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liy离
“不过——”刘漠山突然咧开嘴,露出一个僵硬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他下眼睑泛着不正常的猩红,眼底跳动着疯狂的火焰,“那只是个仓库而已。”
他故意拖长声调,像是在炫耀什么胜利,“我们有专门的‘信使’,就像送快递一样,把毒囊送到每个信徒手上。”
余寂时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缩、攥紧,程迩眸光倾斜,目光扫过他紧绷的侧脸,突然伸手,宽厚温暖的掌心稳稳地覆上他冰凉的手腕,像一簇跳动的星火,烫得余寂时猛地抬头——
在四目相对的瞬间,程迩的拇指在他跳动的脉搏上轻轻一按,他看见对方眼底映着明亮的灯光,依然保持着令人安心的沉稳。
他深深地吸气,将翻涌的情绪一点点压回心底,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空气中漂浮的尘埃在强光照射下无所遁形,像一层薄薄的雾霭笼罩在每个人身上。刘漠山欣赏着他们的沉默,嘴角勾起餍足的弧度,像一只刚刚饱餐的野狗,正得意地舔着沾血的獠牙。
程迩的目光如淬了冰,一寸寸刮过刘漠山枯槁的面容,他眼底凝结着一层薄薄寒霜,让整个审讯室的温度骤降,连空气都变得凝滞起来。
“杀人目标是如何确定的?”他一字一顿地问道,每个音节都格外清晰、冷冽。
余寂时的呼吸骤然停滞,无意识地咬住口腔内侧的软肉,丝丝缕缕血液在舌尖蔓延,刺痛一阵一阵,他却浑然不觉。
他指节微微蜷缩,泛出青白,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的嫩肉,掐出月牙的指印。
父母生前温和的笑颜在脑海中闪回,那样善良的医生,那样温暖的人,怎么会成为这些疯子的目标?他也着实是想知道,究竟是为什么。
刘漠山的眼球诡异地向上翻动,眼白布满血丝,在灯光下泛着一片灰黄。他懒散地耸了耸肩,枯瘦的肩胛骨在单薄背心下凸起尖锐的弧度,“关我什么事。”
他咧开嘴,露出参差不齐的尖齿,格外轻佻,丝毫没有任何悔过之意,“上面给名单,我就传话。”
“刘漠山。”余寂时五指蜷缩,一寸寸攥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这三个字从齿缝间挤出来的,一字一顿,他深深吸一口气,薄唇吐出一声叹息,与此同时,他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请你正视我们的问题。”
刘漠山突然瞪大眼睛,混浊瞳孔剧烈收缩,他夸张地张大嘴,露出猩红牙龈,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令人作呕的戏谑,“哎呦喂,警官大人这是不信我啊?”
他嘎吱嘎吱扭动脖颈,手铐链条撞出刺耳的声响,语气随意,“我就是个传声筒,懂吗?那些大人物的心思——”
他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前倾身体,“我哪配知道啊?”
