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姬末
单人病房的隔音比想象中要好,沈藏泽躺在沙发上,头枕着沙发一侧扶手,因为沙发太短的关系,双腿从小腿三分之二处起就架在了另一侧的扶手上,他双手抱在胸前,无比清醒地睁着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静静盯着逐渐被昏暗吞噬的天花板。
身上早已换了干净的衣物,案子还没结束,中途回了局里开会确定接下来的调查方向并给各队员下达新的指示,之后便又立刻返回医院。
更早以前沈义给他打过一通电话,没过问案子,因为都知道规矩,沈义早已退出一线不再是刑警,也就无权过问还在调查中的案情,所以在电话接通后父子两人沉默了将近一分钟,沈义才说出一句:“你是队长,现在不是自责反省的时候,打起精神把案子解决,抓到真正的犯人后,再去看看你妈。”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沈义,这些年,那道巨大且始终无法愈合的溃烂陈伤横亘在他们父子之间,让两人早已不像过去那样有温情谈心的时刻,即便是坐在家里一起吃饭,也都除了案子以外再无交流,连彼此的生活都极少过问,生疏得几近无话可说。
于是在沈义说出那句话后,他也只能低低地“嗯”一声,再一会后,沈义便挂断了电话。
夕阳的光渐渐褪去,病房越发昏暗,沈藏泽慢吞吞地坐起,又发了几分钟呆,终于在最后一丝微光消失前起身去开灯。
走到病床边上拉开椅子坐下,沈藏泽看着躺在病床上一直没醒的林霜柏,想了很久还是想不明白这人到底在想什么。
不久前分明还一脸冷漠地说他们连朋友都不是,可在那种情况下,第一反应竟不是转身逃跑,而是扑过来保护他。
已经很久,没有被谁保护过。
这些年,一直都是他在竭尽全力地试图保护所有人,哪怕知道自己不是无所不能,知道自己这样早晚有天会出大事。
却怎么也没想到,真的出事时,是另一个人命都不要似的用自己的身体来保护他。
“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孤僻到除了安法医,连个能来照顾你的人都没有,资料上紧急联系人都是空白的。”沈藏泽有些焦躁地抓一下自己的头发,见病床上的人依旧毫无反应,虽然医生说一直没醒是脑震荡导致,手术前就已经拍过片确定没有颅脑损伤,而且毕竟是受了较为严重的外伤还有肋骨伤,身体也需要进行自我修复,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不必太担心,但一天没见人睁眼他都没法真正放下心来。
法医部一贯人手不足忙得分身乏术,冯娜娜跟江瑛被炸得只剩下尸块,安善要做尸检没法过来医院,支队其他人在知道林霜柏没有家人可以来医院照看后都说可以来帮忙守夜,但都被他赶去查案了。
轻轻叹了口气,沈藏泽知道林霜柏听不到也还是说了句:“我把自己的电话给你填上了,虽然这种事最好别有下次,真有也应该是我给你当肉盾。”
“嘀……嘀……嘀……”
心电监护仪发出的声音依旧规律,没有半点变化。
