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不息 第10章

作者:liy离 标签: 推理悬疑

言罢,他正了正神色,搬了个椅子坐在白板旁,修长的腿轻抬,踩在白板的滑轮上,转头跟大家说:“邵文峰这个人,典型的表演型人格,如果脱离这个案子去理解他的行为,就能发现他特别喜欢玩弄人心,借刀杀人是惯用的伎俩。其实往极端一点儿想,他应该也有点儿特殊癖好。”

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邵文峰扭曲的笑容,余寂时只觉得脖颈泛起一抹凉意,眸色沉沉,开口说:“对四个建筑工,先伪装善人把人拉出泥沼,再暗中推一把,让人彻底堕入深渊。从头到尾,掌控一个人的命运,可他还是一身清白的善人。”

程迩颇为赞同地点头,继续引导:“为什么他总是特别得意?又为什么会在我们戳破他失误时情绪失控?”

余寂时深吸一口气,已然明白程迩的意思,见同事们一脸茫然,开口解释:“表演型人格控制欲极强,所以他会因为自己掌控人心而感到满足和兴奋,然而他自尊心也是极强的,他不愿任何人戳破他的失败,不愿承认自己的失误。”

程迩轻笑一声,又接着问:“还记得尸检报告上,受害者脖颈上的扼痕吗?”

柏绎瞪大眼睛惊诧问:“难道是邵文峰?”

“邵文峰喜欢借刀杀人,不会亲自动手。”余寂时摇了摇头,默默盘了一下思路,薄唇动了动,不可置信道,“凶手的杀人动机,可能是……杀人能够满足他的掌控欲和自尊心?”

顿了顿,他又凝眉提出疑问:“是凶手和邵文峰同样变态,还是邵文峰是主谋,凶手只是替他办事的杀手?”

“不亲手去做,是享受不到乐趣的。”程迩的笑容含着几分嘲讽,“估计这位和邵文峰是志同道合了。”

第16章

程迩的话音一落,整个办公室都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大家脸上表情各异,虽说这种变态杀人狂特案组接触到太多,可剖析完凶手心理,还是会觉得荒谬又可怕。

白板上的几句话被涂抹掉,排除原本错误的思路,程迩又缓缓开口问大家:“以及,邵文峰很谨慎也很热衷于塑造自己的善人形象,究竟为什么会冒如此风险在警方车上放下追踪器?”

“邵文峰想要遮掩的人或事,和他本人牵扯很大。”余寂时已经被他的思维引领得渐入佳境,顺着这条线推理道,“他喜欢玩弄人心,可人毕竟是活人,如果互有把柄在身上,他们肯定会相互保护。”

“牵一发而动全身,有人并不在掌控范围之内,邵文峰绝不想冒险。”程迩一边说着,一边对上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眸,唇角翘起一抹微不可见的弧度。

与其说他是在引导余寂时,倒不如说是两人一问一答在互相印证。显然两个人的想法几乎重合,程迩深邃的眸变得愈发明晰。

两个人的问答令特案组其余队员也听得明明白白,钟怀林思路瞬间明朗,眼前笼罩的浓雾散去大半,他望向白板上罗列的疑点,开口说:“第邵文峰、建筑工和凶手之间的关系基本清楚,邵文峰非法追踪警方的动机,也可以得到解释,凶手的杀人动机也找到方向。现在疑点就剩下……猫毛、时间段和鬼啼声了。”

“猫毛其实也可以解释了。”余寂时顿悟什么,直接开口说道,“凶手精神变态,享受掌控欲和自尊心,最开始很容易对猫狗下手,在掐死猫的过程中,猫会挣扎,呜咽,尖叫,最后死亡,而掐死人的过程也类似。人在窒息前,会本能求生,作出痛苦无谓的挣扎。掌控人的生死,人垂死挣扎乞求,这恰恰是最能满足凶手那种变态癖好的。”

说着,他又想起尸检报告的细节,看向白板左上方案发现场的照片,眼神中满是确然,自问自答补充道:“为什么青壮年男性脖颈上没有扼痕?是因为青壮年男性不好掌控,容易被反制,所以凶手才会干脆利落率先解决掉具有反抗能力的青壮年。又为什么走遍两个村落都见不到猫狗的影子?流浪的遭遇虐杀,家养的,凶手都敢入户杀人,又有什么不敢做的?猫狗丢失,大抵无人在意,丢了不养不就好?”

