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清韵小尸
他预想过两个方案,如果可以唤醒贺临的记忆,就让他把以前的事记起来,如果记不起来,那就重新开始,再把他拉到身边来。
忘却曾经的记忆,开启一段新的经历也不是不能接受。
可是计划在执行之中,在他以为一切顺利的时候,贺临总是会出其不意地给他一些心灵震撼,就算冷静如他也常常难以自持。
很多时候看着熟悉的人每天在身边,还保持着过去的习惯,容倾都会觉得好像什么都没变,他总是会想起以前的事,试图看着眼前的人去回忆着过去的甜蜜,下意识地想要欺骗自己,他和贺临还和从前一样。
然而假象终究是假象,即便容倾靠着自己惊人的记忆力将它描绘得再美好,贺临的一句话就能把这种假象撕得粉碎,让他重新暴露在现实里,反复体验着得到又失去,不死不休。
但他无法去责怪贺临,他心疼贺临的遭遇,包容他的混乱,却无法原谅故事中的自己。他自责自己的疏忽,痛恨自己的无能,仿佛只有这样自我怪罪和自我折磨,才能让他好过一点,多一些能面对贺临的勇气。
他既没法把他当做刚刚认识的陌生人来对待,又没法把他当做以前的爱人来对待。
他像是走入了情感的迷宫,又像是身处于无间地狱,在反复凌迟之中迷失自我,又没有更好的方法来化解。
成年以后,再次遇见贺临之前,容倾信奉理性,冷心冷情地对待所有问题,理智分析后得到最优解,那时的他向来杀伐果断,落子无悔。
可面对贺临,他引以为傲的理性,就总会崩盘,一辈子的举棋不定大概都是因为这个人,这种感觉让他感到无力,却又无法改变。
何垣以为容倾还在埋怨贺临,开口打破了沉默:“原谅他吧,他的脑子里毕竟有个洞。”
祝小年在一旁补了一句:“还灌满了水。”
容倾也不知听没听进去,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合拢了双眸。
他在心里非常清楚,这种现状是谁也不想的,要是以前的贺临知道了,那他会比谁都难过。
包厢里的另外两个人还在出着主意。
何垣道:“如果贺临能够恢复记忆,那什么问题就都解决了。”
祝小年却不看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你说容队都已经在他眼前晃悠了,他都没想起来……那还有什么办法?难道还要再下猛药?”
要下猛药吗?怎么样关系才能更进一步?
容倾想到了这里,睁开眼睛提醒他们:“时间差不多了,我先过去了,你们可以等一会再来。”
就算是现在换了身份,他依然一如既往地不喜欢迟到。
何垣道:“容队你放心吧,刚才说的都记住了,我们的演技课都是优秀学员,肯定不会穿帮。”
两人目送容倾离开,祝小年还在窗口张望了一下,确定容倾过了马路,到了绝对听不到他们谈话的地方,他这才缩回了脖子。
祝小年难得地收起了嬉皮笑脸,提醒何垣:“这么久没见,贺临估计会点点儿酒,等下看着容队少喝些。”
何垣道:“贺临还在呢,心疼也轮不到你,回头你别多事。”
祝小年沉思了片刻问:“你说……我万一忍不住,把贺临揍一顿他能想起来吗?”
何垣磕着瓜子呵呵一声:“你想得美,不说别的,你打得过贺临?”
祝小年一噎,愤愤地看向何垣。
何垣一点也不惯着他,暗搓搓地嘲笑道:“你俩真打起来,估摸着三七开吧。”在祝小年略带疑惑的目光中,何垣悠悠地补上了下半句,“他三招,你头七。”
祝小年指着何垣:“你你你……”了半天没说出来后话,他深深吸了几口气,十分认真地和何垣说,“我不觉得……我觉得我能和贺临一九开。”
轮到何垣不解。
“我今天打贺临一下,明天容队让我下九泉……”
何垣差点被嘴里的瓜子皮呛死,咳嗽两声赶紧喝了口茶水压压,相处这么多年何垣觉得自己还有点低估祝小年的脸皮了,拍了拍他的肩膀:“算你识相。”
祝小年不说话了,似乎又在动什么歪脑子。
何垣直接把话点破了:“当初给容队会诊的那个有名的宋医生是你找人请的吧?基地再有路子也找不来那样的专家。”
祝小年嗯了一声:“我后来找人给他调到云城二院来了。”
何垣抓了把瓜子:“你也真奇怪,表面上不闻不问的,背后没少折腾。还有,今天你说的那句话是故意的吧?”
祝小年难得的没有反驳,算是默认了。
何垣吐出瓜子皮:“要不是你缠着我,这次我都不想带你过来。”
他们是同期,又一起合作了几年,是出生入死的哥们,何垣最清楚祝小年的性格。虽然这小子看起来嘴上经常花花,心里却想着另一码事。表面上他和容倾对着干,其实就像是个想要引起大人注意的坏小孩。所以他一直想和贺临比个高低,会在队里闹腾,种种的幼稚,其实都是喜欢。
因为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容倾待贺临不一般。
祝小年难得一副认真的神情:“容队要是肯放弃贺临,我今天就……”
何垣踹了他一脚:“得了吧,想得挺美,别看表面上容队的朋友不多,但是好感他的人能从这里排到天宁基地,他要是自己不想在这棵树上吊死,还轮得到你?”