沈藏泽垂下眼帘,胸臆间那股沉闷淤塞始终无法散去,林霜柏重伤失去意识压在他身上的画面怎么都忘不掉,当时他大脑一片空白,还是离得较远基本没被爆炸波及的傅姗珊跑过来后跟另一名特警一起把林霜柏扶开。
当时现场一片混乱,黄正启是为了护住冯仁杰受的伤,史志杰、王小岩等离别墅近的刑警无一幸免,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特警那边也没好到哪里去,当时突入的两名特警现在还在加护病房里,雷峻镐也在门庭另一侧被爆炸轰飞导致锁骨骨裂。
别墅的堂屋跟客厅之间有拱墙设计,林霜柏扑过来时抱着他一起撞到拱墙后面,让混泥土墙面挡去了炸向四面八方的高温烈焰,加上冯娜娜抱住江瑛后才引爆炸弹,人体在一定程度上对炸弹的爆炸起到缓冲作用,加上林霜柏还穿着防弹衣,多少起到一点保护作用,否则林霜柏必然要在如今的伤势上再加上个大面积烧伤。
“……none of your business……”
沙哑得几乎听不清的声音响起,沈藏泽猛一下抬头,看见林霜柏眉间拧起几道皱褶,薄薄的眼皮颤动着,好一会后才终于慢慢睁开来。
咬牙吸气,林霜柏瞅着沈藏泽从椅子上跟个弹簧似的弹起来俯身压向自己,脸上表情又再失控一秒,道:“少自作主张,没人要你管我死活。”
二十分钟后,已经让医生进来做完检查的林霜柏,让护士帮忙将病床摇起来一些,又被喂了点温水润喉咙,等到护士也从病房离开,只剩下他和沈藏泽两人,他才闭着眼又说了句:“去把胡子刮了。”
“……”在床边站着的沈藏泽无语片刻,“你这洁癖是不是有点太严重了,还管到我身上来。”
“我不跟一脸丧家犬模样的废物说话。”刚醒来的林霜柏,不知是因为伤口痛还是虚弱之下情绪控制能力有所下降,毒舌程度直接翻十倍,说出口的话字字带刺。
沈藏泽选择闭嘴,从善如流的去病房自带的洗手间刮胡子。
站在洗手池前照镜子,一双熬红的眼,眼底下青黑的眼圈,嘴巴四周冒出头的青色胡茬,不谈脸色,头发也是乱的还有点出油。
林霜柏没说错,他现在看起来无精打采一脸菜色,的确就跟丧家犬差不了多少。
用洗手台上放着的一次性刮胡刀把胡茬刮干净,然后用清水洗了把脸,把自己收拾得稍微没那么难看后才重新打起精神出洗手间。
病床上的林霜柏正扭头看着已经彻底天黑的窗外景色,听到他出来的声音,淡淡问道:“我睡多久了?”
回到病床边坐下,沈藏泽说道:“两天了。”
“我什么时候能出院?”林霜柏又问。
沈藏泽一听就皱起眉心:“你这样子还想查案?你知不知道自己伤得有多重,不谈外伤,光肋骨就伤了四根,其中两根骨折严重还上了钢板内固定,差点就伤及肺部,不好好躺着养伤,还想出院去查案,你真不要命了?”
“换你,你能就这么躺病床上不管案子?”林霜柏转过头,冷淡地瞥视病床边坐着的大队长,“我眼睁睁看着冯娜娜跟江瑛死在了我面前。”
而那一幕,甚至还实时直播给两百多万人看。
沈藏泽答不上话。
因为他也不能,就是剩最后一口气,他都会爬起来去查案。
“那不是你的错。”沈藏泽在短暂的沉默后沉沉开口,看着自己的双手,表情晦涩而凝重,“是我判断失误,你骂的没错,我就是个混蛋傻叉,如果不是我自以为是贸然下令突入,或许冯娜娜和江瑛还有其他人都不会死,你也不会为了保护我而受这么重的伤。”
敏锐地抓住沈藏泽话里的重点,林霜柏问道:“其他人是指谁,还有谁被炸死了?”
