的重生之地,如果自己接受了,那就要接受这是一段没有长久未来的感情。
陈星无意识地蹲在地上,阳光已经完全进了屋子,整间客厅亮堂无比,恍觉神光降临。你看,阳光不仅去豪华住宅区以及高级酒店,它也来窄小简陋的农民房,多么一视同仁。
陈星仰着头,将整张脸暴露在阳光底下,眼角发出刺刺的热感。
她仿佛听到上方有个声音再次问她:“接受吗?你要接受吗?”
那声音来自上方,那来自心里,也来自于谢青黎的泪眼,以及她那句喃喃而出的“对不起”。
陈星咬咬牙,一下子爬了起来,急急地套了鞋就跑出了门。
她匆匆下了楼,推开大铁门,阳光迅速砸头扑面而来,她快速地朝地铁站跑去,跑去做什么呢?其实心里也没有很明确,只是觉得也许众生就这么一次机会了。
阳光如影随形,好似那个声音也在不断地叩问:“你确定要接受吗?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陈星咬牙豁出去了:“我接受,我确定。”
“哪怕……不后悔吗?”
她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崴脚,定定神,她呼出一口气,睫毛上一片湿润,在心里在脑海里大喊“我接受,无论什么样的结果,我都接受”。
信念一旦决定,她继续跑了起来,越跑越快,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在重现“日剧跑”,电影里主人公一旦有了重点决定,导演或编剧都会让Ta们跑一段路,也像美影里一直不停地在跑的“阿甘”,她也在跑,跑着跑着有一个不协调的声音跳了出来,是初中生深夜刷鞋的自己,冷漠地问:“你的理智呢?你的理智去了哪里?你是没有退路你知道吗?又想穿着湿鞋上台吗?”
陈星并没有停下来,湿鞋也没事,她已经孤注一掷了,她愿意承担一切的后果,而且她不后悔。
那道理智的声音渐渐淡了,她一鼓作气往前跑,继而耳边响起了悠扬且深远的BGM,头顶的天泛着鲜艳的蓝色,所有的风声听从阳光的召唤“咻咻咻”地汇聚到了她的手臂,她的脚踝,她整个人仿佛要飞了起来。
地面的一切都远了,她看见了她买早餐的摊子,那对中年夫妇一个忙着炸油条一个忙着招呼客人,还看到一把拉起卷帘门的花店老板,看到了她的学校,看到了地铁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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