空气仿佛凝固,余寂时缓缓松开紧攥的拳头,掌心里深深嵌着几道血痕,格外清晰,却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他垂眸看着那些泛着血丝的痕迹,心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忽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落在他肩头,温热的触感透过衣料传来,程迩拇指在他肩胛处轻轻一按,力道恰到好处。
余寂时转头,对上那双沉静,温柔的眼眸,那里面像有一剂良药,让他翻涌的情绪渐渐平息,精神也渐渐冷静下来。
“走吧。”程迩的声音很轻,十分平和,却不容置疑。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审讯室,将刘漠山癫狂的笑声关在厚重的铁门之后。
杀人目标的筛选必然有特定规律,既然刘漠山这个传声筒对此一无所知,继续纠缠也只是浪费时间。
推开办公室门的瞬间,扑面而来的是浓重的咖啡味。电脑主机发热发烫,运转时发出嗡鸣。
柏绎正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脑屏幕,脖颈绷得笔直,后颈处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他的十指在键盘上翻飞,敲击声重而密集。
他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黏在泛红的太阳穴上,整个人都紧绷得像一张弓。
钟怀林高大的身躯微微前倾,一只手撑在柏绎的椅背上,眉头紧锁地盯着屏幕,听到开门声,他和许琅同时转头,眼中带着一丝询问。
在看到两人摇头的瞬间,他们的肩膀不约而同地垮了下来,疲惫像潮水般漫上眼角。
“呼……”柏绎突然长叹一声,整个人重重靠向椅背,后颈与靠枕相触时,紧紧贴合,他抬手揉了揉酸胀的眼睛,这才注意到站在身侧的程迩和余寂时。
“电脑里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他直起身,一张小脸皱成一团,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失望,手指无意识划过桌面,“主要是一些信徒的基本信息,住址、联系方式之类的。我觉得应该立即部署警力,对这些潜在的凶徒进行监控,尽量减少伤亡。”
说着,他调出一份名单投影在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名字和地址罗列出来,在雪白的墙面上铺展开来。
打印机突然发出低沉的嗡鸣,齿轮咬合,将的雪白的纸张一张张机械地吞入,再一张张吐出,油墨的焦糊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粟队霍然起身,他接过那叠尚带余温的纸张,指腹在页脚轻轻一捻,确认无误后朝程迩点头示意,声音低沉:“我这就去安排布控。”
程迩同样轻轻颔首致意,修长手指同样捏起一沓名单,纸张在他指间翻动,他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目光快速掠过每一行数字,余寂时侧目望去,眉心忍不住轻微地蹙起。
余寂时神色渐渐冷静下来,眼神愈发清亮,似乎沉淀出丝丝缕缕的光亮,不知过了多久,他沉静开口,随口一提:“这些电话号码,是都已经接收到了神秘链接吗?”
柏绎猛地抬头,厚重镜片后,一双眼睛瞪得滚圆。他抬手重重拍向自己前额,啪的一声脆响在室内格外突兀。
“是啊!”他腾地站起身,办公椅滑轮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他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我刚刚整理的时候发现,这些链接是分批发送的!可能还有一批是没发出!”
他话音落下,整个办公室所有人面面相觑,脸上都渐渐浮现出一丝惊喜之色。
那些神秘链接精心设计好十分严密的程序,一旦点击便会立即失效,连柏绎这样的技术高手都无法破解这一道加密,但若能在链接点击前将其截获,是不是就有可能弄清楚这些连接的内容!
这个念头一经提出,所有人都迅速行动下来,整个办公室瞬间活了过来。
柏绎猛地拽过转椅,他重重落座,十指悬在键盘上方微微颤抖,噼里啪啦就开始敲打起来。
余寂时无声地靠近,掌心贴上皮质椅背的瞬间,甚至感受到细微的震动,他俯身时额前碎发垂落,只见柏绎的指尖在键盘上翻飞,敲击声重而密集。数据流在屏幕上奔腾,很快化作整齐的表格铺展开来——
姓名、电话、住址,以及最关键的链接发送时间,全都按序排列。
“果然!”柏绎突然低呼,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他指向屏幕右侧的一列数据,那里整齐标注着“待发送”三个红字,“至少还有三成目标没收到链接,如果我们能抢先控制这些手机……”
余寂时眯起眼,呼吸微微平缓下来,掌心落在胸膛上,一点一点向下顺。
果不其然,有相当大一批人,神秘链接都是还未发送的状态,这也就是说,如果他们提前拦截到这批人的手机,拿到第一手的神秘链接,就极有可能代替行凶者知道神秘链接的内容。
他五指再次蜷缩、收紧,攥成拳,抬头时,和程迩一瞬间对上视线,眼神瞬间一寸寸冷冽下去。
第249章
柏绎猛地直起身,厚重黑色镜框后,双眼布满血丝,瞳孔因长时间紧盯屏幕而微微扩散、睁大。
他抬手推了推渐渐滑落的眼镜,指节微微泛白,几乎要将镜架捏碎,屏幕冷光映在他侧脸,泛着一丝薄霜。
代码密密麻麻,一行行滚动,倒映在他充/血的眼球中,余寂时静立在他身后,修长手指无声收紧,真皮椅背镶嵌进指尖,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寸寸冰冷下来,刮过那些闪烁的字符,下意识屏住呼吸。
键盘敲击声如暴雨般急响。
不过片刻,柏绎猛地后仰,脖颈青筋暴起,哑声道:“OK了……”
屏幕骤然亮起,密密麻麻的聊天记录一张张滚过,信徒名单在数据库中疯狂浮现,最终化作一张精确、真切的表格——
以京城市重地为核心,蔓延到东部地区,中部地区,西南地区,每一个红点都像未爆的炸弹。
倪永信接过文件的瞬间,空气骤然凝固,他指腹摩挲过纸页边缘,眼神渐渐凝固,锐利如鹰隼:“立刻下发进行抓捕、布控,一个不漏!”