指掌握成拳,沈藏泽喉结上下滚动一下,艰难地说道:“还有一对住在冯仁杰另一套房子里的母子,跟冯娜娜和江瑛同时被炸死,经确认,是冯仁杰的情人和刚出生不久的私生子。”
冯娜娜引爆,不仅仅是自己和江瑛身上的炸弹,还有另一个她并未提及的炸弹。
现在除了幕后主使,没有人知道冯娜娜是故意没有说,还是冯娜娜根本自己也不知道其实还有一个炸弹。
病房里又一次安静下来,敞亮的灯光下,林霜柏面无表情地看着沈藏泽,空气凝结成冰,一呼一吸间胸肺都仿佛要被刺穿。
沈藏泽是在林霜柏被送进手术室后得知的消息,在他十多年的警察生涯里,从未有过如此大的失败,他甚至觉得这四条人命都是被他害死的。
“林霜柏……”
“沈藏泽。”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在林霜柏异常冷静的目光下,沈藏泽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让他先说。
“我还没问你,受伤了吗?”林霜柏并没有如沈藏泽所想的那般说出更重的话。
沈藏泽一怔,有些无法理解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下意识答道:“没有。”
“嗯。”
那张一旦失去眼镜掩饰便会将冷峻凌厉暴露无遗的脸,明明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可眉宇间却透出浅淡又温和的安然神色,好似只有沈藏泽是最重要的,只要沈藏泽没事,对他而言便已足够。
深如潭水的黑眸映出沈藏泽精瘦的身影,林霜柏总是太过寂寥的目光让人难以看透,就连那轻得稍不留神便会错失的声音都藏着沈藏泽无法理解的情绪:“不必管网上的言论,也不必在意蔡局或其他任何人对你的批评责难,我们要做的从来都只有一件事——抓住真凶。”
第六十七章
隔音再好也还是会有细碎的声音从外面传入病房,那些模糊的交谈声与脚步声,还来不及在病房里回荡便已消散在空气中。
窗外是天黑后星星点点的城市灯光,而那些行驶中车辆所亮起的车灯仿佛是流动的亮河,在黑夜里拉出一道又一道流光。
或许是因为被眼前人救了一命让他再也无法对对方抱有怀疑和敌意,沈藏泽垂眸不再看林霜柏,在这个充斥着淡淡消毒药水味道的病房里,在这一刻,他卸下严密防备的内心所露出的,是连他自己都极少去触及,在岁月中掩埋未愈的心伤。
“我这张脸,长得很好看吧。”缓缓靠到椅背上,沈藏泽说着有些突兀的话,虽然是事实却也在说出口后忍不住摇头笑了一下,毕竟这不是谁都能有的自恋底气。
吁出一口气,沈藏泽微微低头,露出一截白皙的后颈,道:“你查过我,知道我父亲之前也是刑侦大队长,我大概也算是子承父业,那你知不知道,我的母亲以前也是刑警,而我的长相就是遗传自我母亲。”
都说儿肖母,女肖父,这话大概在他身上验证得十分淋漓尽致,他从小到大听过最多的话,就是周遭的长辈们说他长得跟母亲夏蓉蓉一样漂亮,从脸型到五官轮廓都跟一个模子印出来那般,骨相与皮相都堪称顶级,而且年纪越长就越好看,是那种与性别无关任何时候见到都能让人感到惊艳的美。
“我母亲是名副其实的警花,大概因为很多人都因为她的长相把她当花瓶,所以我母亲特别讨厌别人夸她好看,差不多就是人有多好看,脾气就有多冲。虽说女警也不少,可若想进刑侦必然对能力各方面要求都更严格,所以我母亲一直都很努力也很拼,动起手来比男人还狠,抓犯人的时候更是冲在最前头。”沈藏泽想起小时候放学就往公安局跑,还曾经被误会过家里人八成是专干违法犯罪勾当的惯犯,尤其是这长相就容易让人想偏,认为他家人八成就是赌徒配应召妓女。
后来这种离谱的谣言传了开去,还发生过同学的家长找上班主任说不能跟他这种不干不净家庭背景的小孩一个班,会给自己孩子造成不良影响,班主任无语至极的表示他父母都是警察,不满就到公安局刑侦支队当面跟他父母说去。再之后夏蓉蓉得知此事,便在家长会时直接杀到那个家长面前,出示自己的证件,当着一众家长的面说有任何问题请直接找她本人提,学校是培养祖国花朵的地方,这种把成年人的歧视以及揣测强加给孩子的做法从思想上就是错的,必须接受批评教育,把那家长吓得当场就怂了连声道歉。
虽然能好好陪伴在他身边的时候不多,但他从不认为自己父母不合格或是有哪里失职,无论是沈义还是夏蓉蓉,都在他成长路上给他树立了很好的榜样,教给他正确的三观,也教会他用理解包容去看这个世界。
林霜柏在沈藏泽突然提到自己母亲时就没有再说话,他只是静静听着,然后有些走神的想,沈藏泽曾经有跟别人提起过夏蓉蓉吗,还是说,他是第一个听到沈藏泽主动提起夏蓉蓉的人?
