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面之罪 第52章

作者:姬末 标签: 强强 正剧 年下 HE 推理悬疑

从心理学的角度,其实罗英成知道沈藏泽是在给自己施加无形的心理压力,逼他在这样无声的对峙中先低头,若是放在平时,他也会有足够的耐心去跟沈藏泽耗,然而现在,他以一个犯罪嫌疑人的身份坐在询问室里,无论如何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他都无法像平日那般保持冷静,更无法忍受这种分明连半个字都没有却压迫感更强的沉默。

每一秒都被拉得无限长,时间的流逝变得越来越煎熬,就连讯问室里的空气都仿佛变得越来越稀薄,让罗英成感觉到越来越强烈的窒息感。

人的大脑是如此不可思议,仅仅是想象,就足以改变身体感官,并让身体产生类似情景的生理反应。

罗英成不知道到底过去了多长时间,因为他留意到,讯问室里的时钟是不动的。

于是,在一忍再忍,可沈藏泽却始终没有表现出要开始审讯的意思后,罗英成终于再也无法忍耐地紧握双拳,却又努力克制着声量开口道:“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审讯,有什么话就赶紧问,别在这里浪费彼此的时间。”

手指还在手机屏幕上滑动,沈藏泽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道:“罗医生很着急?”

罗英成冷笑一声,道:“我有什么好急的。”

“确实,毕竟现在无论你认不认罪,我们都已经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你犯罪。”沈藏泽将手机锁屏随手放一旁,“既然大家都不急,就继续这么坐着打发时间吧,我办你这个案子也好几天了,没怎么好好休息过,正好趁这机会歇歇。”

罗英成脸色一时又变得难看,之前在心理咨询室时的从容镇静早已不见踪迹,“沈队长就是这么办案的?用这种玩忽职守的态度?”

“怎么,你要跟我说教,教我怎么做一个刑警吗?”沈藏泽原本已经闭上眼要开始假寐,听罗英成这么质问,又睁开眼来,“可以啊,我倒是挺乐意听听罗医生的高见,毕竟做我们这一行的,也很需要听到民声反馈。”

罗英成铁青着脸看沈藏泽,好一会才咬牙问道:“林霜柏呢?他不是你们刑侦的顾问,他不参与这次审讯吗?”

“你从哪里听说,顾问必须参加每一次审讯?”沈藏泽语气散漫地反问道,“他参不参加审讯,是我说了算,你也不是多重要的犯人,有必要让我这个队长跟顾问一起审讯你吗?”

人都有一个共通性,那就是希望自己是特别的。

果不其然,在听到沈藏泽这么说后,罗英成脸颊的肌肉明显抽搐了一下:“我不重要,你们还这么劳师动众来抓我,还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沈藏泽却无所谓地耸耸肩:“走流程,你不知道吗?你毕竟是这起恶性杀子案件的真正凶手嫌犯,为了防止你逃跑或是湮灭证据,我们当然要依照程序做好万全的准备再去将你逮捕归案。只要是犯人,抓捕行动都是周密的,别把自己想得多厉害,你并不是什么特殊案例。”

罗英成的眸色暗了下来,他依旧把背挺得笔直,只是却有些控制不住地把身体向前倾,以拉进他跟沈藏泽之间的距离,“沈队长,我承认你有能力,毕竟要不是你们刑侦,这个案子根本查不到我身上,事到如今,该找的证据你们也都找到了,我没什么要否认辩解的,只不过我有些不甘心,明明就是那个张皓杰害人在先,既然法律无法惩治他那我就自己报仇,我不过是讨回自己的公道,这有什么错?”

沈藏泽直到他说出这话后,才终于正色起来,道:“今天你是以一个加害者的身份戴上手铐坐这里,而不是受害者,从你下手害人那一刻起,你就已经不再是受害者。而你本身,还是一名心理医生,你所谓的讨回公道,伤害的是无辜者的生命和权益,在这其中,不存在任何正当性。”

“事情只要没发生在自己身上,漂亮话谁都会说,有人害死了你的至亲,可法律却并没有给予他相应的惩罚,你还能心平气和地说这种话吗?”罗英成紧握的双拳因过度用力而发颤,他身体前倾幅度更大,像要隔着桌子去抓沈藏泽,“你们刑侦的顾问,所谓的林教授,你不是知道他的身份,你不恨他,不想杀了他?你应该能理解我的,不是吗?我们的处境是一样的,你为什么不能看在我们都是受害者的份上放过我,为什么非要查这个案子?!”

