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姬末
就在沈藏泽去旧城区找林霜柏的前几个小时,许恺瑞的尸检报告和相关痕检报告被送到了沈藏泽手上。
直接死因为被短刃割喉导致失血性休克致死;创口为水平切割,长度约10厘米,深度达气管和颈椎前侧,颈总动脉和气管断裂,伴有大量失血迹象,切口边缘整齐,无明显拖曳痕迹,推测为利刃一击完成,凶器推测为宽度两至三厘米的短刃利器,如军用匕首或解剖刀。躯干刺创共五处,分布于胸腹部,造成左肺上叶刺穿导致部分气胸,以及肝脏右叶刺伤所导致的内出血,伤口位置与角度显示行凶者具备专业解剖知识,意在加速失血与死亡。死后被分尸,头颅、双臂、双腿、躯干分离,关节处切割整齐;关节处解剖精细,无骨骼劈裂痕迹,部分关节有清洗痕迹,疑似使用漂白剂或清洁剂处理,显示行凶者不仅具备专业解剖知识同时还具有反侦查意识。
许恺瑞的的尸体上并没有留下指纹,但是,在他的指甲缝里找到了微量残余皮屑组织,经DNA检测分析,属于林霜柏。
另一方面,根据通话以及消息记录,还有监控摄像头拍到的录像,最后一个跟死者许苒见面的人也是林霜柏,在跟林霜柏见面后,许苒就失去了踪迹,直到林霜柏打去匿名电话告知被肢解的尸块所在。
目前的证据,或间接或直接,全都指向了林霜柏。
沈义在辞职离开刑侦后,选择从事法律咨询工作,主要负责刑事法律方面,一直到前年才渐渐减少接案。原本根据规定,他作为已经退出警察队伍多年的普通公民,是绝不可能获取调查中的案件目前的进展和相关调查细节,然,接连发现两名死者,死状又跟十一年的连环绑架凶杀案极为相似,再加上目前证据指向当年凶手林朝一的儿子,且也是当年被绑受害者之一的林霜柏,故而上级下令,特别召回当年的案件负责人沈义协助调查。
因是特殊情况,相关文件加急批复后,在沈藏泽前往旧城区时正式下达。并且,根据规定,沈义虽协助调查但不再具备执法权力,只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提供协助,并且必须遵守相关的法律法规和程序。
“爸,你查过那么多案子,你应该也察觉到问题了吧。”沈藏泽没再躲避沈义的目光,而是以冷静的声音客观道:“作为犯罪心理学家,林霜柏应该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如何摆脱自己的嫌疑,然而现在,两个死者,几乎所有证据都指向他一个人;另外,既然要反侦查又那么仔细的处理过尸体,你真的认为,他会那么疏忽大意不去清理许恺瑞的指甲缝从而留下自己的皮屑组织,让我们提取检验出这么确切指明身份的生物证据吗?”
沈义并未显出太多的表情变化,只反问道:“你说的不无道理,但,他拒捕并非法持枪致使身为在职刑警的你受伤是事实,他已经触犯了法律,这点,你不可否认。如果他真的清白,为什么要拒捕并攻击你?”
抿了抿满是血痂的唇,沈藏泽强迫自己继续跟沈义对视,道:“我承认,我没法替他的拒捕行为进行任何辩解,但我相信他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理由。我保证,我绝不会因为跟他的关系而影响调查。不管他犯了什么罪,我一定会亲手将他逮捕归案。”
沈义却说道:“纪律部队,你的口头保证没有任何意义,作为刑侦支队的大队长,你应该很清楚,仅凭你跟林霜柏之间涉及私人关系,就应该立刻让你撤出本案的调查。”
沈藏泽退后一步,转过身面向一直没说话的蔡伟齐,不给自己留半点后路的说道:“蔡局,我请求您准许我继续负责本案的调查直到破案。在本案结案后,我愿意承担一切责任,立刻停职接受纪律审查和监察调查。”
蔡伟齐闻言神色一凛。
一旦接受纪律审查和监察调查,无论最终审查结果是什么,沈藏泽的档案都会被记上污点,这相当于是彻底断送了之后的升职之路。
不认可的摇摇头,蔡伟齐道:“沈藏泽,你不要这样意气用事,依照现在的情况来看,你退出调查,对你对小安……”
“蔡局!”沈藏泽略微提高声量打断了蔡伟齐,再看一眼沈义,他闭了闭眼,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一字一字坚定道:“今天无论你们同意与否,我都必然会对这个案子追查到底,就算你们要将我撤出调查,我也会继续自己调查下去!”
