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神新妻 第28章

作者:砂金流渚 标签: 生子 灵异神怪 惊悚 欢喜冤家 治愈 玄幻灵异

“嗯……可是小孩就想学理科,怎么办?”

“那也得跟得上才行啊。”张国强不想与罗爱曜对视,假装收拾桌上的课本和作业本,“我看你条件挺好的,是真来认施霜景了?跟电视剧一样?”

罗爱曜长腿交叠,大衣从腿上滑下,从头到脚都讲究,全是仿佛从杂志上剪下来的牌子货。他这个人也像从杂志上剪下来的。他没兴趣回答这个问题,“我给施霜景安排了补习的计划,今天来找你请长假,预计到明年二月份他再回来。期间所有的月考和市级模考他都会参加,所以请你将我拉进家长群里,我会实时跟进施霜景的学习情况。”

“不行的。这么长时间只能办休学。”

“我刚从校长办公室出来。从你这里也获取不了什么新信息了,但我估计小景说的都是真的。张老师跟我一起去一趟校长办公室吧。”罗爱曜起身,场合一下从罗爱曜对班主任,加入了校长这一高级第三方。张国强有些震惊。那还找他干嘛?通知他不就行了?

三人坐在校长办公室里,罗爱曜重新说明情况。校长还对罗爱曜说:“咱家里要是真看中本科学历,可以让施霜景去国外读个本科?他从现在开始准备语言,明年走不了可以后年再走。”

罗爱曜还是那副语气:“小孩想高考,就让他试试。不行我会看着办。”

一口一个“小孩”,不知道是把施霜景喊小了还是把罗爱曜喊老了,可跟老师谈孩子情况,做舅舅总比做表哥好。校长率先同意施霜景的长假,还同意他回来考试。班主任觉得自己好没必要,可等了罗爱曜离开他才知道,自己在这里是有必要的。校长给张国强塞了个红包,其实是罗爱曜塞的大红包里分出的小红包。罗爱曜早就打算用点小钱打点清楚,但罗爱曜要求学校把施霜景之前交给学校的补课费退还回去,罗爱曜说:“施霜景之前交的补习费是他一分一毛自己赚钱攒下来的,有纪念意义。”当天退款的流程就到了财务那里。

正是课间时分,施霜景伏在课桌上。昨天晚上做得太过火了,总觉得肚子里有幻痛。原本喧闹的班级忽然消声,施霜景抬头,发现是老班来了。张国强身后跟着一个人,因着戴了眼镜,施霜景两秒才认出来,这穿得像男模的人是罗爱曜。

“施霜景,你舅舅来接你了,现在把你课桌里所有的东西都收拾打包,以后直接回来考试就行。”张国强说。

施霜景傻眼,他没想到罗爱曜会像仙鹤一样出现在学校里。他赶紧收拾桌上的课本,可毕竟是高三生,就算成绩差,课桌里也塞满了有的没的教辅材料或者作业卷子。施霜景将这些书册一股脑往书包里塞,塞成炸药包了也装不完。此时一个印着合作社的帆布袋递过来,是杨玲玲。她留下袋子,没有多余帮施霜景一起收拾。物理课上课前二十秒,施霜景的课桌全部清空,罗爱曜进来,接过了施霜景那奇重无比的书包,朝杨玲玲挥挥手。他还记得也帮这小姑娘补课呢。她认出这是施霜景的“远房表哥”,不是什么舅舅。

走出校门,施霜景和罗爱曜相顾无言。自己那灰扑扑的丑书包压皱了罗爱曜挺括的大衣。不是,罗爱曜今天怎么回事,他怎么穿成这样?这比他做皮衣机车男的打扮还夸张!

