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姬末
“那我真是荣幸。”沈藏泽用勺子给自己勺了两勺麻婆豆腐到碗里,再夹一块茄子一口吃下以表达自己的受宠若惊,然后就被上佳的味道给征服了。
都知道茄子吸油,可林霜柏做的这道鱼香茄子,入口一点油腻感都没有反而鲜咸适口带点微辣,茄子本身绵柔多汁,每咀嚼一下舌尖都能品尝到浓郁的味道。
沈藏泽眼睛一亮,朝林霜柏比出一个大拇指,然后低头就着麻婆豆腐拍扒了一大口糙米饭。
确认沈藏泽喜欢自己做的菜,林霜柏自己并不急着吃,从那盘清蒸桂花鱼的鱼鳃盖后夹下最滑嫩的月牙肉放到沈藏泽碗里,也不说话,就默默看着沈藏泽吃。
他不常跟人一起吃饭,可住院这些天,他好像已经习惯了跟沈藏泽一起吃饭,也差不多摸清了沈藏泽的饮食偏好。
沈藏泽吃饭时话不多,但职业使然,早已养成进食速度极快的习惯,林霜柏给他夹菜咕哝一句“谢谢”便立刻吃进口里,然后再感叹这鱼肉的鲜嫩可口,等他飞快的吃掉了大半碗饭,才发现林霜柏居然已经把桂花鱼的鱼骨都拆出来了。
留意到沈藏泽诧异的眼神,林霜柏收筷给自己盛麻婆豆腐,道:“先剔了鱼骨吃起来方便些。”
沈藏泽也没觉得不对,便给林霜柏夹一筷子虾仁炒蛋,把嘴里的吃食都咽下去了,才说道:“你伤还没好,少吃点辣,我刚都没想起来,你做这么一盘麻婆豆腐,也不怕吃完上火伤口发炎。”
“不至于,也没放多少辣椒,豆瓣酱和辣椒油也放得不多。”林霜柏不以为然,以他的标准,今晚这盘麻婆豆腐辣度连平常的三分之一都不到。
沈藏泽知道林霜柏这段时间养伤吃的清淡,估计早就想吃点重口的饭菜,而且这盘麻婆豆腐也确实不算太辣,就当是给林霜柏解解馋了。
吃人嘴短,他这吃得正香,实在没什么资格这时候管林霜柏。
伸筷夹一块鱼肚肉给林霜柏,被林霜柏的厨艺惊艳到食指大动的沈藏泽端碗继续埋头苦干,风卷残云般实施光盘行动。
沈藏泽必须要承认,林霜柏除了一开始不太好相处,是个很有性格脾气的犯罪心理学教授外,还相当具备当个二十四孝全能男友的潜力。
虽然不知道会是怎样的人,但做林霜柏的伴侣应该是挺享受的。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地站在吧台前吃饭,等到林霜柏吃完放下碗筷时,鱼香茄子和虾仁炒蛋都光盘了,桂花鱼也只只剩下不到小半条,麻婆豆腐目测剩下的盛到碗里能有半碗左右。
沈藏泽吃的很满足,甚至可以说是吃撑了,转头看一眼客厅那边的健身器材,问道:“一会我能借用你的跑步机和哑铃锻炼一下好帮助消化不?”
