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liy离
谈及刘长瑛和卢庆时,他神色漫不经心,眼尾泄出一丝轻蔑,语气稀松平常:“两个废物罢了,不是我的人,用着就是不方便,正好借机清理掉。”
一切正如他们所猜测,这局就是镜子做的,可他不仅仅要铲除异己,更是要……
余寂时指尖微微一顿,忽然悬停在键盘上空,心尖儿不可避免地一寸寸冷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嘴唇轻微颤动,吐出极轻的声音:“那张翀呢?他是你的亲兄弟,他说他对你很好,他说他是爱你的。”
“是,是亲兄弟……”镜子掀开眼皮,缕缕血丝攀上眼白,他唇角一抽,忽然挑起一抹冷淡的笑,眼神愈发阴郁,藏着一丝微不可见的恨意,阴森又扭曲,“可那又怎样?”
镜子忽然低笑起来,胸腔振动不止,那笑声低沉、嘶哑,他缓缓抬头,唇角弧度顷刻间消失不见,“三分钟,就差了这么点时间,他就能堂堂正正站在太阳底下,而我呢?”
审讯室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空调出风口仍不知疲倦地嗡鸣,余寂时视线下移,看见他拳头攥,正微微发抖,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渗出点点猩红。
“爱我……爱我?”镜子突然嗤笑出声,仰头靠回椅背,脖颈拉直,青筋暴起,眼眸随之眯成缝,“那是施舍。就像给路边乞丐扔剩饭的善人,还要假惺惺地说——多吃点儿。他虚伪,他妈懦弱没用,他们这一家子就是肮脏的恶臭的的蛆!”
余寂时沉默了,听着他极尽诋毁的恶毒话语,心尖微动,喉咙一紧,发出的声音都格外艰涩:“也许,是你把他们想得太坏了?”
镜子冷冷一笑,薄唇张张合合,缓缓开口,清晰吐出一句话,极尽嘲讽:“人性啊,就是坏东西。”
“高考那杯牛奶,是我放了泻药。”
镜子歪着头,忽地咯咯笑起来,笑声在四壁间反反复复回荡,愈发瘆人,他忽地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眼神却兴奋得发亮,“可这是他自己选的啊,我很喜欢喝牛奶,那是最后一瓶牛奶,他留给他自己喝了!”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他笑意愈浓,唇角僵硬、扭曲,声音突然变得低沉甜腻,眼角泛起一抹病态的红晕。
然而下一刻,他脸上愉悦尽散。
灯光下,他额角青筋暴起,双眸猩红,恶狠狠瞪起,眼球凸起,那张与张翀一模一样的脸,狰狞得宛如恶鬼。
“是,都是我做的,是我一步步引导他,诱惑他,害他至此,但他如果自己有主见,自己能坚持,也不会与我这种人一路。是他本性就恶毒冷漠贪婪自私,和他那只会趋炎附势的妈一模一样!”
余寂时喉结微动,却终究没有出声,更不愿再深想下去,就像有些深渊不该凝视,有些真相不必深究,结局已定,因果早成死局。
他抬眸望向对面那张脸,那张与张翀分毫不差脸。此时他眼尾还残留着一抹癫狂的泪,唇角却已抿开冷淡的假笑。
余寂时忽然感到一阵恍惚,同样的骨相,同样的轮廓,他发现镜子和张翀在此之前,从未像现在这般好分辨。
就像孪生植株共享根系,一个追逐阳光奋力拔节生长,另一株却在阴暗潮湿的土壤深处无声腐烂,从被划分光暗的那一刻起,他们之间就是不公的,就注定有竞争,有抢夺,却又不得不共生共死。
当霉菌开始侵蚀根系时,一株已经发霉,另一株也不远了。
而张翀和镜子,镜面里倒映出一模一样的两个人,一个灵魂正在慢慢腐烂,而另一个躯壳里早已空空如也。
柒·七日游戏
第222章
镜子的落网不仅意味着连环杀人案告破,更意味着西南地区毒/品网络的核心人物被成功缉拿。
警方此遭还缴获了贩/毒/集团专用的加密联络设备,柏绎留下来,和技术专家组一起进行技术攻关。
有了先前破解朱宽手机系统的安利,技术组两天一夜就成功突破了设备加密系统,获取了里面的关键性的通讯数据。
与此同时,对镜子的审讯工作也有序展开,恐怕对方刁钻狡诈,省厅还特别派出了经验丰富的老刑警进行指导。
然而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镜子在审讯过程着没有任何对抗情绪,反而异常配合。这种反常一度引起警方的高度警觉,但经过多轮审讯和证据核实后,就基本能够确定他供述的真实性了。