蔡伟齐为难地看着沈藏泽,又默不作声地打量老友的神色,却见到沈义猛地一转身就往病房门口走去,脚步迈得又大又急,不等他上前去拉住,沈义就已经走到病房门前。
抬手握住门把,沈义在开门出病房前停了下来,沉声道:“你跟林顺安的事,我现在不会也不可能同意,要我接受认可,该他自己到我面前来争取。至于你自己选的路,自己做出的选择,无论后悔与否,后果自己承担。作为你的父亲,我只有一句,也是你妈过去常说的,就算真的错了,回家,我给你兜底。”
说完,沈义用力拉开病房门离开。
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沈藏泽怔愣半晌,眼眶一阵酸楚湿热,他仰起头看天花板试图忍住,却还是没能控制住那滚烫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看着年轻的后辈转身背对自己,以此掩饰略为失控的情绪,蔡伟齐叹了口气,道:“既然你坚持,就随你吧,只不过我还是要最后提醒你一句,结案后,你很有可能会因为违规违纪行为而被降职甚至是开除处分,你自己,要做好心理准备。”
第一百五十七章
J'en arrivai à bannir de moi la sympathie, n'y voyant plus que la reconnaissance d'une émotion commune.
【我成功地革除了自己的同情心,我觉得同情只不过是对平庸情感的认同罢了。
——《人间食粮》安德烈·纪德】
昏暗的房间中,投影仪在墙上投出几个月前的录像。
……
只有两个人的治疗室里,林霜柏坐在椅子上,微长的头发束在脑后,摘下的眼镜放在一旁的茶几上。
许苒坐在他对面,像在等他开口,又像是在斟酌应该如何开始谈话。
一只手在椅子的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林霜柏微微歪头看许苒,似笑非笑:“很久不见,别来无恙。”
许苒手里做记录的笔一顿,好一会儿后才问道:“你现在,给自己取好名字了吗?”
林霜柏却反问:“我就是他,他就是我,为什么要另外取名?”
不在意料之中的答案让许苒愣了一下,又斟酌少许:“你的自我认知里,你们是同一个人?”
“难道不是吗?”林霜柏似乎对探讨这个问题颇感兴趣,道:“你们认知里的人格,有不同的过去,身份,年龄,甚至是性别都可以改变,当然了,无数的案例也确实证明不同人格就好像是在一个身体里装了不同的灵魂。可在我看来,只有主人格是真实存在,而我只是为了保护主人格才诞生,哪怕是从法律意义上,也只有拥有独立的身体和法律身份才能作为一个‘人’存在,也因此,即使我有独立意识甚至独立意志,我也并不是独立的法律意义上的人。”
对于林霜柏的回答,许苒既感到愕然又有种这的确是林霜柏会给出的答案的矛盾感,毕竟在她这些年对解离性身份识别障碍的研究中,其实她一直都更倾向所有人格实际共用的是一个核心意识的观点。
哪怕人格的记忆分裂,在潜意识层面上,人格之间也会有共同的记忆根源,并且,即使表现形式不同,各人格的伦理判断和道德观也存在高度的一致性,换而言之,不管有几个人格,是主人格还是副人格,表现形式又有多极端,实际由始至终都在共享一个核心意识的道德框架和价值观。
“你是在否定自己的存在吗?毕竟你作为一个‘准人格’并不具备法律上的人权。”许苒说道,停顿几秒,又再多补充了一个问题,“小安认为,无论是主人格还是副人格控制身体,只要犯罪就要接受相应的刑罚,你也是这样认为的吗?”