吃得实在是太撑,不适当运动一下,晚上怕要被撑到睡不着。
用抽纸巾把嘴擦拭干净,林霜柏看着沈藏泽那张被辣到红艳微肿的唇,几秒后才别开眼答道:“能。”
“行,那我收拾洗碗去。”沈藏泽自觉撸起袖子,饭已经是林霜柏做了,还做得如此美味,这碗怎么也得让他来洗。
谁知林霜柏又一眼淡淡地瞥回来:“放洗碗机里就行。”
并没有给自己家购置洗碗机的沈藏泽动作一顿,依言把菜碟和碗筷都收拾进洗碗机里后边洗手边看林霜柏设置启动洗碗机,在心里又暗暗吐槽了一下林少爷充满金钱味道的品质家具和生活。
有钱真好,享受便利科技改变生活,轻松解放勤劳的双手。
厨房灶台和吧台都收拾干净,林霜柏新泡两杯热茶,而后端起茶杯往客厅去:“吃饱了,沈队,我们过去那边坐下来好好讨论案子罢。”
第七十九章
茶杯放到茶几上,两人在沙发上坐下。
“我想你应该也考虑过,那就是冯娜娜的男朋友当时一直都在看直播,并在评论里给冯娜娜下一步指示。”林霜柏说道,养伤期间沈藏泽只把调查资料共享给他,基本没怎么跟他讨论过案情,这也是蔡局的意思,让他在出院前先别参与到调查中,“至于炸弹的控制权,我一直都怀疑,并不是真的连接冯娜娜的手机程序。”
“是,我让信息技术部的小李对当时可疑的评论都进行了追踪调查,但是,追查结果并不是我们想的那样。至于引爆炸弹的控制权,我跟你看法一致,冯娜娜的手机程序百分之八十的概率是幌子,而且恐怕冯娜娜自己并不知道,一旦她和江瑛身上的炸弹被引爆,会有另外一对无辜的母子跟她们一同被炸死。”沈藏泽跟林霜柏的看法基本一致,在整个过程过冯娜娜一直都有在留意评论,比起想看网民的反应,在等待指示的可能性显然更高。
也因此,虽然排查工作量巨大,然而信息技术部的技术人员还是加班加点对当时进入直播间评论的人进行了排查追踪,虽说是把可疑的评论都定位出来进行调查,可实际上所谓的可疑评论范围模糊,技术人员只能硬着头皮跟支队的几位刑警一起进行排查,熬了一个多星期,最后却还是一无所获。
“对方跟冯娜娜之间必然有提前设定过只有他们彼此间能懂的暗号,而且是冯娜娜一眼看到就能明白。”林霜柏分析道,直播时评论刷新速度非常快,如果不是一眼看到就能明白的话,其实很容易被忽略,并且若是重复发一样的话语,也同样容易引起怀疑,“一般而言,没有接受过特殊训练的人会下意识选择对自己有特殊意义的物件、文字、去过的地方或是回忆来设定暗语,冯娜娜的情况是情侣,那么暗号就有可能是两人之间相识纪念日、交往日又或是一起去过的地方等。”
“我让技术人员重点排查过评论,没有出现像是日期时间数字一类的评论,至于类似地名的评论也排查过,没有发现。”沈藏泽有些无奈地摇头,“我们手上的线索实在太少,对冯娜娜的了解也不多。冯仁杰提交的恐吓邮件和后续再提交的在他们家邮箱发现的恐吓信,也只能确定犯罪者是当年经济案的受害亲属。”
恐吓信用从当年报导经济案的新闻报纸上剪下来的字粘贴制作而成,制作者很小心,并没有留下半点指纹,能从信上提取到的只有冯娜娜和冯仁杰自己的指纹,并且信件在邮箱里放置了很长时间,冯仁杰表示自己当初根本没去看过信箱,恐吓信是由冯娜娜去信箱拿出来给他的。
对方从头到尾,都没打算掩饰自己是经济案受害者亲属的事实。
“你认为,是单人作案还是团体作案?冯仁杰的身份爆出后,微博一连好几天都有相关的爆词条,虽然很快就被压下去了,但网上的舆论,很明显有导向,并且很多人都发微博表示自己是当年的受害者。”林霜柏说道,他一直都在关注网上的舆论,一直压不下去的各种消息,很明显有人在幕后操纵。
“我的看法更偏向是有主犯和从犯,主犯是策划主导并主动接触冯娜娜跟她恋爱进而控制她的人,从犯则是爆炸案当时那些发照片视频以及之后不断在网上发帖发微博称自己是受害者,极力鼓吹找出当年经济案其他涉案者的那些人。这不是单纯的团体作案,是一个人计划了一切后,利用其他人来实施一切,到最后可能他的手上还干干净净,最多只能判他一个煽动他人犯罪。”沈藏泽从调查开始就认为这起案件的性质很恶劣,起头人相当于是在报私仇,将部分当年的受害者通过网络联合起来,利用公开当年的经济案来掀起舆论,将自己的犯罪行为正当化。
任何理由,都不能也不应该让带着恶意的犯罪行为正当化,而报私仇更是,一旦开了这个口,就等于是在破坏法律和社会秩序。
所以无论冯仁杰有多罪大恶极,在爆炸案里他都是受害者,而他的妻女乃至情人儿子,都不该在成为报复牺牲品后,还要被舆论评价一句“冯仁杰活该”或是“冯仁杰罪有应得”一类的话。
“我不认可用舆论给人定罪,用舆论去评判事件,更遑论是利用舆论来报复杀人后还要用舆论将犯罪行为定义为是惩恶的正义,这是在宣扬仇恨同时破坏法律,舆论有力量,可这份力量一旦用错了,带来的后果不堪设想。”沈藏泽字句沉重,这是这个案子令人发指的部分,造成的影响更是恶劣,直播自杀最后在直播中引爆炸弹已经是给网络蒙上死亡阴影,之后还持续用舆论引导传播仇恨。
