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兔尾草毛茸茸
是夏天少见的大。
可他偏偏见了三次。
第一次是在图书管里,大雨砸断了他的退路。
第二次是在街上,雨滴砸落皮肤带来了些微的凉意, 反倒显得中原中也的体温越发的炙热, 简直像团火球一个劲儿往他怀里撞, 莽莽撞撞的。
月岛柊搓了把脸, 发现自己和雨真是有着不解之缘。
有话说“一切景语皆情语”, 反过来讲, 也可以用外在环境描写烘托内在心思情绪。
一场瓢泼的大雨往往伴随着一个叫人撕心裂肺的故事。
但是回忆往昔, 之前那两场雨倒跟任何负面情绪都没关系。那是玲珑的、剔透的,雨滴像是水晶, 落在地上反射出玻璃糖纸似的光。
倒是这次, 真有了点凄风苦雨的感觉。
仿佛这不是一场单纯的雨, 而是连主人公心中的泪水一起流尽了。
——当然,月岛柊说不出这么矫情的话。
他只是有点难过。
早些时候还可以装作不在意,在屏障恢复的那一天到来之前, 自欺欺人的有一天算一天的过下去。
但是当整件事的后果以一种如此突然又尖锐的方式呈现在眼前时,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强行从沙地里拽出来的鸵鸟,耀眼到酷烈的阳光撕裂了平静的假象。事到临头,他发现自己远没有设想中的若无其事。
心脏变成了一颗冰块,在玻璃杯中浮浮沉沉,杯壁沁出冒着寒意的水珠。
窗外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夏季阵雨来的快,去的也快,上一秒最后一颗雨珠落下,下一秒重新变得瓦蓝的天空就出现了一道彩虹。
赤橙黄绿青蓝紫,标准的像是从幼儿绘本上扣下来的一样,弯弯一道悬在半空,下面是兴奋的路人和小孩。
月岛柊看着窗外,却觉得那道彩虹像是给天空割破了一道口子,天空受了伤,仿佛下一秒就会从中淅淅沥沥的淌下血来。
月岛柊又想起了中原中也身上的血腥气——当然,中原中也从不会带着这种惹人不悦的气味来见他,他眼中的中原中也跟路边的小白杨似的,偶尔灿烂一笑,连隔壁学校里的高中生都能比下去,青春靓丽的完全可以赞一声祖国的花朵——但人的气质玄而又玄,就像刚步入社会的学生眼神中总能冒出一种清澈的愚蠢,黑/手党身上也会有一种在枪林弹雨与尸山血海中凝练出来的血腥气,那是一种无形的气场,显得中原中也像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刀,仅在面对他时乖乖入鞘。
但刀毕竟是刀。
当柔软的皮肤和冰冷的刀柄贴合,一冷一热间,人与人的差别就显现出来。
月岛柊偶尔看着中原中也往前走的背影,会突然恍惚一下,觉得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这种感觉来去如风,出现的快,消失的也快。
突然显出存在感的屏障却如同界定界门纲目科属种,理性且冰冷的划下了定义——是的,他们确实是两个世界的人。
一个在少女漫片场,一个在少年漫片场。
会有千千万万次的错身而过,能见一次是千万分之一的概率,像这样能长久的见面说是亿万分之一的概率也不为过。
当奇迹的火花褪去,二人分隔两处、互不相见才是正常。
这是他早就知道的事,不该为此惊慌。
他也早就笃定了要做苦情男二,会默默为喜欢的人送上祝福的那种。
苦情男二到最后目送喜欢的人投入他人怀抱。
他到最后会与中原中也分开,看他拥有另外的、与自己毫无交集的人生。
——细究这个结局,与他给自己设定的苦情男二也没什么区别。
所以这是他有所准备的结局,不必太过伤心。
失恋的苦痛是暂时的,时间迟早会把一切抹平。
他只是从今往后再也见不到、联系不到、甚至无法从其他人口中获知中原中也消息了而已。
他只是……
只是……
月岛柊抽了一下鼻尖,忽然整个人趴在书桌上。
不知用了多大的力,额头与桌面接触发出砰的一声,脸颊肉挤在一起,连带着眼睛附近的皮肉也拉扯到,视野也模糊了。
好吧。
月岛柊眨了下眼,换了个姿势,从侧趴变为头朝下正趴,整颗头都埋在桌面上了。
当视野因此彻底暗下的那一刻,他再度抽了抽鼻尖,没出息的承认——
好吧。
不是有点难过。
是非常难过。
风从窗缝中溜进来,书桌角落堆着的教科书纹丝不动,放在书上的一张照片因为刚才月岛柊砸桌子的动静,震了一下,往外滑出一段距离,又被这阵风一吹,飘飘忽忽落到地上。
月岛柊余光掠过一道影子,他低头,看见脚边落了一张照片——是那张年幼的中原中也和人在海滩旁拍的照片,之前分开时忘记还了,后来想起过几次,但中原中也又失了联系。
月岛柊将照片捡起来,垂眸盯了一会儿,忽然生出一种想再给中原中也打个电话的冲动,手机坏了是没错,但是他家里还有座机,而中原中也的联系方式他早已背的滚瓜烂熟。
可如果还是联系不上怎么办?
一次不行可以打第二次,两次不行可以打第三次……可如果第四次、第五次还是不行怎么办?
如果……
一直联系不上怎么办?