“我很清楚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诞生,我不具备法律上的人权不代表我否定自己的存在,只要我存在,我就有绝对的价值和意义。”林霜柏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脸上浮现一丝玩味的表情,“法律讲究的是 ‘行为人’责任,而不是‘人格’责任。哪怕是副人格实施的犯罪,但身体就是‘行为人’,而行为的结果以及伤害是客观存在的事实。虽然在一些案例中,辩护律师会以犯罪行为发生时的主观状态这一点针对认识能力和控制能力为犯人进行辩护,甚至过去也有过DID 辩护成功的案例,但如果你问我,我会告诉你,受害者的人权与痛苦才应该是法官的首要考量,让犯人因为精神病而免责,那是对受害者乃至受害者亲属的二次伤害。所以,是的,我认同只要犯罪,无论是谁,都应该接受刑罚。Retributive Justice. A theory of justice that holds people accountable for their criminal behavior by giving them the punishment they deserve——nothing more, nothing less.”(报应正义,一种要求人们为其犯罪行为负责,承担相应且恰如其分的惩罚的正义理论。)
听完林霜柏的话,许苒低头做了点记录,思忖片刻后问道:“所以,你不会犯罪,是吗?”
尽管跟许苒对视,可林霜柏的眼神与表情却保持着一种令人琢磨不透的嘲弄轻蔑,哪怕是他一直在回答问题,他身上仍散发出一种谈话主导权掌握在他手上的气场。
“你凭什么认为,过去的林顺安,现在的林霜柏,不会犯罪?”他如是反问。
许苒倒也没被他问住,很是平和地答道:“既然你认为你们是同一个人,拥有相同的价值观和道德观,以我对小安的了解,不管是在任何情况下,你都不会用犯罪的方式来进行自保或是去达成什么目的。”
拿起放在一旁的眼镜戴上,林霜柏看着许苒然后竖起食指放到唇上,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我维护的是正义而非法律,当只有犯罪才能实现正义时,我会毫不犹豫拿起屠刀,因为死亡,是审判结束后对一切罪行最深刻的惩罚,也是最好的赎罪。”
……
录像戛然而止,房间里的灯被打开,那在房间正中央的高台上,正静静躺着一具尸体。
微卷的头发束起在脑后,戴着白色手套的手在尸体上轻轻抚过,随后自工具盘上拿起解剖刀。
举起手臂,在灯光下欣赏解剖刀反射出来的寒光,当刀身上映出全无感情更没有半点情绪的眼眸那一刻,薄唇轻启,在寂静的房间里哼唱无人知晓的歌——
“晃动的灯光
滴答的水声
凄厉的嘶喊
回荡于深夜中
神秘的呼吸
黑暗的漩涡
腐朽的灵魂
接受审判
在迷雾中被带走……”
锋利的刀刃落在尸体死白的皮肤上,于歌声中毫不犹豫地将皮肤与肌肉划开。
医院的病房里,蔡伟齐早已离开,医生护士给他做完检查后又重新给他进行输液。
身体里的神经一直在持续不断的突突作痛,即使医生给他用了止痛药,却根本一点作用都没有。
无法减轻的痛苦仿佛并不仅仅来源于身体上的伤,更来源于精神和心理上。
眼看着时间在分分秒秒飞快的流逝,沈藏泽无法忍受继续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什么都做不了,因此尽管医生反复强调他应该继续留院观察,他还是坚持要立刻出院返回调查一线。
在强行征得医生同意并请护士给自己手臂上的枪伤换过药后,沈藏泽忍耐着仿佛不会再消失的痛楚,换下了身上的病号服。
身上的伤一时半会都好不了,可他没有多余的时间躺在医院里养伤,他必须要尽快回去局里,不仅要重新审问闫晋鹏,还必须申请对马上就要被检察院起诉的罗英成进行再次提审。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事,尤其是,林霜柏提到的摄像头。
在家里甚至大学和局里都安装了摄像头,是因为察觉到第二人格的存在,还是在出事前就已经怀疑另一个犯人就藏身于警队中?
特意叮嘱不要让局里的人发现,是因为只确定另一个犯人在局里,却无法确认真实身份吗?
所以,让他找摄像头是为了让他拿到摄像头拍到录像好确认犯人的身份?