罗英成越说越控制不住声量,说到最后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凶狠。

可沈藏泽却只是平静地看着他,既没有动也没有打断他的话,等他说完后才反问:“是葛子萱害死你父亲的吗?还是那三个稚子参与了助听器的制造生产?”

“但他们是张皓杰的亲属!葛子萱是张皓杰的老婆,那三个孩子是张皓杰的孩子!我要让张皓杰跟我一样,感受至亲离世的痛苦!!”罗英成用充满恨意的声音低吼,胸膛剧烈起伏,情绪显而易见的激荡。

“就因为是亲属关系,所以就要被你的复仇牵连?那你怎么不想想什么叫冤有头债有主?”沈藏泽将放在自己右手边的录音笔和平板电脑拿到桌子正中央,“你录下了跟张皓杰的对话,电脑里的音频剪辑软件里有你在音乐中加入高频音的文件记录,就连你的云盘里都有加入高频音后的音乐文件备份,你没有将文件删除,是因为自信自己不会被抓到?”

罗英成看都不看桌子上的电子设备,只死死盯着沈藏泽,发黄的脸表情纠结到扭曲,道:“说什么牵连?他们没有享受张皓杰赚的那些黑心钱所带来的物质生活吗?他们可一点都不无辜,既然是作为亲属享用了那些靠毁掉别人生活夺走人命的黑心钱,就该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他们既不知情也没有参与过任何不法行为中,却因为你的偏执而受到伤害甚至失去生命。”沈藏泽并不想去说服罗英成,他的责任也并不是去摆正罗英成早已走偏的价值观,“作为一名执法人员,我不可能放过你,即便是作为一个普通人,我也不可能去理解你,因为我跟你从本质上就不一样,我也不会将自己放到受害者的身份上,利用这个身份去为非作歹。罗英成,不论你给自己找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用什么身份去试图正当化自己的行为,犯罪就是犯罪,既然犯罪就该承担相应的结果和惩罚。”

罗英成原本因为愤怒和不甘浑身都在发颤,然而在听完沈藏泽的话后,他突然又平静了下来,松开双拳恢复到最初的端正坐姿,然后用陈述事实一般的语气说道:“沈藏泽,你才是懦夫。”

沈藏泽对这样的话没有半点反应,只继续问道:“林教授的过去身份和资料,还能说是通过查病历记录,可是罗英成,你又是从哪里知道我的背景资料,在职警务人员的资料,可不是你一个普通市民说查就能查到的。”

罗英成摆出了之前那副亲切和蔼的样子,笑着弯起双眼:“我用黑客技术黑进你们警察系统查到的,不行吗?”

明显的谎话,充满伪善嘲讽的笑容,罗英成用手指拨弄着手链之间的短链,道:“查出我犯罪了又怎样,反正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的家散了,张皓杰也一样。我没有删掉文件证据,因为我要享受复仇成功的快感,要坐牢又怎样,最起码我活得有血有肉,不像有些人,活在社会规则和所谓法律这种无意义的桎梏下,连亲手给至亲报仇都不敢。”

沈藏泽观察着罗英成突然转变的态度,片刻后,他带着笃定说道:“罗英成,这样的杀人手段,不是你能想出来的,是谁教你的?你刚刚不是想让我放过你,只要你肯主动坦白在你背后的人的身份,我可以写报告,口供里也会记录清楚,你配合警方调查,可考虑适当减刑。”

罗英成发出一声全无掩饰的嗤笑:“减刑?有差别吗?我不管判几年,都是坐牢,出狱后都是前科犯,都不可能再当心理医生,对我来说,减刑与否,毫无意义。你要我认罪,我认,我就是利用葛子萱的病让她自己杀了她跟张皓杰的三个孩子。张皓杰没有任何值得同情的地方,我背后也没有什么别的人。你最好赶紧拿录音笔里的证据去把张皓杰也抓起来,我可是等着张皓杰跟我一起进监狱坐牢!”

第一百一十二章

张皓杰在罗英成审讯结束后不久被带到了局里,并且是由傅姗珊带队去抓的人。

傅姗珊敲开张家的大门时,张家父母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到警察要带走自己儿子就开始哭天抢地的表演起来,闹得左邻右舍都开门看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这是警察抓人,而且有正式的逮捕令,张家父母闹得再凶也没用,即便是有看热闹的人拿出手机想要录视频,也都被维持秩序的警员阻止并警告。

张皓杰被傅姗珊戴上手铐时人都是懵的,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就变成犯人了,回过神来后就开始挣扎并大喊警察这是违规执法,自己明明是受害者,现在却被当成犯人对待。

然而傅姗珊可没那么好的脾气。直接逮捕令拍他脑门上,厉声说道:“你是不是真的受害者自己心里清楚!我告诉你,别以为干了亏心事,犯了法还能轻易逃脱,就是老天不收你,我们当警察的也不会放过你让你逍遥法外!”