警笛声刺破夜空。
余寂时疾步跟在程迩身后,指挥中心的巨屏上,无数红点正以惊人的速度被标记成绿色,东部各省市,上百名信徒被破门而入的警察按倒在地,无数潜在的危险被及时控制住。
“第一批已控制。”粟队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带着一丝淡淡的冷意,“所有电子设备封存,等你们来验。”
程迩的指尖轻轻划过平板,屏幕上,最后几个红点接连熄灭,他忽然侧首,与余寂时四目相对。
两人穿过狭长的走廊,四周的警员们步履匆匆,文件翻飞的声响与对讲机的电流杂音交织成一片。
他们逆着人流前行,鞋底踏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一丝丝清脆的声响,最终停在一间贴着封条的办公室门前。
程迩伸手推门的瞬间,一股混杂着纸质文件和金属气息的陈旧味道扑面而来。
办公室内,数十个纸箱整齐地码放在一起,像一座座沉默的纪念碑,鲜红的警戒线在纸箱间纵横交错,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血色般的光泽。
余寂时的目光扫过这些证物箱,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程迩大步向前,修长的手指“刺啦”一声撕开封条,从箱中取出一部老式手机,机身陈旧,上面还残留着取证时留下的指纹粉末,在冷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灰色。
当程迩按下开机键时,屏幕亮起的瞬间,一条新消息突然弹出,那个猩红的通知点像滴落的滚红的血珠,在惨白的背景上显得格外刺目。
余寂时的呼吸骤然停滞,脊椎如过电般绷直,无意识地向前倾身,额前的碎发扫过眉骨,在眼底投下一片薄薄的阴翳。
程迩侧过脸,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短暂相接,他深邃眼眸中暗潮涌动,指尖却稳如磐石,毫不犹豫地点开了那条未读信息。
屏幕上跳出一个由乱码组成的链接,泛着幽蓝色光芒,就像黑暗中窥视的毒蛇,散发着令人不寒而栗的诡异气息。
当链接被点开的刹那,一张高清照片瞬间铺满整个屏幕。被刻意裁剪过的画面里,只剩下一张陌生男子的脸,从凌乱的发丝到微抿的唇角,所有面容细节被清晰地呈现出来。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下方详尽的个人资料,家庭住址不仅标注了门牌号,甚至精确到了经纬度坐标,常去的咖啡馆不仅记录了营业时间,还细化到了他偏爱的座位位置,通勤路线不仅画出了必经之路,还用红色标注出了最佳的伏击点。
余寂时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他终于明白了那些受害者为何会无处可逃。
这哪里是什么简单的个人信息?每一个数据都经过了严密的计算,难怪那些凶手总能精准地找到目标,难怪那些受害者无论如何躲藏都难逃厄运。
程迩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滑动,更多的信息涌现,目标的作息时间、饮食习惯、社交圈子……所有隐私都被无情地暴露在这方寸之间。
最可怕的是,在资料的最下方,还附有一份详尽的“行动指南”,将整个谋杀过程分解成了一个个简单的步骤,就像在教人如何组装一件家具那样轻描淡写。
程迩修长的食指轻轻按下锁屏键,屏幕暗下去的瞬间,他又从证物箱中取出另一部手机。
这部机型明显新了许多,金属边框在冷光下泛着冷冽光泽,开机时,屏幕的蓝光微微亮起,在他侧脸上投下一片极轻的阴影,信息栏里,那个同样的刺目的红点闪现出来。