未能想通的疑问在脑海里徘徊,沈藏泽将外套披在肩上,还没开始收拾东西就听到了病房门被推开的声音。
进来的是王小岩跟周佑。
“沈队。”王小岩抢在沈藏泽说话前先开口,“队里现在对林教授的看法有些分化,加上你去抓林教授却中枪入院,很多人都很动摇,但我,我想说的是,我绝对相信林教授,也相信沈队你的判断。”
周佑也跟着大声说道:“我也是!除非到最后案子告破,所有证明林教授是杀人犯的证据都是铁证,没有一丝推翻的可能性,否则,我还是坚信林教授不是凶手,更没有计划杀人!”
沈藏泽脸上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两名已经正式通过了实习期的年轻刑警,问道:“你们相信林教授和我的理由是什么?因为我是队长?因为林教授跟你们一起办了几个案子?”
王小岩摇摇头,答道:“现在的确还没有找到确切证据证明林教授没杀人,我也的确不太能理解林教授为什么要拒捕还开枪打伤你逃走,可我认为,在已经杀了不止一个人且计划杀人根本就没被发现的情况下,林教授没有任何理由暴露自己;如果他跟潘时博是合谋者,因为某种原因两人闹掰,导致潘时博前来自首要捅穿他是犯人的事实,那么潘时博完全可以直接指认林教授是自己的同伙,而不是那么刻意的在我们面前说出林教授是林朝一儿子的事;现在所有所谓指向林教授的证据,在我个人看来,都有种刻意去证明林教授是犯人的违和感。”
“没错,而且我们去查了林教授在国外时发表过的论文以及其他文章,还去看了林教授出版的犯罪心理学相关书籍,虽然没有办法核实在国外警局工作时的具体工作内容,可是也基本能够确认,跟各种犯罪分子打交道是林教授的日常,对查案时会使用的各种科技手段,林教授必然也很清楚,在这样的前提下,以林教授做事谨慎的性格和能力,根本不可能留下那么多对自己不利的证据。”周佑补充道,尽管沈藏泽并未下达明确指示,可他跟王小岩还是在验尸报告出来后立刻进行了针对性的调查,“我们承认,对林教授的信任存在一定的感情因素影响,但我们也并不是没有任何依据就这么认定。”
第一百五十八章
人是一种群居动物,因为渴望归属感、认同感和安全感,所以总是很容易接受群体的意见,又或是,极容易被他人所影响。
除此之外,社会化的教育,也让很多人从小就习惯了服从权威,比如父母、老师、领导和前辈。
再有,就是受情绪以及感情的影响,让人们在遇到事情或许需要表明立场时,出现摇摆不定、质疑最后随大流的决定。
沈藏泽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很幸运的人,因为在他成长的过程里,无论是父母还是前辈乃至进入警队,一直都受到很好的引导,培养了他独立思考的能力和坚定的内心,让他能在面对任何艰难的情况都依旧对自己做出的判断有绝不轻易动摇的意志,并在任何时候,都能挺直腰杆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在成为刑侦支队的队长后,他其实很清楚知道,不是所有新人实习警都能习惯他的带队方式,并且,一直以来都有人诟病,他升任队长后整个人变得火爆严苛了很多,对新人实习警而言并不友好。
警队是纪律部队,有很多严格的规定必须遵守,还有很多事必须保密,就像他当时被录像在网上曝光,实际上对刑侦影响非常不好,他们随时可能有秘密任务,如果个人信息长相在网上随意曝光,意味着家人朋友也都会轻易被找到,如今的网络信息技术过于发达,他们能锁定犯罪分子,同时也意味着犯罪分子同样能根据蛛丝马迹锁定他们,所以信息技术部的同事当时立刻就在最短时间内将他的视频全网删除,所有相关词条和信息也都炸掉,这不仅仅是在保护他一个人,还有其他刑侦的同事乃至亲属朋友。
身为队长,他要求刑侦的每一个人都能严于律己,明白自己什么能做该做,什么不能做不该做。但同时,他也要求每一个新人实习警都能培养起严谨的思维和明确的判断力,在查案和执行任务时,在每一个需要他们自己下决断的危急关头,他们都应该能当机立断做出决定并为自己的判断和行动承担相应的责任。