祝小年忿忿道:“那你回头拦着我点,我怕我会忍不住把真相告诉贺临。我就想看他追悔莫及,心痛如绞,痛哭流涕。”
何垣冷笑着把他虚张声势的气球扎破了:“你不会说的,至少当着容队的面你不敢说。你知道这件事是容队的心病,搞砸了伤了他的心,他更不会多看你一眼。”
一句话说得祝小年没脾气,他低头道:“所以当初那趟要是我去就好了,我死在那里,倒是成就了他们,省得在这里费劲儿。还能让容队记我一辈子。” 他没好气地起身,“走,吃饭去,我要多点几个菜,吃穷他。”
何垣听了这话终于赞同了:“这个我不拦着你。”
两个人一起往外走,前台的服务员微笑:“你好,包间使用时长一共五个小时,点了一壶特级的明前龙井,加了高档果盘,一共消费了1388,哪位结一下。”
这是黑店吗?还是茶水刺客?
他们也是没有想到容倾独自在那里坐了那么久。
何垣后撤一步,对着祝小年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祝小年刷完了卡,揽着何垣嘤嘤地哭:“容队太坏了,庆云楼的人均消费150,是云城性价比最高的老牌餐厅。我点一桌子菜都不一定有这茶贵呢。他就只会为贺临考虑,还没比呢我就输了。”
何垣摸了摸他的后背以示安抚:“这说明容队对你的财力非常肯定。”
祝小年终于又高兴了起来:“对,小爷我有的是钱,和贺临比这个我稳赢。”
两个人过了马路来到了早就定好的包厢,贺临和容倾早就坐在了里面。
贺临基本和两年前没什么变化。倒是容倾这时又变成了黎尚,头低了下来,神情也发生了一些微妙变化。
何垣走过去热情地和两个人打着招呼。
他先叫了贺临的名字,随后目光落在了容倾身上:“你是隔壁队的那个……”
贺临主动替容倾介绍:“黎尚,现在也是失踪调查科的。”
祝小年坐在容倾的对面,笑盈盈地看着他:“哎呀,原来你叫黎尚啊,好久不见你还是这么乖嘛。”
一句话说完,何垣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一时合不拢嘴。
他很想掐着祝小年的脖子问问,你说谁乖呢?你不要命了?他就知道,祝小年这家伙又开始在作死的边缘试探了。
偏偏贺临完全没听出来有什么不对,他队里的小黎是很乖嘛,乖得让他想要捋捋他的毛。
他一回头,碰上了黎尚略带无语的眼神。
还好正式聊起来,祝小年没再出什么幺蛾子。
酒和菜陆续上了,老朋友好久不见,贺临点了几瓶啤酒,每个人倒了一杯,就连黎尚也没例外。
贺临还提醒他:“你不是酒精过敏吗?还有这啤酒挺凉的……”
黎尚道:“少喝一点不碍事。”
但是真的觥筹交错起来,另外三个人谁也没带他,贺临也没给他添过酒。
黎尚就在一旁安静听他们说着,看起来像是个不太合群的旁听生。
他们先是从各自的近况说起,随后说到了基地里的八卦,把其他人的近况也聊了一遍。
贺临问:“还是没有龙骨现在的消息吗?”
一句话问出来,明显祝小年和何垣心里同时咯噔了一下。
不就在你旁边坐着呢吗?
不过毕竟是久经战场的特战队员,他们很快就默契地把这点异常掩盖了过去。
何垣顾左右而言他地聊了几句,贺临又开始吐槽以前的训练和龙骨的事,就算是上次黎尚给他纠正了关于虐俘训练的那点记忆,但是那种强烈的厌恶感还是刻在了他的骨子里。
混乱的记忆外加酒精的作用下,贺临把上次黎尚说的,他应该给容倾道歉的提醒忘得七七八八。
不过幸好贺临还记得错怪过他,也知道自己的记忆可能有错漏,主动收敛了很多,只是正常的吐槽加八卦而已,没说什么太过难听的话。
可那些话还是听得对面的两人汗流浃背。
贺临却觉得,这种感觉就像是学生们背着严厉的班主任说老师的坏话,特别刺激。
在他的记忆里,以前在特战队时,对于那位严格强大又漂亮的年轻队长,几个人总是议论起来乐此不疲。
可现在,他自己说了几句,对面的何垣还有祝小年完全没有附和,反而神情都有点奇怪。
贺临问:“你们两个怎么不说话了?以前不是一个比一个吐槽得凶吗?”
何垣尴尬笑了:“别拉我,我从来都对容队没有什么意见。”
贺临又看向祝小年:“你当年不是骂他……”
祝小年恨不得去捂贺临的嘴:“我现在长大啦,人总是会成长的。”
反倒是一旁的黎尚给他接话:“就是,太严厉了,简直不把人当人。好多加训都是拜他所赐。”
贺临喝着啤酒有点上头:“你看,我就说呢,在基地都是出名的吧。”
何垣以一种同情又惋惜的目光看着他,他抽空给祝小年发了条信息:“以前都是我们吐槽容队,他替他说话的啊,你说这小子晚上回去会不会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祝小年:“现在他的脑子里面的都是浆糊吧?我此时算是深刻理解了容队的那句:记起来了个P。”
第96章 18
这是难得的没有工作和案子的周末。
几个人边吃边聊。
实在是没人响应, 贺临终于结束了这个话题,他随口聊着:“对了柳逢生……”说出了这个名字,贺临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 他的脸色变了,“他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贺临这时才想起来,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柳逢生的消息了。而且刚才吃饭的时候, 其他的几人也没有聊起相关的话题。
何垣一惊:“你……你别瞎说哈,老柳不是在东南亚常驻了吗?”
祝小年也道:“是啊, 之前我问起来还挺好的呢。”
贺临这才松了口气:“不是他就好, 上半年的时候, 我这里忽然接到了一个特别诡异的电话。我还以为是和他相关的。”
祝小年问:“什么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