整个办公室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余寂时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压迫感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他就如同被按进深海的漩涡,无意识地抿紧薄唇,纤长手指在桌沿扣紧,指甲几乎要嵌入坚硬桌沿。
程迩的指尖十分平稳,精准点开信息图标,熟悉的幽蓝色链接再次浮现。
点开链接的刹那,又一张照片展开,这次被裁剪的边缘处,隐约可见另一个人的半张侧脸,但被厚重的马赛克严严实实涂抹,只剩下模糊的色块。
余寂时瞳眸微微一颤,下意识俯身凑近屏幕,双眸几乎要贴上冰冷的玻璃面,记忆中的画面突然重叠。
——方才那张照片的边角,似乎也有类似的裁剪痕迹,这个发现让他脊椎窜过一阵刺骨的战栗,后颈的汗毛根根直立。
“是合照。”他低语道,声音轻得如同飘落的叶片,却在这死寂的房间里清晰响起,激起一圈又一圈回响。
程迩狭长的凤眼微微眯起,眼尾挑起,一丝犀利弧度蔓延开来,两人视线相接的瞬间,似有电流噼啪作响。
他薄唇抿成一道直线,下颌线条绷紧,迅速点开下一部手机。
第三部手机里,受害者身旁露出半截打着马赛克的袖口,第四部手机中,模糊的色块边缘隐约可见一只戴着皮质手套的手和一点侧脸,第五部……
每一张照片都被精心裁剪过,而那个永远被马赛克覆盖的身影,就是唯一的,最明显的共同点。
他凝视着那些马赛克色块,恍惚间仿佛看见无数张扭曲的面孔,他们疯狂蠕动,发出无声的尖叫。
余寂时的目手机屏幕上,那张照片像锋锐的冰锥,狠狠刺入他的记忆深处,画面中那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胸前别着熟悉的工作牌,旁边那个微微俯身的身影虽然被马赛克覆盖了大半,但那独特的站姿轮廓。
微微前倾的肩膀,略微低头的角度,都与他记忆深处某个画面完美重合。
他的呼吸骤然变得急促,胸口剧烈起伏着,他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眼前闪过儿时那本被翻得卷边的相册——父母穿着同样的白大褂,身边站着那个微微俯身的身影。
“程队……”余寂时的声音干涩,他猛地站起身,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得抬起头,办公室里瞬间安静。
程迩立即察觉到了异常,他不动声色地靠近,肩膀轻轻抵住余寂时紧绷的身体,温热的手掌稳稳落在对方肩头,拇指在突起的肩胛骨上轻轻摩挲。
“怎么了?”他压低声音问道,温热的吐息拂过余寂时的耳廓。
余寂时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几下,嘴唇开合数次,却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那张照片,仿佛要将屏幕看穿,最终只是哑声道:“我想回家一趟……”
程迩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手掌不着痕迹地加重力道,他侧头凝视着余寂时苍白的侧脸,敏锐地注意到对方太阳穴处跳动的青筋,和微微泛红的眼尾。
“照片有问题?”程迩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是用气音在询问,他的目光在余寂时和手机屏幕之间快速游移,试图找出其中的关联。
余寂时艰难地吞咽了一下,余光瞥见同事们投来的关切目光,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种图片……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