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姬末
她就像一尾被人从海里钓起后放到砧板上无力挣扎的鱼,不知道接下来还会有怎样可怕血腥的命运在等待自己。
“但没关系,哥不能解剖尸体,我可以。比起他,我对死亡和尸体有更大的热情,因为只有当我面对尸体,感受到死亡的存在时,我才能感受到自己真切的活着。”安仁说着,又在安思言的锁骨上划下一刀,那慢条斯理的动作,竟是出奇的优雅与享受,“其实我很羡慕哥,被林朝一绑架,有机会指导林朝一杀人,那时候我还在国外,错过了那个难得又珍贵的机会。”
血从安思言的伤口里淌出,林霜柏的目光并未在安思言的伤口上多作停留,反而落在安仁手中的那把解剖刀上,“你是安善的双胞胎弟弟,被过继给你父亲的堂弟夫妇,跟他一起到国外生活,在安善被林朝一重伤引发急性肝衰竭需要做肝脏移植手术时,被你父亲当成是救活安善的工具从国外暂时接回,作为给安善提供肝脏的供体。”
“没错,事情和你说的一样,我不仅是安善的双胞胎弟弟,还在他快死的时候又切了一部分自己的肝脏移植给他。只不过他哪怕是在那个时候,都还是那么伪善,竟然在一开始时拒绝接受移植手术。”安仁笑着在安思言另一侧脸上又划拉出一道伤痕,然后看了眼解剖刀上沾染上的鲜血,眼底浮现几分满意,“明明是靠着教林朝一杀人,又因为林顺安一直护着他才能活下来,却又在被解救后装模作样说自己良心不安是个罪人不该活着,在说什么笑话呢?等真的要死时,不还是接受了移植手术吗?”
林霜柏对此的反应是面露嘲讽,几秒后才把玩着一时三刻派不上用场的手电筒,道:“安善,安仁,你父亲倒是挺会给你们起名字。”
安善,原意是安分良善也安好的意思;而安仁,则出自《论语》中的“仁者安仁,知者利仁”,意为有仁德的人,安于仁道。
然而事实上,不管是安善还是安仁,都并没有做到名字原来的含义。
“你可能对那个老男人有些误会。”安仁又一次将刀刃抵在了安思言的喉间,却并没有进一步动作,只直勾勾地望进林霜柏眼眸,声音里透出令人不寒而栗的笑意:“正是因为他发现我们两兄弟有些不正常,所以才找了所谓的大师给我们起这两个名字,你知道的,我们这些有头有脸的名门望族,多少都有点迷信。”
“是吗?那看来令尊请的这个大师并不怎么样。”林霜柏讥讽道。
“大概应该给个差评?那个老男人觉得跟安善比起来,我不正常的程度更严重些,所以才将我过继给自己堂弟。可这么多年过去,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不正常。” 安仁漫不经心地说道,带着少许无奈与轻蔑,“不正常的,明明是这个人类社会。”
“所以这是你杀人的理由?”林霜柏似已将安仁彻底看透,眸色如刀锋森冷锐利,面上褪去所有表情,只剩肃寒的深沉散发出迫人的威压,“不仅杀害将你养大的安新远夫妇,还为了实施自己的杀人计划,把安善也算计回来让他成为你的替死羔羊,还有过去这些年,你亲自策划并通过潘时博提供的一个又一个谋杀计划。”
林霜柏上前一步,语调不高却字字如锥,在这个被死亡阴影笼罩多年不见天日的地下室里,林顺安与林霜柏一同代替惨死的亡魂向安仁发出不容逃避的诘问:“安仁,整整十一年,你算过自己迄今为止到底杀了多少人吗?”
第一百七十五章
杀过多少人。
林霜柏在问出这句话时,语气中隐含肯定,意味着他百分百确定安仁的手上有不止一条人命。
无论间接还是直接。
在过去十一年这个漫长的时间跨度中,安仁戴着一个追求正义为死者发声的死亡天使面具,夺走了一条又一条鲜活的性命。
安仁从来都不是天使,可若要用死神来形容他,又似乎过于抬举,一个不把人当人的杀人犯,最多只能被看作是来自地狱的使者。
面对林霜柏的质问,安仁的反应是全然的平淡,他并不会因问题而感到被冒犯,也不认为这是一个多严重需要认真对待的问题,他就只是一手扣住安思言的下巴强迫她仰起头,然后用解剖刀在她喉间皮肤上轻轻地划拉了一下。
解剖刀锋利异常,哪怕只是不用力的一下轻划,都足以在皮肤上划出一道血痕。
安思言的恐惧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她被迫往后仰起的头,目光所及之处是安仁的下巴,她看不清安仁脸上的表情,却能知道此刻安仁并无所谓她的反应,因为安仁已经从根本上没有把她当成是一个人来看。
身体控制不住地因过度的恐惧而抽搐,她不断发出呜咽声,不是求救,只是一种无助而绝望的挣扎,她想林霜柏是不会救她的,第二人格的林霜柏跟林顺安截然不同,如果是林顺安,安仁在她身上划下第一刀时就已经阻止了,而林霜柏,从适才到现在,却似一刻都没有把她以及她承受的所有痛苦折磨放在眼中。
她被铁链绑在这张椅子上,不论是在她前方的林霜柏还是在她身后的安仁,都是不把人命当回事的疯子。
已经不可能得救,她会死的,用生命为自己的莽撞、自以为是和无知付出代价。
可她明明,只是想用自己的方式为普通人伸张正义而已,她错了吗?