林霜柏拿起茶杯在手中握了一会,并没有要喝的意思,只沉吟着问道:“上头现在是什么态度?”他知道沈藏泽现在是顶着很大压力在调查,尤其是舆论不受控的情况下,上头施压只会更厉害。
“蔡局今天的意思,如果接下来无法有进一步突破找到更多线索,恐怕就要先闭案了。”沈藏泽一手撑在大腿上,另一手则是小臂搭着,微微弓起的后背,即便不说也已让人感受到他肩上的沉重。
闭案跟结案是不一样的,闭案是没有抓到犯人,但因为种种外因,不得不先行关闭案件,警察不可能永远在一个案子上纠结下去,上头下达指示同样是进行多方考量,所以有时候,哪怕心有不甘不想放弃,在新的证据线索出现前,只能暂时闭案。
“我明天找蔡局谈一谈。”林霜柏说道,或许不一定有用,但至少要试一下,“依我看来,这个案子的犯人,不会就此收手,他将舆论推到这个地步,说明他的报复还没结束。而且我认为,他在传递一个信息,又或者说,是通过舆论在提出质问。”
沈藏泽不解:“什么质问?”
茶杯里有一根立起的茶叶,林霜柏垂眸看着那根茶叶,沉声道:“当加害者变成受害者,而受害者变成加害者时,同情与正义,到底在天平的哪一边?”
当加害者与受害者的位置对调,到底谁更值得同情,谁,应该被同情?
情有可原的犯罪者,若是犯下十恶不赦的大罪,又真的能够被同情吗?
沈藏泽没有马上回答,他眉心紧蹙,表情凝重的琢磨许久,才低低开口:“这是对警察发出的质问?”
因为觉得法律并未对犯罪者做出足够的惩罚,无法弥补受害者受到的伤害与损失,所以才要自己亲自动手报复并藉此质疑司法制度?
“我想不仅仅是对警察,也是对这个社会和看到事件发生的所有人。”林霜柏从一开始就不觉得犯人仅仅是在针对冯仁杰和其他经济案涉案者,“人们一直争论质疑犯罪者是否应该有人权,因为犯罪本身就是在侵犯人权,然而一旦剥夺嫌犯的人权,屈打成招等刑虐导致的冤案错案比例就会攀升,而法律也会在某程度上变成另一部分人手中为非作恶的工具。你不认可舆论审判,很大程度也是因为舆论审判一旦被认可,法律审判就会失去实际意义,并且舆论审判实际上是群体将一个他们主观意识下的犯人置于死地的过程,而这个过程也完全的否定了法律,更否定法律保障人权的实际约束力与效力。一旦让群众审判凌驾在法律之上,群众便极有可能也成为实际意义上的杀人犯,因为,主观审判有时候需要的不是正义公正而是罪名,然而主观并不绝对正确;群众意识受当代的道德观、价值观以及世界观所影响,并不绝对正确,而法律,虽然也不是绝对公正,有时候甚至会被掌握政权的人所利用,但法律一直在改进完善的过程中,由无数时代观念和智慧积累而成,因此法律既在人们思想觉醒之后又同时走在群众意识之前,只有法律能维护社会秩序,实现一定程度上的人人平等。”
沈藏泽很认真地听着林霜柏说的话,一直到林霜柏说完,他才坐直了身子,以慎重严肃的神情看着林霜柏,端正道:“突然说这个你可能会觉得很突兀,但林霜柏,我为我之前对你持有的偏见以及展现出来的不友好态度道歉。我之前一直认为你是个很危险的人,甚至认为你将来有可能会成为无视法纪的极端犯罪者,这是我在不了你情况下进行的主观判断,很抱歉。”
突如其来的道歉,林霜柏并没有给出很大的反应,没有半点惊讶或是被冒犯的愤怒,仅仅是静默的举杯喝了一口茶,又半分钟后,他才面沉如水的淡声答了句:“主观判断并不一定都是错的,你有你的判断依据,也有你作为刑警的直觉,对我,你还是多些提防比较好。”
第八十章
"Question: Have you ever thought about how to get someone to do what you want What kind of framework would work"( “问题:你是否曾经想过如何让别人依照你的意愿行事?应该采取怎样的策略才能奏效?” )
"You need to understand their ideology. Here is the point: one of the biggest mistakes people make is they talk too much."( “你需要了解他们的意识形态。这里有一个关键点就是,人们犯的最大错误之一就是他们说了太多话。” )
"People usually think I have control if I do most of the talking. No, this is an illusion caused by ignorance and self-righteousness."( “人们总是认为只要我说得足够多,我就掌握了主动权。然而,这是无知和自以为是造成的错觉。” )