程迩边听边漫不经心点头,手里轻轻摁动着记号笔的笔帽,发出咔嚓咔嚓的声线,不知联想到什么,他微微一顿,怔然呢喃道:“鬼啼声……”

“对。”他忽然深吸一口气,不免觉得指尖发冷,“案发当夜所谓的鬼啼声,其实是凶手虐待猫狗和弱势群体时,对方的挣扎呜咽声。死人以后就再听不到了,哪里是鬼被喂饱了?分明是凶手暂时得到满足,就收手了。”

他话音一落,所有人都觉得汗毛直立、浑身生寒。虽然这只是一个猜测,但真的太有画面感,让人觉得生理不适。

而且这个猜测,应该大差不差。

直到大家回过神来,柏绎又看向唯一没有被作出推测的“时间疑点”四个字,蹙眉说道:“今天我和刑侦队的同僚差不多四五个人,将这一周多的监控都翻看了个遍,尤其案发当天我监控我亲自仔细看过,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或许邵文峰特别关注时间段问题这个点,真的是我们的错觉?”

这次大家都一致沉默下来。

既然推测得大差不差,那如果找到那个藏得极深的变态,确实是个难题。

“已知这个凶手和邵文峰认识,且大概率极其熟悉五个村落的地形,甚至熟悉村户中有几个人。”程迩简单总结了一句,随即看了眼钟表,见时间已经将近零点,也就直接决定了明天的侦查方向,“明天柏绎查一下邵文峰的通讯记录,排查社会关系中的可疑人员,我们四个去邵文峰家中搜查一下,再从市局调几个人手。”

零点的城市早已陷入沉睡。

从市局出来,迎面是一阵清凉的晚风,它穿梭在高楼大厦间,轻抚着城市的每一个角落。路灯依旧持续发光发热,笔直镇守在街道两侧。

回酒店的路途中,众人难得没有交流案情,反而讨论起程迩在南山市的光荣履历。

余寂时听大家七嘴八舌讨论,也基本上捋清楚时间线。程迩和梁方叙是警校同学,后续都被分配到南山市重案大队,再然后重案转缉毒,在南山市禁毒支队共事三年。

程迩在一次追捕中负伤转至京城市养伤,好像是联合同事跟梁方叙开了个玩笑,以至于对方一直以为是他是牺牲了。

但实际上程迩只是接受调任出任了特殊案件调查组的队长。

也难怪梁方叙这么生气,被最亲密的战友开玩笑骗了三年,哭也哭过了,谁知道人突然就完完整整出现在面前了呢?

“我就说程队像是之前在重案或者缉毒之类待过的。”钟怀林打了个哈欠,“话说许琅之前工作重心也在南山市,你们就没有一点儿交集吗?”

程迩本人倒是对此兴致缺缺,听到这个疑问,难得解释了一句:“许琅他们参与的都是扫黑反恐重大行动,我们确实在案件上有间接合作过,但我不属于领导班子,接触不到他们。”

不过,或许许琅见过他师父?

黑暗里他眸光轻轻摇曳着,稍显落寞地垂了垂眼睫,呼吸缓了片刻。显然说出来也没有作用。人死不能复生,再多人认识,谈论起也只是熟人暗自悲伤颓废一阵,并无其他用处。

余寂时察觉到程迩短暂的失神,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动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抬抬手腕,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虽并不习惯安慰别人,却还是用澄澈的目光表露出关怀。

昏暗的光洒在男人侧脸,冷白皮肤镀上暖金,失神落寞仿佛只是余寂时的错觉,对方依旧笑意晏晏,还不忘展开手掌撑着一旁的车座,侧身靠近他,轻挑的眉梢,似乎在询问他什么。

被对方直勾勾盯着,那双凤眼内勾外翘过分惑人,余寂时稍觉别扭地侧脸瞧向另一侧的车窗外,见近处景物移动缓缓,暗自松了口气,有意无意提醒身旁的人:“到酒店了。”

程迩这才悠悠收回目光,笑意未变。

公安局到酒店很近,已逾零点,大家各自回屋后,简单洗漱,就抓紧时间休息了。

入队第一案,余寂时就已经感受到特殊案件调查组的快节奏了。

队里原来五人分工十分明确,在各自的领域发挥到极致,相互配合,可谓是顶配了。程迩又是个为了案子不要命的主,天天熬到凌晨,睡眠都断断续续不过三四个小时,同事们虽然嘴里抱怨,身体却诚实地一直坚守在岗位上。

破案效率自然能得到保证,就是这没日没夜的熬,一般人还真受不了。

城区的夜,伴随着车轱辘碾过马路的声音,极轻,微不可闻,而入梦更是寂静无声。

余寂时醒时卫生间半透明的门已经亮起光,一双肌肉轮廓清晰的双臂伸展,衬衫半褪露出精瘦的腰,窸窸窣窣的声音显然是在换衣服。他回过神,目光怔然落在身旁床前柜的钟表上,已经五点钟整。