在张皓杰被带回局里的同时,葛子萱也被安排从医院带到了局里。

沈藏泽认为,葛子萱有权在被移送检察院之前知悉真相,并且,看清张皓杰的真面目。

根据规定,葛子萱自然是不能旁观张皓杰的审问,但因为案情特殊且沈藏泽昨晚就写好了申请报告,在取得蔡局同意后,葛子萱被准许在张皓杰接受审讯时由警方陪同在监控室里旁听。

张皓杰的审讯,由林霜柏负责主审。

之前到局里来配合调查的时候,林霜柏并不在,张皓杰也就对他没印象,因此当林霜柏顶着一张伤痕累累的脸推门而入时,张皓杰吃惊的愣了一下,随即又对林霜柏身穿衬衫小马甲配西裤皮鞋这跟传统刑警形象不太相符的装扮感到疑惑。

直到林霜柏在他对面拉开椅子坐下后,张皓杰还有些迟疑地问道:“你是刑警?”

林霜柏刚把手里的资料文件还有录音笔放到桌上,听张皓杰这么问,抬眼瞥他一下:“刑侦支队犯罪案件顾问,同时也是港海政法大学的犯罪心理学教授,林霜柏。”

“犯罪心理学教授?”张皓杰重复了一次,“不是,你们拿我当犯人抓起来,现在还让一个教授来审我?这不合规矩!”

“规矩是人定的,我是刑侦支队的犯罪案件顾问,有合法合规的审讯权。”林霜柏没有太多跟他废话的意思,开门见山道:“根据我国刑法第一百九十八条保险诈骗罪,投保人、受益人故意造成被保险人死亡、伤残或者疾病骗取保险金,数额特别巨大或者有其他特别严重情节的,将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并处二万元以上二十万元以下罚金或者没收财产。张皓杰先生,你给自己的妻儿投了巨额保险,受益人是你自己,并且跟心理咨询医生罗英成合谋制定谋杀计划骗取保险金,实际造成了你三个孩子的无辜死亡,等结案移交检察院后,你认为检察官会向法官建议量刑判你多少年?”

张皓杰一听就急了,拍桌子怒道:“你别在这里血口喷人!什么骗保,我什么时候跟罗英成合谋了?!”

“没有吗?”林霜柏对张皓杰这仿佛只要声音够大就占理的表现不以为然,将录音笔拿在手中转了一下,不动声色地看着张皓杰目光死死盯着录音笔,眼底浮现出心虚同时还咽了一口唾液。

大拇指就放在录音笔的播放键上,林霜柏道:“你猜这只录音笔里的录音内容是什么?”

张皓杰眼皮快速眨了一下,声音已经隐隐有一丝颤抖:“有什么好猜的,你少在这里诈我骗口供!”

“诈你?你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才会认为我是在诈你?”林霜柏反问,眼看张皓杰脸色变了又变,林霜柏在张皓杰盯得快要双目斗鸡的注视下按下了录音笔的播放键。

“……请问张先生的真实诉求是什么?”

“罗医生不愧是聪明人,我也不怕跟你打开天窗说亮话,我老婆的产后抑郁症你也不需要太认真给她治,我已经给她投保,她给我生了三个孩子,也算是对得起我在她身上花的时间和精力。”

“张先生,如果我没理解错你的意思,你现在是在要求我不要尽心替葛小姐做心理咨询,放任她的病情恶化下去吗?”

“因为产后抑郁症而自杀的人不少吧,反正现在我也找你给她做治疗了,治不好那也不是谁的问题,就是她自己想太多还敏感,成天跟怨妇一样抱怨这抱怨那,还怪我一直让她生孩子不让她出去工作毁了她的人生,谁受得了她这样。”

“张先生,产后抑郁症的确有患者自杀的病例,但并非不可控制病情……”

“控制什么?我不想一直在她身上浪费钱,既然说抑郁症这玩意好不了,我也不想让她继续带孩子免得把几个孩子养坏,反正你看着办,我的诉求已经表达得很清楚明白,她的保险金不少,你要是担心她出意外后影响你作为心理医生的风评和客源,我也可以之后再以支付治疗费用的名义多给你打一笔钱作为补偿。”

“……我希望,这最终的结果,张先生你能承受。”

清晰的录音,任谁一听都能听出那是罗英成跟张皓杰的声音。

而张皓杰,在录音开始播放第一句话出来瞬间就立刻脸色大变地站了起来,连带坐着的椅子都被他掀翻在地。在录音播放结束后,他煞白了一张脸,抖着手指林霜柏手里的录音笔,连声否认道:“假的!这录音是伪造的!是罗英成弄出来陷害我的!!”