"When we study psychology, we want to know that person's motivational mindset. The first step is to listen. Everybody is motivated by something different, and we must listen to and pay attention to people to understand what that is."( “当我们研究心理学时,我们想弄清楚那个人的动机和心态。第一步便是倾听。每个人的动机都不一样,我们必须学会倾听和关注,才能了解他们的动机是什么。” )
"If you give people enough space, they will reveal themselves to you. Everybody loves to talk about themselves because everybody wants to feel heard. Even criminals are the same. Criminals prefer to talk about their crime process because, for them, the moment the crime is completed, it is a success. Why do criminals always return to their crime scenes They want to see other people's reactions and confirm their success again."( “只要你给出足够的空间,人们就会向你展示自己。因为每个人都喜欢谈论自己,每个人都想被倾听。即使是罪犯也一样。甚至罪犯更喜欢谈论他们的犯罪过程,因为对他们来说,犯罪在完成的那一刻就已经成功了。为什么罪犯总是回到他们的犯罪现场?因为他们想看别人的反应,并以此来再次确认自己的成功。” )
"One day, you will talk to those people who committed horrible crimes. Remember, do not have judgment, being nonjudgmental. When you show judgment to another person, they're going to filter what they say and hold back. Your goal is to get information and see where there are other victims. How did they do it What did they do All this information helps you ensure this doesn't happen again and get them conviction."( “总有一天,你们会和那些犯下可怕罪行的人进行面谈。记住,不要评判,更不要妄下判断。因为当你评判别人时,他们会开始过滤自己所说的话并对你有所保留。而你的目标是获取信息,通过他们的话确认哪里还有其他受害者。他们是怎么做到的?他们的犯罪细节和过程是什么?所有这些信息都能帮助你阻止类似犯罪不会再次发生,并让这些罪犯被定罪。” )
一个多小时的组合哑铃训练加跑步机上间歇跑,沈藏泽在健身消食同时戴着耳机听完了一节林霜柏在国外上课时的录像回放。
事实上,这段时间沈藏泽一直在断断续续地听林霜柏在疫情时录制上线的一门犯罪心理学入门课程。
而且是他花了真金白银买完再挂个VPN来上课。
他作为刑警的审讯方式跟林霜柏明显不同,其中很明显的一点就是,林霜柏非常擅长聆听,并且在任何时候都不急于发表自己的观点,也极少评价他人的做法或是观点。到目前为止,林霜柏最直接也毫不留情的主动评判,便是此前在医院对安思言说的那番话。
林霜柏太擅长克制自己的情绪,以至于他曾一度怀疑,林霜柏这个人根本就是不具备正常感情波动和情绪起伏的冷血动物。
他也必须承认,调查案子时作为犯罪心理学教授的林霜柏跟他的立场虽然有所重合,但实际上两个人看问题以及处理的方式不尽相同,因此更多时候,林霜柏会显得冷静而不带有攻击性,而他作为刑警则会在嫌犯面前表现出更为强势冷厉的姿态和面貌。