安思言没有答案,在找出那个答案前,她两眼一黑,因剧烈的情绪而失去了意识。
突然变得悄无声息不再颤抖的安思言让安仁失去了继续在她身上下刀的兴致,他放开了安思言,然后举起手里的解剖刀,在灯光下仔细观察刀刃上的鲜血,而后说道:“跟你一样,我非常喜欢解剖尸体,虽然从我当上法医至今,已经解剖过数不清的尸体,见过各种各样的死法,可每一次解剖,依旧会让我感觉到兴奋。将一具尸体切开,把里面的器官一个个拿出来,检查完后再一个个放回去,再把尸体重新缝合好,这是一个很让人沉醉的过程。至于杀人,其实我从来都不在乎死了多少人,我只是好奇那些人死亡的过程,所谓的杀人手法,也不过就是我研究的一部分罢了,让那些人以我设计好的方式死去,他们死前的反应,还有死亡定格的那一刻,所有的这一切,都让我觉得很快乐,很享受。”
不在乎,自然也不会去数杀过多少人,并且因为享受的是死亡而并不是杀人这件事本身,所以他从来不会留下任何东西来回味,也不需要从死者身上取走任何东西当作是战利品。
用拇指抹一下刀刃上的鲜血,安仁叹息般说道:“我的确给那些人提供过很多杀人计划,可不管是谁,执行起来都不如我自己动手完美。在那些杀人计划里,我一直在向这个社会提问,可这么多年来,能听到我的提问并给予回应的,只有你和林顺安。”
林霜柏没有说话,在这一刻,他没有任何话要跟安仁说,也并不想对安仁的话做出回应。
安仁垂眸看了昏过去的安思言一眼,似乎有些嫌恶,可若是仔细观察,便会发现那一丝嫌恶并不针对安思言一个人,他再次抬眼看向林霜柏时,平日里总是亲切温和的脸上只显露出一种高高在上的冷漠:“这个世界上,有百分之八十的人都蠢笨如猪,终日碌碌无为的活着,依照别人定好的人生模版来过自己的人生,将自己的一辈子过成无意义的复制样品,从小时候开始就无知无觉地接受那些自相矛盾的所谓世俗道德观念,长大后则继续活在社会和法律制定的条条框框中,这样毫无自我的提线木偶,死一个和死一百个都没有任何差别。”
那些生来就平庸的人,生活在世上各个角落,遵从着毫无意义的时间线过日子,根据出身和家庭环境决定将来能走多远,十八岁前上的小学、初中和高中决定了之后能上怎样的大学,上大学要选择一个好找工作的专业,之后不管是二十二岁毕业还是再读个研究生二十四岁毕业,最终还是会过上跟旁人并无差别的社会打工人生活,美曰其名是打拼生活,实际上不过是为后半生的车贷房贷努力,同时还要找对象,无论男女都被灌输要成家生孩子才是孝敬父母的思想,即使一开始不愿意到最后也终会向父母低头妥协,一旦接受相亲结婚就会被催生,等有了孩子后就开始为养孩子以及之后的教育问题而头痛,在柴米油盐中彻底失去自我,一辈子就这么忙忙碌碌的熬到退休,跟自己的父母一样,这是普通人平庸的生活。
至于那些所谓的精英,实际上也没有太大差别,努力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达成世人眼中成功的人生,思考着如何能取得成功;父母把世俗定义下的完美人生概念灌输给他们,而他们也欣然接受并竭尽所能的实现;事实上,不论哪个阶层,都不过是在复制父母的人生罢了,因为这样复制粘贴的人生最安全,最不容易出错。
像这样根本就没有自我的提线木偶,不管少几个,社会都会继续运作,世界不会有任何改变,地球也一样会自转,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对此感到不安,产生不必要的罪恶感?