“经过法检技术部的分析鉴定,录音笔里的录音既不是合成也没有经过任何加工剪辑,百分百就是你跟罗英成合谋骗保的音频证据。”林霜柏坐着抬眼看张皓杰,冷声道:“抓你,是证据确凿,不仅有录音证据,也有罗英成对你的指控。虽然我也挺意外你做这种事还如此疏忽大意让人留下录音,不过像你这种人,水平也就到这里,大概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贪财,只要肯给钱就不会被出卖。”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律师,我要找律师!”张皓杰明显是慌乱的,却又极力想要让自己镇定,说不出其他辩解的话,就只能对着讯问室里的监控摄像头大喊自己要找律师。

林霜柏并不阻止张皓杰跑到监控摄像头底下喊叫的行为,只等他喊累了安静下来后才接着说道:“虽然经过调查你目前的经济状况的确没有问题,不过也查出了你加入了一个组织,这个组织专门提供各种手段,让男人可以从妻子身上谋取各种好处,将妻子当成生育机器不过是基本操作,更多的是让妻子意外死亡好让自己获得巨额财产。你说要是我们现在把你放了,然后放出风声,说你是供出了组织内部的事和重要关系人才得以脱身,你认为自己还能平安无事的活下去吗?”

张皓杰僵住,脸上的血色褪去几分,好半晌才挤出声音来:“你,你别在这里胡说,什么组织,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一定也没想起来,罗英成到底是谁。”林霜柏将一沓文件抽出来拍到桌子上,抬手像招狗一样的态度跟张皓杰示意,“过来看看这份资料,兴许你还能找回点对罗英成的印象。”

防备地看着林霜柏,张皓杰迟疑了片刻,还是拖着脚步回到审讯桌前,拿起了桌上那沓文件,没看几页他便又一次变了脸色,颤着手快速将文件翻了好几页吗,最后摇着头念叨:“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么巧?”

“当然不可能这么巧,罗英成可是费了番功夫才跟你的朋友搭上线,而你,跳槽后就将之前做过的那些违背良心的事都当作没发生过,连当年那批质量不过关的劣质助听器的受害者亲属站在自己面前都没认出来。你以为罗英成真的是在帮你骗保吗?他不过是在向你复仇罢了。”林霜柏已经见过太多各种类型的犯人,他很清楚,张皓杰这人虽然早年也是昧着良心赚钱,可计划杀妻骗保还是第一次,像这样初次犯罪结果还跟自己预想有偏差本就承受了巨大心理压力的人,一旦被抓到了还有确凿证据,并不需要太多的审讯技巧就会在负罪感以及恐慌下招供。

“你想杀的是牺牲了自己的事业甚至人生为你生儿育女的妻子,而罗英成要的是向你复仇让你也品尝到至亲离世的痛苦,所以他没暗示让葛小姐自杀,反而在确认葛小姐真实病症应为双相情感障碍后,利用葛小姐的病让她杀死了你们的三个孩子。而你,在三个孩子死后,虽然伤心可一想到之后能得到的巨额保险金,就放弃跟罗英成追究,只想尽快结案把葛小姐送去坐牢,自己也好跟保险公司索赔。”

张皓杰没想到自己的杀妻骗保计划从一开始就出现了偏差,更没想到从计划开始自己就已经从所谓的猎人变成了猎物,手里的资料散落一地,张皓杰双腿发软瘫倒在地,一时无法接受这样的真相,整个人近乎崩溃地不断重复碎碎念:“怎么会这样,假的,这一定都是假的,不可能,我不信……”

从讯问室里出来后,林霜柏站在门口等着,不多时葛子萱便在傅姗珊以及沈藏泽的陪同下从一旁的监控室里出来。

见到林霜柏的时候,葛子萱面上的神情有一刹的恍惚。

林霜柏的表情比面对犯人时要温和许多,他没有贸然靠近葛子萱,只站在原地用平缓的声音对她说道:“你嫁给张皓杰或许是个错误,但这并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我不会用这个来责备惩罚自己。”葛子萱很轻地笑了笑,尽管容颜依旧枯槁萎黄,可眼底透出的一点光亮却让她看起来又透出一丝往日的风采,她扭头看了看在身旁的傅姗珊和沈藏泽,轻声道:“谢谢你们,替我和孩子们查出真相找到了真凶。”