刑侦从来就不是一份轻松的工作,跟凶恶的犯罪分子打交道是日常,每次出任务都有可能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怕高压,怕担责任,让人责骂几句就觉得受不了玻璃心,没有独立行走能力的人,本来就不该也决不能留在刑侦,否则,害的不仅仅是他们自己,更是同事、亲属朋友以及那些需要他们去保护的市民。
沈藏泽在听完王小岩跟周佑的话后,眼神里审视的意味淡去,他微一颔首,眼底有笑意掠过:“你们已经不是新人,也在之前的案子里积累了身为一个刑警该有的基础经验,作为你们的队长,我真正想教会你们,或者说让你们明白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永远别忘记自己宣誓时曾经说过的誓言。”
将自己换下的病号服叠好,沈藏泽一边开始收拾东西一边继续说道:“每个人都应该要有自己的判断,不管相信什么,去调查,去找证据证明。你们选择相信林教授,那就继续去调查这几个月来林教授没有跟我们在一起时的所有行动轨迹,不管是发现有可疑的地方,还是找到能证明林教授清白的证据,都要进行汇报。晚些时候我会回局里,大家伙相信我的判断也好,不相信也罢,我还是队长一天就不会退出这个案子的调查。接下来,沈老队长也会协助我们调查,你们要有什么不懂的,正好也多跟他学习一下,他经验丰富,不是谁都有这个机会能跟他共事向他请教。”
“是,队长!”王小岩跟周佑异口同声的应道,沈义已经去过局里,不仅他们刑侦支队的人像突然又有了精神支柱一样打鸡血,就连经侦还有其他支队都有队长和老人过来跟沈义打招呼,表示很久没见,如果有任何需要支援借调的地方随时开口,一定立刻给人绝不浪费时间废话。
沈义作为曾经的也是传说中的刑侦支队大队长,哪怕已经离开警队多年,在警队里的人望威名依旧很高。
“行了,赶紧查案去,我没什么大事,都要出院了,晚点就会回局里。”沈藏泽并没有透露自己接下来的打算,在还不确定到底谁是那个“鬼”之前,他现在只能对每一个人都保持防备。
“恐怕,你现在就要回局里。”
病房门口传来黄正启的声音,三人往病房门口望去,随即看到黄正启表情凝重地走进病房。
原本弯腰在收拾东西的沈藏泽直起身,连语气都低沉了好几个度:“又出现新的被害者了?”
黄正启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把手里的平板递给了沈藏泽,等沈藏泽接过并点开画面上的视频后,他才道:“安思言的父母报警,她自从那篇关于林教授的报道发出后就失去了联络,跟就职的媒体公司确认过后才发现,安思言已经失踪超过一周。不仅如此,局里刚刚收到一个快件,指定刑侦签收,打开后发现是一个全新的平板,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不断循环播放的视频,也就是现在你看到的这个拷贝出来的安法医在家门外遭到绑架的监控录像。”
视频是安善回郊区外的独栋别墅,在停好车后下车走到大门前,正要输入门锁密码时,突然有一名身穿黑色风衣并用兜帽盖头口罩遮脸的人冲入视频画面,从身形判断是一名男子,而安善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男子从后袭击,一击正中颈侧颈动脉窦的位置,导致安善几乎是立刻就失去了抵抗能力,倒下后被男子拖离监控摄像头的可摄区域。
“安思言最后一次被目击是什么时候?为什么会失踪那么长时间才报警?”沈藏泽看完视频,抬头看黄正启,“那个平板上面能提取到任何有用的指纹或线索吗?除了这个视频,还有没有其他证据能表明安法医遭到绑架?其他任何来自绑匪的消息?”
视频上的日期显示是两天前发生的事,也就是他去旧城区找林霜柏那天。
而安思言,根据犯罪调查统计数据,在大城市里失踪超过一周,一旦涉及暴力犯罪,受害者的存活率通常在百分之十到百分之三十之间,若是人口贩卖,存活率虽然高一些,可脱困难度却极大。只是一般来说,现代社会人,完全失去联络超过72小时就会有亲属朋友报警,超过一周才报警,是很少会出现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