所谓杀人,不过是闲来无事时清理一下可有可无的人类复制品罢了。
“你被那些根本就比不上你的人辱骂指责,难道不觉得可笑愤怒吗?他们总是在责怪受害者,自己的潜意识里相信好人有好报,坏人自有天收那一套理论,于是就连听说别人遭遇不幸时,他们都会本能地寻找受害者的错处,因为只有找到了受害者的错处,才能继续维持他们内心那一个世界公平又安全的幻觉,才能继续相信只要跟受害者不一样自己就很安全的无谓又愚蠢的想法。明明受害者根本没有义务去为加害者的行为负责,可人们却总喜欢站在道德制高点去责怪受害者,让受害者去承担引发犯罪的道德责任。”安仁用解剖刀指向昏倒的安思言,“还有那些新闻媒体记者,无论是十一年前还是十一年后,都在踩着别人的伤口进行报道,什么正义和公正,不过是在吃人血馒头,不仅如此,他们还热衷于将原本就已经处于弱势地位的人进一步推向深渊,以各种模糊焦点、抹黑受害者等方式弱化加害者的存在。”
“受害者并不完美且在哪些问题或行为上犯了错”这个叙事框架,对于大众而言显然比“这个世界原本就危险而混乱”要更容易接受。而在某程度上比起攻击一个已经犯下罪行的,强大且令人恐惧的加害者,攻击谴责受害者显然更容易也更安全。对很多人来说,受害者一旦真正无辜,就意味着任何人都有可能无缘无故的成为受害者,这是一件极其可怕的事,于是人们干脆否定了这个事实,转而把情绪投射到受害者身上。
人们从来就不是不懂正义,只是大多数人都不敢直视那个黑暗中不正义的深渊。
至于那些新闻媒体工作者,他们比谁都更清楚争议和道德审判本身更能吸引点击率和参与度,因为知道如何才能操纵舆论,也知道人们最喜欢断章取义的“事实”,真相是什么根本就不重要,更重要的是,很多时候人们之所以喜欢讨论评价一个社会事件,根本就不是为了寻求真相,只是为了表达自己的立场,在寻找认同的同时释放情绪。
总是去找受害者道德上的不完美,然后贬低和攻击受害者,对受害者进行情绪审判,如此便能衬托出自己的高贵,一遍遍确认自己始终处在道德高地。对于一般人而言,在获取信息时,真相是怎样根本就不重要,人总是更倾向于接受自己愿意相信的事实,还有很多人也并不是真的认同那些看法和观点,只不过因为他们懒得分辨,所以干脆选择附和大流。
明明手里还握着一把杀人染血的解剖刀,可安仁却站在安思言身旁张开双臂,对林霜柏摆出了一副救世主般的姿态:“这个扭曲的人类社会实在太过无趣,所谓的法律也不过是权力者的玩具,大部分时候都形同摆设,而我也实在太过好奇,所以才向这个社会抛出问题,既然受害者不无辜,那就让受害者变成加害者,然后让曾经的加害者成为受害者,当沉默的羔羊不再沉默,当复仇变得轻而易举,将那条名为礼义廉耻的道德遮羞布撕开,让污秽底下的人性之恶全部揭露,也让人们看清过往那些评判对错的标准是何等的模糊脆弱,这个社会或许还有机会能被拨乱反正,不是吗?”
手电筒被放到了高台上,林霜柏在沉默的听完安仁所有话后,一直以来的忍耐终于彻底告罄,他眉心微蹙面露不耐却没有急于辩驳,只伸手快速拔出那把别在后腰上的手枪,紧接着便毫不犹豫地将漆黑的枪口对准了安仁。
第一百七十六章
在看到林霜柏拔枪指向自己那一刻,安仁没有表现出哪怕半点的慌乱。
他甚至气定神闲地转身走到角落,掀开了盖在角落一团隆起物上的白布。
白布覆盖的,是一具尸体,严格来说是一副已经放了有些年头的完整人体骨架,在骨架的怀里还抱着一个炸弹。
倒计时的嘀嘀声在地下室中响起。
安仁回身对林霜柏露出了一个稀松平常的笑容,向林霜柏展示那个进入二十分钟倒计时的炸弹:“这个炸药一旦开始倒计时就无法拆解,就算你现在开枪杀了我也一样,只不过杀了我,你们怕就找不到沈义了。”
沈义就像是安仁手里的另一张王牌,除了安仁,现在没有人知道沈义被关在哪里。
林霜柏持枪的姿势不变,目光在那个炸弹装置上短暂停留不过两秒便又重回安仁身上:“我对于你的想法是什么,一点都不感兴趣,沈义的死活对我来说也没那么重要,你威胁我没用,我要抓你只是因为我并不喜欢替人背黑锅。”
安仁丝毫不介意林霜柏一点都不捧场的态度,只微笑着问道:“是吗?你就不怕我会干脆拉你当垫背,跟你抱着一起死?”