傅姗珊用力揽住她的肩膀,道:“你该谢谢自己,是你一直都没有放弃自己。”

哪怕痛苦,葛子萱也一直很努力在配合他们调查,一遍又一遍强迫自己回忆录口供。

女性远比大多数人认知的更坚强,哪怕是面临没有出路的绝望困境,哪怕已经遍体鳞伤,女性也往往会选择奋力抗争而非轻言放弃。

“虽然你依旧要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和刑罚,但根据案情特殊性,检察院那边应该也会向法院提出对你酌情量刑。”沈藏泽也不会说太多安慰人的话,只能把实际情况告知葛子萱。

“这样就够了,无论是否受到精神疾病的影响,我杀了自己的孩子是事实,我理当接受法律的审判,对我而言,精神疾病不该成为我逃脱责任和刑罚的借口。只有赎完罪,我才能真正的重新开始。”葛子萱眼中蓄泪,她抬手掩住半张脸哽咽了一下,又深吸了几口气,忍下鼻间酸楚后,她对林霜柏和在场的所有刑警说道:“英国首相William E Gladstone曾经说过,‘Justice delayed is justice denied’。谢谢你们,让我可以得到正义的审判。”

迟到的正义绝非正义。

正因为明白这一点,所以执法人员锲而不舍只要有一个疑点都要竭尽全力探查真相抓住真凶。

要尽可能避免冤案,还要让受害者们都能看到正义真的存在,不因法律的不够完善而对法律失望。

发生过的事无法改变也无法挽回,可若能得到公平公正的审判结果,无论是受害者还是受害者亲属,至少可以少背负一些不甘与愤恨,在接下来的日子努力往前看,好好继续自己接下来的人生。

第一百一十三章

溺孩杀子案随着罗英成以及张皓杰的认罪而正式结案,警方也在网上正式发布了案件的调查结果通告。

在通告发出后,网上不可避免的又掀起了一波舆论,讨论女性在工作以及婚育方面的困境,讨论男权社会下对女性的压榨利用乃至迫害,更因此展开了又一轮男女对立的争吵。

然而无论舆论在最初两三天如何热烈,随着时间过去,新的社会新闻以及娱乐圈热点爆出,溺孩杀子案的热度以及所引发的一系列舆论很快便降了下去,不到两周,网上已经很少有人再反复提起或讨论相关话题。

网络舆论大多如此,一时热度高涨,媒体争相报道引导走向,网民留下各种各样的评论,展开针锋相对甚至是上升到人身攻击辱骂人肉等级别的争吵,短则一周,长则一个月,最终都会被新的爆点新闻所取代,网民的注意力会很快得到转移随后再无人关注直至遗忘。

因为网络终究不是现实生活,而大多人不过是在网上发泄自己生活中积攒下的各种负面情绪,又清楚知道自己对于爆出来的问题根本无能为力,而自己的生活中还有很多糟心事要面对或解决,既然网上爆出的问题并不是自己能去改变的,最多骂几句发泄完自己的情绪也就如鸟兽散,退出软件关掉手机,普通人终究还是要回到现实生活中继续过自己的日子。

真正能持续关注问题试图实现改变的人,其实很少,并且改变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需要的精力、时间、金钱乃至权力却是普通人根本无法达到也无法拥有。

所有结案手续都处理好并将档案文件、物证等资料证据都整理移交检察院后,沈藏泽给刑侦支队全员放了个小假,没有特意办庆功宴,因为即使案子告破,真相到底让人欷歔。

有时候破案并不意味着胜利与喜悦,就仅仅是抓住真凶,对被案件牵连的所有受害者及亲属有了交待,而案子所带来的影响以及种种伤害和悲痛却都难以磨灭。

日常的工作报告都可以暂且放一放,刑侦全员紧绷的精神也需要适当的放松,心理情绪也需要调整,所以沈藏泽跟蔡局报告过后,让全员从周五开始好好休息,周一回局里时无比恢复到最佳的精神面貌和状态。

周六的时候,沈藏泽先是独自回局里加班,处理一些之前没来得及处理的报告和文件,等时间差不多才又开车前往墓园。

跟沈义约的是周六下午两点,依照他的习惯,不管是什么约定,都一定会提前最少十分钟到达,准点到在他的标准里已经是迟到。

尽管提前了十五分钟,可等他停好车走到墓园正门的时候,还是看到沈义已经站在正门一侧等他,而且看那样子应该已经到了有几分钟。

父子关系谈不上破裂,但确实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一直维持着偶尔联系,过年时电话消息问候聊几句的状态。

一年也许都不会见几次面,虽然是至亲却比同事朋友还要生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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