酒店床铺太软,令他肩颈发酸,他舒展一下,做了几个疏解不适的动作,恰见程迩从卫生间走出来,他轻点下头算作招呼,便捞起身旁的洗漱用品进了卫生间。

酒店大堂,前台小伙本趴在桌台上打瞌睡,再度被特殊案件调查组一行人的行动扰醒,呆滞片刻后眯着眼望了望窗外漆黑的天,砸吧砸吧嘴,小声嘟囔:“怎么又这么早。”

当然,已经坐上车驶在熟悉的路上的四人都安静极了。

钟怀林依旧坐在驾驶位,长街尽头漫出些暗沉的橘红,后座的许琅稍显疲态,抱臂斜身,默默补眠,而余寂时则是侧脸望着窗外,神色一如既往忧郁宁静,低垂着眼皮,明显也有困意。

程迩坐在副驾驶,从侧壁抓了一把酸梅干,撕开包装袋伸手递给钟怀林。

钟怀林一手把握着方向盘,另一手接过来,含进嘴里,酸涩滋味在味蕾爆炸,他咧了咧嘴,眉头紧拧,瞬间清醒不少,随口道了句谢。

钟怀林含着酸梅咀嚼了下果肉,含含糊糊吐着字,“话说如果咱们今儿个找不到什么实质性的证据,真不太好办啊,感觉这邵文峰轻易是开不了口。这案子查到这里了,总感觉下一刻就能结束,却一直卡在他这儿。”

“我现在总觉得,我们遗漏了什么东西。”程迩微微蹙眉,语气透着几分自嘲,“没有多高端的犯罪手段,没有多复杂的逻辑,咱们真是太久没碰过这样式的案子了。”

“谁叫深山老村的监控设备不齐全呢。凶手嚣张成这样,案子早一点儿时间告破,这边百姓就早一点儿时间安下心来。市局那边当然有耐心磨,可上头肯定不许。不然怎么可能把咱们叫来?”钟怀林忍不住叹息一声,“真真希望这些山里的人能早点儿愿意走出来。”

这案子难其实难在线索太少,作案方式太粗暴,不太能够依靠一些现代刑侦技术辅助破案,一切都好似倒回了很多年,全程基本上都是用最原始的推理。

第17章

特案组一行人再度抵达白瓷村,穿过几条狭窄逼仄的小路,闻到周围弥漫着比前几日更浓重刺鼻的艾草味,其中隐隐约约夹杂着焚烧纸张的气息。

恰是一个阴天,光线昏暗,余寂时望了望四周禁闭的门,分明是一个居住人口不算少的村落,竟平白多了几分阴冷凄凉的气息。

面前正是邵文峰的私宅,终于见着了人影,余寂时凝眸望去,便见几名年长的老人搬着凳子正在门前坐着,不知在等候什么。

老人身材矮小干瘦,面上皱纹横生,此时却忽然齐齐望过来,一种不祥的预感从余寂时心底腾起——这几个人,八成是在等他们,等警方给个说法。邵文峰被警方带走的消息已经传遍白瓷村,可村民眼中敦厚朴实、温和近人的好书记,怎么可能会违法犯罪?

他下意识抬眸看了眼程迩,见他双手插兜,惯是从容,竟忍不住轻轻扯了扯唇角。

直到几个老人扶着佝偻的身体围了上来,嘈嘈杂杂吐着复杂难懂的方言,只从他们说话语气的急切,和眼神表情透露出的愤怒,能猜测出他们话里的意思。

钟怀林稍显无奈地蹙了蹙眉,努力辨别出几句话的内容,有模有样讲起一口峤州的方言:“几位先别着急啊,我们只是请邵书记去局里协助查案,搜查证已经下来了,您拦着呢,我们就只能把几位也带回局里冷静一下了。”

分明一张又糙又痞的脸,却带着并不急躁的淡笑,态度实在是好得不行。偏偏几个老头打定主意阻拦下去,一股脑地把人往外面轰。

程迩默默站在一侧,抱臂看着这场闹剧,低头瞧了眼腕表。

这种情况余寂时倒也见过,但若要他如此轻声细语对一群讲着复杂方言的老头安抚劝解,怕是没有钟怀林来得有耐心。

终于又过了十分钟,市局刑侦支队的警员也抵达了白瓷村,因村内道路狭窄且碎石遍布,步行几条窄路才找到这座显得异常醒目的小洋楼。

带队的是副队,匆匆赶到却见几人在门口,钟怀林一人面对一群难缠的老头,一时间蹙了蹙眉,寻到程迩的身影,开口问道:“程队,这里是……”