林霜柏脸上几乎是当即就露出“你少侮辱我智商”的无语和不屑,道:“像你这样的人,做任何事都不可能有同归于尽这样的选项。更何况你只是喜欢看别人去死,不代表你想自己去死,更遑论是跟你看不起的人一起死。”
安仁看不起除自己以外的所有人,哪怕嘴里说着欣赏林霜柏,也绝无可能选择跟林霜柏一起死,更何况现在这个地下室里,除了林霜柏还有一个安思言。
“你不好奇吗?这副尸骸是谁?”安仁又向他提出另一个问题。
“骨盆整体较窄高,形状较深;骶骨长窄向前弯曲明显,耻骨联合角度较小呈锐角;坐骨切迹较窄深。眉弓明显突出,下颌骨较大且棱角分明,颧骨突出,再加上颅骨总体较厚重粗大,颅顶较低、前额后倾。整体骨骼尤其可以看到肱骨、股骨和肋骨都较为粗大。综合以上几点可以判断这是一副男性骨骸。”林霜柏以颇为不耐烦的语气对那副尸骸进行分析,道:“安新远在外面有一个比你和安善要小几岁的私生子,但是几年前突然跟安新远断绝所有联系,这副男性骨骸,就是那个私生子。”
安仁对林霜柏既满意又欣赏,那双始终不带有半点真切情绪的眼眸,在林霜柏说出答案后沉淀出令人后背发凉的隐隐笑意:“你连这个都查清了。他是除了你之外,唯一一个察觉到我跟哥交换了身份的人,有意思的是,他没有跟安新远说,却跑来找我还威胁我如果妨碍他认祖归宗就把这件事告诉安新远,呵,其实我原本没想杀他,可他太不懂事了,加上我向来不喜欢被威胁,所以为了避免被不必要的麻烦,只好把他处理掉。”
“倒计时还有十五分钟。”林霜柏已经不想再听他说更多,“不是所有人都会被你掌控,如果你是想要掌控我,让我像潘时博那样成为你的走狗,帮你杀人,那我只能让你失望,除了我自己,没有任何人能掌控我。”
“你怎么会这么想?潘时博根本就不配跟你相提并论。”安仁故作诧异地看着林霜柏,“我确实很希望能跟你联手,当初你因为林朝一不能在法医系念下去实在可惜,如果我们能联手,也能满足你对死亡的渴望,不是吗?我们是同类,你把林顺安这个所谓的主人格直接扼杀,不是更好吗?”
“谁跟你是同类。”林霜柏毫不掩饰自己对安仁的厌恶,道:“我对死人感兴趣不代表我渴望死亡,少在那里自以为了解我。”
“那真是太可惜了。”安仁摇摇头,脸色在瞬间冷酷下来,“看来谈判是失败了。也罢,只不过我提醒你一句,今天我没有束手就擒的打算,你要想配合林顺安当个正义使者,就必须放弃安思言的性命。”
细长的解剖刀翻出寒光,安仁忽然矮身以极快速度冲向林霜柏,眨眼便缩短了两人之间本就不算太远的距离。
早在拔枪时就已经上膛拉开保险的林霜柏反应极快的调整枪口,“砰”的一声枪响,从枪口高速射出的子弹擦过安仁的脸颊,在那白净的皮肤上拉出一条血痕。
锋利的解剖刀直取林霜柏喉间,安仁丝毫不惧手中有枪的林霜柏,脸上甚至浮现出兴奋的笑容。
林霜柏向后侧身避开安仁的攻击,刀尖离他喉间半厘米处险险划过,不等他再用枪口对准安仁,已被安仁抓握住他持枪的右手。解剖刀再次刺向他,他只能用左手格挡,而后直接起脚膝击安仁腹部。
安仁死死扣住林霜柏持枪的右手不放,生受了林霜柏一记膝击后反手又是一刀挥向林霜柏,林霜柏来不及调整姿势,只能用左手臂挡下,刀刃在他小臂上划开一道极深的血口,然而林霜柏却面不改色,直接一拳猛击安仁侧肋。
近身格斗,双方的力道与技巧都在彼此的预料之外。
安仁闷哼一声却又立即给了林霜柏一记头槌后才松手退开两步,神情异常冷静,他看着林霜柏甩了甩头,左手臂垂在身侧,黑色的衣服即使被血浸染也并不明显,然而血却已经顺着手背向指尖滑落。
尸骸怀里的炸弹倒计时只剩下十一分钟,安仁再次冲上前,解剖刀打横挥向林霜柏腹部,林霜柏堪堪避开却被安仁冲撞至高台,后腰狠狠撞上高台的边缘,让他痛得忍不住骂出一句脏话。