受了这么重的伤,醒来不久痛觉是最快恢复的,身体各处都痛得不断在拉扯神经,可是他却觉得这样的痛都在忍受范围内,真正让他难以忍受的,反而是让他犹如溺水般的疲惫感,像这样躺在病床上没有力气起身,让他好像漂浮在海上,就连思考都变得缓慢。
当沈藏泽提起夏蓉蓉,那些话传入耳中,他便开始控制不住地也跟着陷入到某些回忆中,连沈藏泽的声音都变得遥远起来。
“我母亲她也立过不少功,抓住过不少穷凶极恶的犯人,我以为她会跟我父亲一起,继续做我从警的方向标,在前面继续指引我去成为一个合格的好警察,而我,也总有一天能追上他们的脚步,可是,在我马上就要正式成为警察的时候,她却在一次行动中牺牲了。”沈藏泽说得很慢,不似他平日说话那般利落,因是藏在心底从未主动跟人提及的话,所以每一个字都要仔细斟酌才能说出口,“我母亲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跟我说她和父亲会去看我宣誓,然而当我再见到她时,是在法医的停尸间,我看着她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没有呼吸心跳,也再不会跟我说话……后来我母亲举行葬礼,火化后我抱着她的骨灰,到那一刻才意识到,她不会回家了。”
不会回家,也无法回家。
他的母亲,已经因为那个案子,永远地离开了他。
夏蓉蓉的警察证作为遗物交给他的时候,上面都是干掉的血迹,他连将警察证清理干净都办不到;而沈义,从公安局里抱着那一箱夏蓉蓉的遗物回家时,他才发现,原来人死了,真正能留下来有意义的东西是那么少,少到连一个箱子都装不满。
“我不仅想当个好警察,我还想保护好自己的每一个队员,让他们都能回家。”沈藏泽说得很轻又很沉,他并不在乎旁人能不能理解他的执著,也知道自己这样的执著是不自量力,可那又如何,他不过是努力的不想让其他警员的家人承受跟他一样的痛苦。
若是换做旁人,在听完沈藏泽这些话后,大概多多少少会被打动到,然后一副动容的样子对沈藏泽表示理解敬佩。
可林霜柏不是旁人,所以他在听完后用手肘撑起身体,抓住病床的扶栏咬牙坐起,问道:“你的队员这么重要,那你自己呢?你自己就无所谓了?”
沈藏泽愣了下,第一反应是伸手去扶林霜柏,却在起身靠过去时被林霜柏拽住了衣襟,明显气虚的声音毫无温度地砸到了他脸上。
“你以为自己是什么救世主,沈老队长还没死,你就急着去投胎了?我告诉你,你以后要敢替我挡刀挡枪当肉盾,我绝不会感谢你。”林霜柏罕见的表现出了些许怒色,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威胁,却又让人分不清是因为身上的伤太痛才这么咬牙切齿还是因为真的对沈藏泽生气,“我活着,你就别想死我前面。”
为了方便换药而十分宽松的病号服,在林霜柏动作间歪向了一边露出里面缠绕的绷带,拽住沈藏泽衣领那只手的衣袖也松松滑落露出那肌肉结实还带着几道擦伤的小臂。
头部阵阵剧痛,那些模糊不清的记忆像过往每一次发作时一样,在剧烈的痛楚反复撕裂重组,林霜柏看不清沈藏泽的脸,却又对这张脸无比熟悉,耳边响起尖锐杂音,持续不断的铁链声冰冷而清晰,犹如吐着信子的毒舌般蹂躏着他每一根神经。
眼角处的肌肉细微抽搐,他看到自己手背上的滞留针和输液管,然而眼前掠过重影,等他再看时手腕上却被缠上了麻绳,不仅将他的手腕磨得血肉模糊也把他死死困在原地。
“……你看,这人皮剥下来,再用开水烫一烫,就这么折磨三天都不会断气……”
“……从这里下刀,不能切太深,否则就切到内脏了,你看啊,这是心脏,这是肺,这是肝脏,还有这是胃……”