“为邵书记伸冤不平的几位村民。先带着技术科的同志进去吧。”程迩和露出几分苦恼神色的钟怀林对视一眼,稍作解释道。

方才只是四人,能说会道的又仅钟怀林一人,而且脾气也算不错,令那群村民的嚣张气焰愈燃愈旺,可此时又到了一群人,那几个人面面相觑,显然有些犹豫了。

最后技术科的警员破门而入时,他们也拦不住,酿酿跄跄要装摔,却被一直毫无存在感的高个子许琅强劲宽厚的大掌一把扶住了。

对上那双凶冷的双眸,那老头都快被吓傻了。

直到钟怀林依旧端着温和近人表情却相当违和的一张脸靠近他时,他腿都软了,却被身后人撑着没有摔倒。

一直隔岸观火的程迩此时也勾着唇慢悠悠买了就:“叔儿,您腿脚不好吗?可注意点儿,别摔着。”

副队看着这三人娴熟的配合和令人难以评价的行事作风,唇角肌肉抽搐,下意识将手臂搭在身旁的余寂时身上,咋舌道:“你们程队,还挺会在工作中自己寻找乐趣的。”

“……嗯。”余寂时面无表情地点头。虽然没跟队几天,但面对程迩的一些不正经和恶趣味已经完全不会感到惊讶了。

但是,其实,也挺有意思的?

被自己心中的想法惊讶到,余寂时再度回神,便见程迩已经转身看向自己,目光定定落在他肩膀上那条手臂上。

那位副队也注意到了程迩的目光,疑惑地顺着他目光看过去,好似并没有什么问题。

直到程迩语气颇为怨叹地道:“小余警官都没和我这样勾肩搭背过,果然还是我不讨人亲近。”

余寂时:“……”

副队:“……”

怎么还,怪茶的?

“别浪了哥们儿,瞧你都给人整懵了。”钟怀林抬指摁了摁眉心,随即朝着邵文峰家大院抬了抬下颚,“先进去看看吧。”

邵文峰这栋二层的小洋楼内部基本上已经整修好了,一层南侧开了四面单向玻璃窗户,采光极好,此时晨光洒入,映得大理石地板一片明亮。余寂时默默扫视了一下家具,就一张檀木桌的纹理和光泽,就能看出材料比较昂贵。

此时邵文峰的妻子一身干净整洁的衣裳,正面色不安地站在不远处,双手五指蜷缩掐着袖子,眼底乌黑一片,眼神并不聚焦,显然是昨夜并未安眠,且此时格外紧张。都说秘密瞒不住枕边人,到是不知这位一脸朴实温和的老妇人究竟知道多少。

余寂时的目光从她的脸上缓缓掠过,又各处走了走,随技术科的同事低头交流几句。整个客厅都格外干净,邵文峰的生活习惯还不错,不抽烟不酗酒,即使涉嫌贩/毒,却一点儿毒/品的痕迹也没有。

他走进厨房,扫过洗碗池里面盛满水浮满油渍的脏瓷碗,三双筷子,旁边桌上两叠简简单单的咸菜萝卜丝不剩几条,还有两个空碗和一锅剩下的杂粮粥,蒸笼里蒸汽化成水珠,外壁还是温烫的,里面是包子花卷一类面食,显然是刚吃饭完。

余寂时又从厨房出来,便见程迩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楼梯口,就快走两步跟上程迩一同上到二层。

二层应当是新建不久,无论是墙壁还是门窗显然更新。上面主要是储物间和卧室,一间是主卧,床是木制的,铺上两层软被仍旧很硬,墙壁上挂着邵文峰和妻子年轻时的合照,照片古旧模糊却依稀可见男人年轻时面容的方正,看上去显得格外温善。

不知如何变成这般,亦或是他本性既如此?若是后者,几十年都未曾暴露出他内里最邪恶的一面,人人当他是善人,这未免也太可怕。

粗略看过书房和空置的卧室。一间卧室空置并无人的痕迹,明显是留给出去闯拼的儿子的,再路过卫生间,两人又到了储物间。

储物间里是一些杂物,既有米面水果,又有废置的老式书桌。这间储物间在北角,并未开窗,水泥地面一看便并未装修过。空气里漂浮着灰尘的气息,令人稍显不适。

技术科的警员细致检查过,都并未发现什么异常。邵文峰家里俨然是一副“人民的好干部”的标准,除去装修显得富贵异常,并没有杀/人、贩/毒/痕迹。

余寂时心中波澜起伏,面上不显,只是抿唇沉思,不知究竟是漏掉什么线索,总觉得有些诡异。

片刻后抬眸看向程迩,见他正站在二层东西向正中央位置,缓步走过去,开口疑问:“程队,你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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