“走吧,给你准备了自习室。”罗爱曜迈开长腿。他今天没骑机车。

天哪,不知为何,这下真的有大难临头的感觉了……大学临头的感觉。

“佛子,那个,既然都出门了——”施霜景走路东张西望,走到一处,忽然拉住罗爱曜,把手里的帆布袋也交给罗爱曜,让他在原地等着,就十分钟,不,八分钟。

原来这附近有个菜场。

八分钟后,施霜景果然双手拎着菜出来。

“这样这几天都不用买菜了。”施霜景说,“这个点还有活鱼。晚上我们蒸鱼吃。”

罗爱曜想,让你请假回来是学习的,不是在家煮饭的。可罗爱曜没出声拒绝。

第47章 左边是三口之家,右边是补习之家

“我看见倒计时压力很大。”

“别来这套。这就是我让你回家加快复习进度的主要原因。”

果真如罗爱曜说的那样,有一套新房子可供施霜景自习,好巧不巧是楼上对面那间屋,而正住在施霜景家楼上的是郎放和他女儿。施霜景觉得很微妙,炼蛊似的。

一进门,依旧是寻常人家的装修,土黄色家具已有年头了,窗户笼着一层防蚊虫的细网,远看以为经年累积灰尘,近看才发现是常擦洗则生锈。没有电视机,没有无线网。家具没什么改动,只是旧而已。有一面带滚轮的黑板,右上角排着三个倒计时框。离下一次月考还有四天,离一诊还有三十五天,离高考还有一百九十八天。真的要窒息了。

罗爱曜将施霜景的书包和帆布袋都放在餐桌上,“需不需要给你配一套学校的桌椅?”

“我还是觉得没必要……单独租个房让我复习什么的。”施霜景转了一圈,房屋布局他都很熟悉,也知道卫生间在哪里了,他接着说,“你全程陪学吗?”

“我们彼此都熟悉一下这模式。从前我只负责教授,不会督促和检查‘作业’,这是手下的大和尚们要做的事。”罗爱曜摘下平光眼镜,戴着怪不舒服的,他将眼镜随手放进大衣兜里。他打开其中一间卧室的门,施霜景刚才没有主动打开,于是施霜景此时也凑了上来。罗爱曜说:“这里是工具间兼我的办公室,所有教学有关的电子设施都在里面,包括打印机、投影仪。你自习的时候,我会关上门在办公室里做我的事,到点我会出来。现在我来讲讲你该怎么自习。”

在这间屋里,没有人上过真的补习班,也没有人教过真的补习课,可老师很像老师,学生也很像学生。施霜景坐在桌前,看罗爱曜打印下来的复习计划。罗爱曜手里拿着笔,一行一行讲,时不时用笔勾画重点。施霜景还记得罗爱曜最开始连握笔都很不习惯的时候。施霜景坐右侧,罗爱曜坐左侧。罗爱曜用左手勾画,告诉施霜景,接下来他们要将一天分成三份,大概对应学校的上午课、下午课和晚自习。

语文是施霜景擅长的,放在晚自习,最多每天只留一个小时,多的都留给间隙时间,都只是一些记忆工作。数学放在下午,因为不论月考、一诊二诊三诊还是高考,数学都在下午考。早上新鲜的脑子用来背生物和英语,下午分一点时间给化学,晚上则是试试看物理。罗爱曜说:“你的理科基本没有听过课,我不知道你真正学进去之后,会不会更擅长哪一科。先坚持把第一轮复习过完,你需要从教科书内容开始。除了语文之外,其他五门我都会来上课,课时和你在学校时一样,四十五分钟一节。我安排了进度,如果只按教科书的量来复习,到二月底,你会结束你的第一轮复习,这加上了帮你衔接初中内容的时间,因此你没有假期了,就连过年都会照常学习。”

搞什么啊!虽然罗爱曜语气平静,可怎么到施霜景耳朵里,突然就燃起来了呢!“佛子,我没有质疑你能力的意思……可你要怎么教我?昨晚和你做完,我好像没有变聪明。”

“我昨天没有说过你和我做就会变聪明,我说的是你可能会更容易集中注意力,或者是可能会更容易对某些内容开悟。”

“这不就是变聪明的意思吗?”