“住手,我让你住手啊!!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做什么?这不都是你教我的吗,从哪里下刀更容易把手脚关节切断,怎么样把人的头切下来,还有把腹腔切开后内脏都拿出来了人也不会马上死,我还是现在才知道,原来人可以有这么多种死法。”
“……孩子,别怕……”
杂乱的人声跟铁链声混在一起形成巨大的黑色漩涡,张牙舞爪地将他包围起来。
那么多的尸体,血淋淋的散发出恶臭,而他坐在满是脏污的地上,看着一切发生,他是那么清楚人体结构,正常情况下成年人有206块骨头,639块肌肉,大脑重约1400克,心脏重量则在300克上下浮动,血液总量约为体重的百分之七到八左右……
要是他能帮那些人,至少让他们不要死得那么痛苦——
猛地发出一声低喘,在快要被淹没前,他咬破舌头尝到了微甜的血腥铁锈味。
所有声音在刹那间如海浪退潮般迅速退回那藏在黑暗里伺机要将人吞噬的深渊中,恢复清明的黑色眼眸重新映出沈藏泽漂亮而富有生气的脸庞,林霜柏缓缓松开拽住沈藏泽衣襟的手,分明绷紧了浑身肌肉可身体却还是控制不住的微微发颤,他张了张口,在发出声音前感觉到自己后背又一次湿濡,连绷带都被渗透。
沈藏泽气急地一手揽住林霜柏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另一手伸向床头按铃叫医生来病房,林霜柏呼出的灼热气息拂过他冒出冷汗的颈侧皮肤,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就刺激到他的沈藏泽尚未来得及低头看他是不是又昏了过去,便听到那嘶哑变调的三个字没有任何依靠地没入空气中。
第六十八章
安善到医院病房的时候,医生刚给林霜柏处理完撕裂出血的刀口并把陪床的沈藏泽训斥了一番,林霜柏昏睡那么长时间醒过来,正是虚弱需要好好修养的时候,最不该做的就是让他情绪激动,现在可好,不仅让人产生那么大情绪波动,还连后背上的伤口都撕裂了,也不怕之后引起发炎好得更慢,就没见过这样照顾病人的,简直离谱。
沈藏泽被医生骂得头都抬不起来,事实证明了,就算长得好看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仗着一张脸横行霸道,起码医生就不会被他这张脸蛊惑,骂起来半点不留情,更不会因为他是刑警就对他有所顾忌,反而大有新仇加旧恨骂得更凶之意。
排行前三最不听医生话的病人,警察和消防员就占了俩,但凡警察受伤入院,绝对是边骂边给人把伤治好,恨不得能让人恢复出厂设置以最完美的身体状况出院。
好不容易把医生送出病房,沈藏泽如释重负地在病床边坐下,对还站在窗边刚刚围观完他被批评教育的安善说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还要尸检。”
“霜柏在国内除了我也没有其他亲人朋友,他伤这么重,我不来看一眼放心不下。”安善走到床尾拿起挂在上面的病历,道:“不过有沈队陪夜,一会我就回局里,这次的案子上头很重视,网上舆论导向不太好,各大媒体都在争相报道。”
捏一下鼻梁,沈藏泽道:“我知道,影响太恶劣,大家压力都很大,我……”
“沈队没必要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人总有犯错的时候,我相信沈队是最不希望事态发展成这样的人,况且人现在变成这样,也不是沈队一个人的错。”安善大致了解清楚林霜柏的伤势,将病历挂回去,又道:“霜柏也没怪沈队,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