余寂时对此也相当意外,他知道镜子自私,没想到他竟自私到这般地步,简直就是极端利己主义。
他不仅如实交代了自己的犯罪事实,更将整个贩/毒网络的组织架构和盘托出,无论是曾经效忠于他的下属,还是与其有过嫌隙的同级,甚至是他嫌恶的部分高管人员,都被他一一指认。
主打一个自己要死,别人也别想好好活,势必要砸了所有人饭碗不成。
不过这种近乎疯狂的“同归于尽”式做法,简直是为警方提供了前所未有的突破口。
基于这些关键线索,公安部立即部署了跨区域的联合收网行动,西南各省市公安机关迅速响应,相继展开抓捕工作,这一行动带动着东北、东部沿海和中部地区的禁毒工作都有了极大的进展。
215贩/毒集团在国内的庞大网络,正像五年前一般,在被一点一点瓦解。
与此同时,公安部禁毒局也正在加紧整理相关证据材料,开始走流程,通过国际刑警组织渠道与邻国展开协作,准备对该贩/毒/集团在境外的制/毒/据/点进行重点打击,力求彻底摧毁对方核心势力,避免重蹈五年前的覆辙。
这些日,特案组全员都留在南山市,根据公安部的指示,主要负责各地方收网行动的统筹协调工作。
一连盯了数日的西南运输链重要联络专员Wells终于落网,南山市局禁毒支队一行人绷紧的神经终于松缓下来,熬了数日,也终于能得到些时间休息。
夜色沉沉,临时办公室里,空调主机仍在不知疲倦地嗡鸣,冷气丝丝缕缕地渗出来,在密闭的空间里反复盘旋。
余寂时垂眸,一丝寒气不止何时顺指尖钻入,冰凉的触感顺着指腹蔓延,在血液中流淌,最终在胸腔里凝成一片冷意。
一整天的连轴转,此刻已是深夜十一点,疲惫如潮水般涌来,可偏偏咖啡因在血液里作祟,他大脑仍旧被吊着,无比兴奋,无比清醒,后脑阵阵刺痛却又压得他头晕。
他阖了阖眼,随即抬头四顾。
此时办公室里,同事们早已支撑不住,或仰靠在椅背上,或直接伏案而眠,呼吸渐渐沉缓,偶尔夹杂一两声模糊的咂嘴声。
程迩傍晚就去了会议室,至今未归。余寂时侧眸,视线落在身旁空荡荡的座位上,沉默片刻,终是低低叹了口气。
他轻抬指骨,指节微曲,坚硬的骨节重重抵了抵酸/胀的下眼睑,随即起身,动作极轻地推开办公室的门,踏入走廊。
长廊幽深,漆黑一片,唯有尽头天窗顶端悬着一盏昏黄的灯,光线微弱,像是被黑暗稀释了一般,勉强映出一小片模糊的光晕。
南山市正值雨季,前几日的雷阵雨过后,原以为能晴上几日,可今夜乌云压顶,空气闷热黏腻,连一丝风都没有。
窗外黑得彻底,远处的云岭山脉轮廓早已被夜色吞噬,只余一片沉甸甸的暗影,山雨欲来的压迫感无声蔓延。
余寂时放轻脚步,纤瘦手掌覆上侧颈,指腹沿着紧绷的筋脉一点点揉按,试图缓解那股酸/胀感,不知不觉间,他已走到天窗下。
昏黄的灯光洒落,在他冷白皮肤上镀了一层极淡的暖色,他微微仰头,望向窗外,一股燥热的气息从窗缝渗入,若有似无地扑上他的脸颊,勾起一丝细微的痒意。
明明心里空落落的,没什么可想的,可胸腔里却像是悬着一块沉甸甸的石头,不上不下,搅得他心慌不已,久久不得安宁。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几不可闻,却仍被余寂时敏锐地察觉,他神经一紧,条件反射般侧身回头——
映入眼帘的是程迩熟悉的身影。
他身形颀长,宽肩窄腰,缓步向他走来,双臂交叠,袖口微微挽起,露出一截劲瘦的小臂,一身黑色衬衫,衬得肤色冷白,在昏暗走廊中显得格外醒目。
余寂时心下一松,紧抿的薄唇稍微分开,一丝极轻的吐息从唇齿间溢出,他稍微整理了下思绪,轻牵唇角,嗓音温和:“程队。”
程迩眸色晦暗,并未应声,只缄默着继续向前。
距离一寸一寸缩短,余寂时下意识后退半步,却不想对方步步紧逼,最终鞋尖相抵,将他彻底困在窗边。
余寂时鞋后跟抵上墙面,僵硬冰凉的触感顺着脊背攀爬,修长脖颈恰好卡在窗沿,退无可退。
对方微微俯身,脸颊逼近,令他呼吸一滞,下意识偏过头,略显无措地吐字:“怎么了……”
下一秒,一声笑意落在耳边,低哑、温柔,尾音像钩子,化作一抹温热擦在耳畔,勾得他心尖儿酥酥痒痒。
一抹红晕瞬间漫上耳尖、脖颈,余寂时只感到脸颊发烫,心脏不受控制地疯狂跳动起来,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程迩却在这时慢条斯理地直起身,端起双臂,长腿弯曲,悠悠向后退一步,稍微拉开些距离,姿态懒懒散散。
一缕莹黄的光顺着他微凸的眉骨滑落,细腻描摹着他高挺的鼻梁、性感的喉结,最终,尽数跌入他那双漂亮的丹凤眼里,化作一簇灼灼燃烧的星火。
他嗓音低沉,轻声问道:“怎么没休息一下?”