审讯方式没有绝对的对错,同时还要视具体情况调整问话方式,总体而言只要能得到想要的结果和信息,那么审讯就是成功的,更何况有人唱白脸有人唱红脸本来也是一种审讯手段。
从跑步机上下来,沈藏泽擦着汗往书房去,在门口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不一会林霜柏便拉开了推拉式的书房门。
“那个,借套换洗的衣服。”沈藏泽说道,他本来是想把林霜柏带回自己家照顾,结果最后两手空空地跟着林霜柏回了家,早知道会变成这样就该在局里办公室拿两套自己的换洗衣服再去医院堵人。
林霜柏定定地看着刚运动完头发半湿脸上还泛着红的沈藏泽,先是不易察觉地抿了抿唇,然后才说道:“等我一下。”
出书房,去自己的更衣间里拿了一套全新的睡衣、内裤还有一条新毛巾,林霜柏回客厅把衣物递给沈藏泽,面无表情地说道:“内裤码数比较大,你将就一下。”
沈藏泽伸出来接东西的手一僵,男性尊严被对方小看的感觉油然而生,顿时挺起胸膛把到嘴边的客气话咽了回去:“上次你都能穿我的衣服,我们俩之间的身材差异也没多大。”
林霜柏一脸意味深长:“我一米八七的身高,受伤前体重七十三公斤。沈队身高是一八一,目测体重不会超过六十八公斤,依照这个数据判断,我的内裤码数大一点很正常。”
言下之意,有些事可以不用多想,当然,即使多想了,事实也是可以看破不说破的。
沈藏泽扯出一个假笑:“不如你去换一套便服给我,不必特意给我拿一套新睡衣,毕竟我也没有你这么讲究。”
林霜柏直接把衣物都塞沈藏泽手里,提醒道:“客随主便。”说完便不再搭理沈藏泽,径直又回了书房。
沈藏泽低低“啧”了一声,只好拿着那套彰显林霜柏精致生活以及强迫症的真丝睡衣去浴室洗澡。
回到书房里的林霜柏,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沈藏泽去客房浴室洗澡的声响,坐在椅子上看着亮起的电脑屏幕,极为罕见地处于难以集中无心工作的异常状态。
明知道不该带沈藏泽回来,可他却违背了自己的理智判断,做出了冲动的行为。
情感脱离掌控以至影响到判断力与行动,这对他来说绝非好事。
对沈藏泽的感情太过复杂,他不能再继续放任自己的克制出现裂缝而不去管。
沈藏泽应该对他像最开始那样,保持防备,绝不给予多余的信任。
信任会带来背叛,而他对沈藏泽来说,永远都不会是可以信任的存在。
往后靠到椅背上徐徐吐出一口气,林霜柏一垂眸,看到的就是放置在书桌下的那一箱母亲的遗物。
纸皮箱里的其他杂物已经被他收拾到另一个箱子里,剩下的是好几份他毫无印象的文件和医院治疗记录。
他还没来得及确认那些文件还有治疗记录的真伪,但依照正常情况去思考,他的母亲没有伪造文件的理由,而且如果文件和治疗记录不是真的,为什么要特意留下来?
破旧的文件袋,就连里面的纸张都已经泛黄,文件和治疗记录若非作假,他的母亲又到底瞒了他多少事?
思绪渐渐游离飘散,电脑屏幕已经又一次暗了下来,林霜柏一动不动地坐着,表情渐渐变得茫然而又挣扎。
不知道过去多久,书房的门又一次被敲响。
或许因为书房门本来就没有关实留了一条缝的关系,这次沈藏泽并没有等林霜柏去开门就自己将书房门拉开。
打小就穿各种棉T恤混搭运动裤充当睡衣的沈藏泽,终于在三十三岁这年第一次被迫穿上了一套真正的睡衣,并因此而感到浑身不自在。
“成套的睡衣我可以理解,但你有没有棉质的可以给我换一下?这种不小心碰一下感觉都会勾丝还特别滑的睡衣,我实在穿不太习惯。”沈藏泽平日里糙惯了,就是卧底的时候都没穿过这样的,以至于此刻感觉很是别扭,恨不得去把穿来的衣服立刻洗干净烘干重新换上。
几乎是在听到沈藏泽拉开门的声音瞬间,林霜柏已抹去了脸上那不能被看到的脆弱神态。
满眼冷清地看向站在门口的沈藏泽,林霜柏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没有。我看这套睡衣挺适合你的。”
除了衣袖和裤脚稍稍有些过长,又因为睡衣材质关系,虽然袖子让沈藏泽勉强卷起来了,但睡裤只是没办法,沈藏泽也只能由着裤脚拖地堆在脚背上。
六厘米的身高差,有时候多少有点打击人。
沈藏泽又挽了一下两手要从手肘处滑下来的衣袖,算是认清了自己今晚只能穿这套睡衣的事实:“……我明天一定会记得自己带睡衣到你家来。”
“你也可以不来我家。”林霜柏说道,“这套睡衣你穿过就给你了。”
沈藏泽一阵无语:“合着你的意思是,我要在你家住就必须穿这睡衣,否则就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