“不是的。你永远不可能像我一样聪明。”

施霜景无可奈何地望着罗爱曜的双眼,“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像你一样聪明!我都不知道你到底有多聪明!我要是能有百分之一、千分之一……我说不定都能考上大学了。”

“你的注意力可能会更加集中,你的记忆能力也可能会稍稍变好,将一些记忆内容与另一些记忆内容关联起来的能力可能也会得到加强,这些不是我施加的玄学方面的影响,是我读了现代的书,能让某种治疗或者回溯更准确。”罗爱曜点了点施霜景的前额,意指他的前额叶皮层,又用手轻轻拍了拍顶叶位置,再轻轻地戳戳施霜景的耳侧,就像做标记一样,全用手掌拍则会太像拍西瓜,“我不能无中生有,因为这样会有相应代价。我要做的就是将它们恢复到一个相对最优的状态。有些地方其实催熟会有更好的效果,但你有可能变成一个你不认识的自己,我个人认为没必要。”

这话好像个外科医生。施霜景更期待了。那他现在就要开始学!他要好好高考!他会不会考上一本,甚至重点大学?倒是不敢想清华北大。小时候刘奶奶都不会问他,你要考清华啊还是北大啊。可能她一早就看出来了吧,施霜景不是什么读书的料子。万一呢?现在来选也可以嘛!施霜景想去北大。好吧,清华也可以。

罗爱曜非常清楚施霜景为什么如此执着于高考。对施霜景而言,高考只是一种成功与安稳的符号。所有人都说,考上大学就都好了。总之如今的就业与广泛的社会压力跟“好了”两字相去甚远,可这毕竟是此地千年以来的传统,倒是怪不了施霜景。就连战乱年间,科举的科场也照开不误,也是“考上了就好了”。人能处在这样强大的惯性里,既是幸福也是不幸。秩序感带来生活如常的预期,而开科取士给人上升的希望。稳而有升,人就不至于错乱。可强大的惯性有时默默将人拖拽得血肉模糊的,不是马拖人,是人拖人、人挤人看不见脚下踩着的人,一层一层踩实了就成了泥土。出于大的愿景,罗爱曜觉得帮助施霜景完成顺利高考的愿望很幼稚,这整一套系统都像是在给一位人上人之神上供,无说帝王或是总统,反正没有帝王和总统但有教育和知识的地方总是这一套。可正因为罗爱曜是身处另一个人上人轮回维度的神位,他知道一些许愿和付出在他的系统里有所回应,那么以同样的逻辑推演到这一套优绩的维度,系统对施霜景有所回应,或者施霜景对这系统有所期待,也都是很正常的事。出于小的愿景,罗爱曜只是很适时地想起一句后世人类谚语,“送佛送到西”,前一句是“帮人帮到底”。想要获得某种许诺并不丢人。当整个庞大的人群都在相信这样的许诺存在时,这许诺就可能会实现。普通人偶尔也想当一下某个人的神。更何况施霜景如此笃信着。更何况罗爱曜知道施霜景心里要求并不高,至少不高到如同神迹降临。

只是接下来罗爱曜要牺牲他全部的睡眠了。他得大量汲取这个世界的知识。更有体系地、更有深度地。他不为自己这些年的懈怠感到怎么样,他觉得计算机这个比喻很恰当,如果他是一台持续千年都在持续摄入和进化的计算机,那他会比现在更像怪物。罗爱曜因为某种需要偷懒的愿望而更有生物性。

中午时,他们下楼,罗爱曜不让施霜景做饭,施霜景面露难色:“呃,佛子,我能提一个请求吗?”

“说。”

“我也吃腻祭品了……”到底不是施霜景自己家的口味。别家的家常菜,他们当然吃几十年都吃不腻。施霜景吃自己做的饭也吃不腻,但吃别人的就容易犯娇气。唉!说出来的时候他也很对不起的!

“而且我中午也得给你做饭!做出来就一起吃了,怎么样?”施霜景补充道。

罗爱曜无所谓。反正现在施霜景脖子上都戴着他的佛珠了。吃不吃祭品也不如这一串佛珠更有威慑力。多年以后,罗爱曜才发觉,施霜景的做饭过程是他的某种放松,施霜景不讨厌做饭,甚至很喜欢。这是施霜景的先天圣体之一。

下午开始正式教数学。罗爱曜换回了偏家居的衣服,但也都是他的衣服而不是施霜景的衣服了。数学必修一,集合这一单元,这是施霜景整个高中唯一大概学会的内容。罗爱曜不为难他,现在这一阶段,任何故事或者复杂概念的引入都全无必要,需要的是效率以及信心。罗爱曜要求今天施霜景做完这一单元所有的书上例题之后,必须拿一道数学题来办公室敲门问他。施霜景要习惯犯错和被人纠正的感觉,简称学习上的厚脸皮。