就为了说这句话,有必要靠这么近吗?
余寂时脸颊上燥热不散,轻轻掀了掀眼皮,小心翼翼地瞥了他一眼。
此刻,两人之间距离不过咫尺,视线在空中不期而遇,纠缠不清,周围的空气愈发黏糊、潮湿,让他呼吸愈发滞涩。
窗外隐约传来闷雷的轰鸣,却盖不住胸腔里那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气氛愈发暧昧,对方的眼神直勾勾,黏腻腻,愈发灼热,一寸寸碾过他的脸颊,将他整个人裹挟其中。
余寂时呼吸微滞,思绪一片空白,对方气息包裹而来,清冽的茶香萦绕在鼻尖,丝丝缕缕侵入肺腑,让他无处可逃、无处可躲。
他指尖无意识地蜷缩,在腿侧攥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却都压不住胸腔里翻涌的悸动。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当他终于找回神智时,一丝极坏的念头悄然爬上心头,他喉间泛起苦涩,喉结滚动,连带着眸光都一点点黯淡下去。
他倏地别过脸,再抬眼时,眼底一片平静,清泠泠地映着灯光,薄唇轻抿,嗓音清冷,透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程队,你似乎很喜欢耍着我玩……”
程迩神色一怔,没想到对方会这样误解自己的意思,但看清对方眼底藏着的一丝坚韧时,瞬间明白了他的忧虑。
他上前半步,抬起手腕,修长宽厚的大掌不由分说地扣住他的肩膀,五指蜷缩,渐渐攥紧。
“我没有耍你。”五个字说得又沉又重,他喉间滚出的嗓音带着几分焦灼的哑,“余寂时,从来没有。”
余寂时只感受到肩上一重,对方掌心温热,带着一丝薄汗的黏腻,擦过他手臂的肌肤,温度烫得惊人,带起一阵酥酥麻麻。
那手掌沉沉落在肩上,隔着单薄的衣料,他都能清晰感受到对方指尖轻微的颤抖。
程迩忽然低头逼近,鼻尖几乎与他相触,喉结重重滚动,声音愈轻,目光专注,近乎虔诚,“我从来都不是在开玩笑,我是真的想和你……”
就在这一刻,走廊尽头骤然响起一阵脚步声,鞋底重重踏过地面,由远及近,每一步都踏得又急又重,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刺耳。
一道身影直奔临时办公室而去,硬生生将程迩未说完的话截断在喉间。
暧昧的气氛瞬间被打破。
两人同时一怔,四目相对的刹那,一时都有些尴尬,立刻移开了视线。
余寂时耳尖的热度尚未褪去,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了一下,强压下急促的心跳,目光追向声源处。
走廊尽头光线昏暗,只能隐约看见一道模糊的人影撞进办公室,他压根没看清是谁,正要发问,办公室的门又被猛地推开。
梁方叙大步跨出,身后还跟着个人,距离太远,他看不清面容,但从身形依稀辨别出是钟怀林。
紧接着,梁方叙面朝向他们,手臂高高扬起,用力挥动,高高喊道:“程迩!快去会议室!出状况了!”
他的嗓音又急又亮,在空荡的走廊里荡出回音。
余寂时感觉到身旁人的身体明显一僵,眼神瞬间冷肃起来。
第223章
两人匆匆赶到会议室,推门的瞬间,扑面而来的是凝重的空气。
省厅特派的领导、南山市公安局局长、禁毒支队施南征支队长端坐在会议桌一侧,神色肃穆,见特案组众人进来,几人微微颔首示意。
还未等他们落座,梁方叙便一个快步上前,手指重重敲在投影幕布上,声音发紧:“镜子的手机,刚刚收到Mr.G的新消息。”
余寂时循声望去,投影仪散发出微弱的白光。邹副支刚毅的侧脸被镀上一层阴影,轮廓愈发分明。
而屏幕上那个刺目的对话框里,一行字静静躺在里面:
【Mr.G:乖乖,你真的活到了我们再见的时候,别急啊,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
这行字在黑暗中幽幽发亮,字句温柔得近乎亲昵,却透着居高临下的轻蔑,那种猫捉老鼠般的戏弄,让整个会议室的气温都仿佛骤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