月岛柊一时间忘记了莱姆的存在,也忘记了屏障真修好了其实是会通知的,他因为这个猜测一瞬间僵住了动作,过度可怕的结果冻住了他的骨骼肌肉乃至血液,让他变成了一个僵硬的雕像,竟再没有勇气按下座机上的按钮。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月岛柊缓缓的、缓缓的蜷起指尖,低头看着那张照片。
想不到,这没来得及还回去的照片竟成了他与另一个片场唯一的联系。
也算是留下了一个念想——更像苦情男二了。
太宰治就是这时候来的。
起先只是轻轻敲了几下门,
月岛柊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注意。
轻轻敲门就改为了重重的拍门——听动静更像是用脚尖踢,毕竟拍门拍重了手会痛。
月岛柊循声抬头。
门外传来了一个轻佻的、疑惑的、像是风顶着树叶一晃一晃上下飘飞的声音:“Hello?Hello?里面有人吗?”
是太宰治的声音!
月岛柊一瞬间从慢悠悠走过去开门变成连滚带爬跑过去开门。
在拉开门看见太宰治的一瞬间,月岛柊感觉灵魂像是被人从黑暗中拽了上来,脑海中胡乱的思绪瞬间清空,整个人都清爽了。
“你……你……”磕巴只有一瞬,短暂的惊讶后,月岛柊立刻扣住太宰治的肩膀,问:“中也呢?”
“好……”抬起手准备打招呼的太宰治一顿,继续完成了这个动作:“……久不见。”
他装模作样的鼓了股脸颊:“诶——好过分,我一个大活人站在你面前,你都不关心我的吗?”一边说着,一边还自来熟的走了屋内。
“我现在确实不怎么关心你。”
有些六神无主的月岛柊现在一根舌头通大脑,显得过分坦诚了,他跟在太宰治身后走了回去,又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太宰治是应了中原中也的请求,来确认月岛柊的安危的——突然的断联不仅吓到了月岛柊,也吓到了中原中也。
从态度上看太宰治非常端正,但做起事来却没那么好心。
他饶有兴趣的看着月岛柊的反应,在月岛柊反复问了好几遍后,才回答了他的问题。
“小矮子啊,他被一些事情绊住了。”
月岛柊知道自己不该问,但觉得如果不问的话他今夜寝食难安:“什么事?”
“听说过《小蝌蚪找妈妈》的故事吗?”
不懂二者的关联,但月岛柊还是老老实实回答:“……听说过。”
“青蛙妈妈找到小蝌蚪了哦。”
“?”
“是一个自称短腿蛞蝓哥哥的人找过来了,目前正试图把短腿蛞蝓拐跑、一起双宿双飞呢。”太宰治单手一撑桌面坐上了书桌,脚尖一晃一晃,笑眯眯的,“他有点病娇,觉得自家弟弟身边不能有其他人,正在为把自家弟弟亲近的人杀光而努力。”
“本来最先被杀的应该是旗会那帮人的,”太宰治拿起桌上那张中也小时候的照片,抖了抖,“但是谁让你一不小心拿了这张照片呢?中也又去找了你。于是你就成了对方眼中钉肉中刺啦。”
太宰治看向月岛柊的眼中带着些微的探究,很快话锋一转:“见杀不了你,长腿蛞蝓就转回去对付旗会那帮人,现在小矮子应该在努力调节“家庭矛盾”吧……真是,计划都被打乱了。”
最后一句话太宰治说的很轻,月岛柊只听清了几个字,还来不及细细辨认,太宰治忽然毫无预兆的举起手机,对着月岛柊拍了张照:“小矮子怕你死了,三催四请的求我过来确认你的安全……好啦,任务完成。”
说罢,他跳下书桌,朝月岛柊摆了摆手,转身离开,动作干脆利落,就像来时一样,走时也快的像一阵风。
月岛柊来不及阻拦,只在走到门边时,太宰治忽然转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小矮子让你乖乖待着,等他事情处理完后来找你。”
“不过……找得到吗?”
太宰治叹了口气,抱怨道:“你不知道你有多难找,我今天路上起码遇到了三场车祸五场纠纷。这个小区也是,明明看着平平无奇,走进去却像走进了迷宫,我差点以为我要走不出来了。”
第94章
旗会内一片狼藉。
桌椅翻倒, 杯盘碎裂,巨大的裂痕从墙壁一直蔓延到地面,仿佛这栋建筑下一秒就要拦腰折断, 地上, 碎裂的地砖东一块西一块的翘起, 鲜血流淌开去,像是铺了一张猩红的地毯,在血泊中, 依稀可见一些残肢碎肉样的东西,更甚者,还有人双眼紧闭倒在角落里, 膝盖以下全部溃烂,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这景象,说句地狱也不为过。
但是作为膝盖以下全部溃烂的本人, 信天翁觉得地狱前应该加个定语——受诅咒的。
[受诅咒的地狱。]
其中, “地狱”是对眼前这个场景的客观形容, “受诅咒的”是对他这段时间的经历的精准概括。
作为港/黑仇家遍地、敌人漫天的青年骨干, 信天翁早已习惯了在做事时出现各种意外, 但能不顺利到最近这种程度, 也是少见。
包括他在内的旗会几个人, 表面上是中原中也的朋友,实际上是在森鸥外的授意下, 故意接近中原中也好近距离监视他的。森鸥外明了中原中也对自己身世的执着, 他想留下中原中也这个武力值强大的潜力股, 又担心中原中也知道身世后会直接撂挑子不干,一边用记载着中原中也身世、据说只有干部才能查看的资料吊着他,一边又让他们暗中监视, 以防中原中也真的暗中调查自己的来历。
上一篇:如何拯救那只大蝙蝠
下一篇:我是卧底我自己怎么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