数学之后是化学。做晚饭时,施霜景正猛猛加急回忆自己的中考化学,他至少得把配化学式的技术捡起来吧!这样纠结着,晚餐上桌清蒸鲈鱼、青椒土豆丝、豆腐酿肉和宫爆鸡丁。都是家常菜,施霜景解下围裙时,忽然发觉他今天学习时没有那种烦躁的感觉。以前那股躁意仿佛在心底生根发芽,一想到高考就胸口发紧、发痒。老天,无套□□不会真的有用吧?呃,不行,忘记吃避孕药了。施霜景还是要吃。晚饭后就去吃。

其实施霜景并没有觉得罗爱曜讲课讲得有多好,也就像个老师吧。施霜景夹了宫保鸡丁里的花生,细细地嚼了,不太敢抬头看罗爱曜,好像不太能适应罗爱曜的身份转变似的。罗爱曜倒是非常喜欢今晚这顿饭,颜色明亮,荤素得当,味道也好。到底忍住了劝施霜景不如以后去学厨的这一莫名想法。

“佛子,你把药放哪里了?”

“什么药?”

施霜景闲闲一放碗,“避孕药。”

“电视下面的抽屉。你不用吃避孕药。”

施霜景摇头,不信。晚饭过后他果然就去找了紧急避孕药,看说明书,先吃一颗。罗爱曜还在饭桌上,他转身看向找药吃的施霜景,觉得蹲在电视柜旁的小孩又可怜又好笑的。玉米小猫凑过去看施霜景吃什么,仿佛它也要吃吃,施霜景赶紧关好抽屉。

施霜景坐在地上玩了一会儿猫,罗爱曜说得没错,一回家就想玩猫!真是受不了!玉米太迷人了,太可爱了,太治愈了,不玩一下都对不起施霜景把他养得这么好,肚皮上的原始袋肥肥软软,那么好摸。

临到点要上楼晚自习,施霜景收拾了桌面,捆好今天的厨余垃圾,准备下楼扔个垃圾再上楼,就让罗爱曜先去自习室。

他们小区虽老,垃圾管理一直做得不错,小区里有三个小型垃圾堆放点,修成了像是水泥站子一样,垃圾都捆成袋扔进去,也就是下楼走个几十米的功夫。施霜景下楼散散心,冬天虽冷,可楼上自习室有空调,刚刚又吃过晚饭,施霜景是血气方刚男高中生,就得出来散散脑子里的热气。

忽然,他听见了行李箱滚轮的声音。顺着路灯看去,施霜景看见一位英俊的男人推着小行李箱走来,眼睛数着楼面的单元号。

一种奇怪的预感蔓延开来。施霜景扔完垃圾,转身走回,找着自家的楼门。滚轮声响着响着便停了,施霜景下意识回头,发现男人步伐很大,手拎起了行李箱,也是走往这一方向。施霜景进楼,未过几秒钟,第二重脚步声亦响起。

一口气上到四楼,自习室的门虚掩着,施霜景打开来,正好换鞋。后脚男人就到了,竟然也是四楼,只不过停在了对面那间。施霜景这才意识到,这人来找的是郎放。

男人还未敲门,对面的房门忽然从内打开,小女孩尖叫一声,跳到来人怀里,施霜景正好看见郎放和男人夹着女儿来了个亲密的拥抱。

施霜景猛地关上门。适逢罗爱曜走出来,施霜景无言地手指了指门外,表情非常奇怪,可他知道不能在门口说,这房子隔音差得很。施霜景只能走到罗爱曜跟前,压到几乎蚊子声,“对面来的人……是小女孩的爸爸,呃,另一个爸爸吗?”

施霜景的表情像是第一天看见同性恋似的。哎,也不是什么奚落或是贬低的表情。与其说是第一天看见同性恋,不如说是对这种一家三口的画面感到陌生。有种微妙的尴尬感,但不知道在尴尬什么。

罗爱曜只是抬了抬眉毛,不接茬。施霜景好像有点了解罗爱曜的表情了。说不定这就是罗爱曜脑瓜子转得飞快的表情之一。

第48章 副作用

一晚上学物理,学得非常不怎么样。当初施霜景中考没能进市里的普通高中,就差在物理和数学上,从初二起物理就没怎么学懂,可偏偏高考物理实打实占了一百一十分。施霜景很早就听不懂物理概念了,仿佛是数学再加上方向,是平面又立体、理论又实际的。施霜景没有那个想象力。罗爱曜今天为施霜景上物理衔接课,一整天快要过完了,施霜景稍稍对着写满了笔记的活动黑板发呆,心想:罗爱曜虽是叫做佛子,可他写起这些符号、字母一点都不违和。他难道之前真的没学过这些吗?恐怕还是有些数理基础的,毕竟中国古代也有数学不是?