再次扭打到一起的两人,贴身缠斗还要防着安仁手里的解剖刀,林霜柏手里的枪反而成了鸡肋。
反手勾住安仁颈脖发力,两人同时失去重心摔倒在地,翻滚间枪脱手而出,林霜柏看都不看一眼,只用力攥住安仁握解剖刀的手再抓着往地面上狠砸好几下,让他再也握不住的松了手。
解剖刀掉下被林霜柏迅速扫开,安仁另一手握拳还了林霜柏一记腹部重击,接着便又让林霜柏按住,下巴结结实实吃了一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在地上扭打的两人谁都没从对方身上讨到好处,灰尘和血混在一起让两人都变得狼狈不堪。
随着安仁挥出一记击向林霜柏太阳穴的重拳,原本压制住安仁的林霜柏失去重心,被安仁掀翻,不等他缓过劲起身,安仁已经一跃而起,抹去满口的血,大步冲向角落,用身体撞开了那道隐藏的暗门。
林霜柏看着安仁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他摇摇晃晃地站起,听到了门后传来金属锁闩落下的声音。
往前走两步,林霜柏弯腰捡起地上那个在打斗中掉出来的手机,屏幕显示仍在通话中,他一边把手机放到耳边一边走向安思言:“他妈还没到是等着给我们收尸是吧?!”
炸弹的倒计时只剩下不到八分钟。
林霜柏扔掉手机,在安思言身旁蹲下查看铁链和安思言被反绑身后的双手手上的铐锁,脚上的铁链可以用枪打坏,可安思言手上那对手铐锁在钢链上,用的是重型环扣,开枪冒险太大。
将手枪和解剖刀都捡回来,林霜柏先是开枪打坏安思言脚上的铁链,接着再用解剖刀充当撬锁工具。
“嘀——嘀——嘀——!”
哪怕时间紧迫,林霜柏眼中依旧没有半点慌乱,手上动作极稳,最后一个环扣在倒计时剩下两分钟时被撬开,铁链哐啷落地,砸出沉闷的声响。
没有浪费时间去试图唤醒失去意识的安思言,林霜柏直接将人从椅子上背起,就这么背着安思言往地下室的出口楼道冲去。
毫无意识的安思言沉甸甸的压在身上,左手臂上的刀伤在持续流血,林霜柏深吸一口气,咬牙冲上楼梯。
心中默念倒数,已经剩下不到一分钟。
刚踏上地下室出口的台阶,地下室深处传来低低的蜂鸣声——
三十秒后,巨大的爆炸声轰然响起,整个地下室瞬间被炸毁坍塌。
剧烈的冲击波随着地下室的坍塌自底下喷涌而出,地面被震出一道肉眼可见的隆起,几秒后,第二波爆炸被引发,地面被彻底炸开,整栋别墅摇摇欲坠,火舌轰然冲天,将夜色点燃,浓烟如野兽般咆哮着自底下争先恐后的涌出,裹挟着钢铁与混凝土的碎片猛然冲向四方。
爆炸的回音尚未完全散去,远处已响起一连串急促的车轮碾地声,好几辆装了红蓝爆闪警灯的警车正在飞快的驶向别墅,为首的那辆车子更是跟后面几辆警车拉开了一大截距离。
刺耳的急刹车声,为首的车子一个漂移停在了林霜柏开来的黑色轿车旁。
沈藏泽打开车门从车上下来,目眦欲裂地看着被烈焰吞没的别墅,周遭的空气因冲天的火焰而变得浑浊灼热,沈藏泽不过是在车旁站着,鼻腔中已充满了浓烈的焦味和烟尘。
林霜柏在哪里?他跟安思言在炸弹爆炸前逃出来了吗?
还是说他们没能成功逃出来,被困在里面了?
纷乱的念头占据了沈藏泽整个大脑,他来不及细想,本能地就要往还不清楚是否有余爆正熊熊燃烧的建筑物里冲。
心脏在胸膛里疯狂跳动,血液在耳膜中鼓动,整个世界仿佛都在嗡鸣作响,沈藏泽冲过那扇被震倒的铁门,还未等他再多迈出一步,摇晃而模糊的视线中已出现了那个多日未见的熟悉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