大约九点钟时,罗爱曜再次从办公室里出来,是为了收作业。施霜景忽然心惊。他知道罗爱曜收作业的意思是真的要检查他的进度,也就是施霜景真的要为自己写下的每一个答案承担责任。施霜景手忙脚乱道:“我还没写完!都只是例题就行了吗?呃,生物也要吗?数学还差几道题,物理刚开始写,化学还没开始。佛子,作业不都是第二天才交吗?”

“那你准备熬夜写?”

施霜景额前渗出冷汗,自己写作业低效率的事被发现了,“对。”

罗爱曜绕过施霜景写作业的餐桌,去厨房烧热水泡茶,边说道:“你得加快速度。你们学校的晚自习是九点半结束,现在已经快要到下课时间。我每天给你留足了自习的时间,作业没有那么难,写错了我会来讲,但是你不能磨磨蹭蹭。你能熬多少夜?每天熬?而且我还让你每天拿一道数学题来问我,今天的题呢?”

“这道……?”施霜景翻出数学书,他虽然没做完,但是他毕竟浑水摸鱼了三年,知道题目的难度按照例题的顺序排布,他就随手指了一道自己还没有写但一看就比较难的题。

没曾想换来的是罗爱曜的一个脑瓜崩,弹得施霜景眉心发红,当即双手捂住眉心,说不出话来。

罗爱曜冷脸道:“你做了吗?”

“……”

“不要浪费我的时间。”罗爱曜这回果真用了拍西瓜的姿势拍了拍施霜景的脑袋,“先用你的脑子处理一遍,至少把题目读了,像你们这些学生常说的那样,把解字写了——明早你能交上这些作业吗?”

施霜景垂下脑袋,乖顺地点点头。罗爱曜这才回厨房拿了茶杯,回到他的房间。

刚才的冷脸真是将胁迫感拉满了。施霜景毕竟是中国人,对老师这一身份有着天然的畏惧。而且罗爱曜怎么会连语气都那么像?施霜景不敢再摸鱼,学着罗爱曜,去厨房泡了一杯茶,平日里施霜景从来不喝这玩意,今天他为了提神,拼了!

这一晚施霜景一点钟才收工,写完作业的时候,罗爱曜早就下楼去了。布局熟悉却心理上陌生的自习室很静很静,空调的热气沉不到脚上,施霜景稍稍有些脚冷,可脸被暖风烘得略微干燥、发着热。施霜景合上化学书,忽然觉得有些胸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空气不大流通,施霜景从木椅上起身时忽然感到轻微的头晕,等眩晕劲过去之后,胸闷感更加强烈,胃部也开始不适起来,施霜景扶着墙进了卫生间,想吐却又吐不出,胸口发酸,难受得身上直冒冷汗。他在卫生间里缓了十多分钟才感觉好一点,这才拿上手机下楼回家。

第二天早上的闹钟依旧是六点,施霜景一睁眼就感觉胃里还是不舒服,这回他冲进家里的卫生间,呕出的只有酸水。浑身不舒服,胃不舒服,胸不舒服,肚子也难受,感觉还是前天晚上做得太狠了的缘故。施霜景坐在浴室冰凉的瓷砖地上,在心里骂自己是个脆皮货色。他每次生病的时候都会骂自己,嫌自己给自己添了麻烦。好不容易走上正轨,偏偏身体叫人失望。

罗爱曜被这动静弄醒,不如说其实罗爱曜从昨天开始就只是假寐了,保持着睡觉的状态,但他的法身一直在外活动,神思也还敏捷。这场景很熟悉,施霜景在浴室里,罗爱曜走进来。罗爱曜看了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用漱口杯给施霜景接了水,让他涮涮嘴,“你吃避孕药之前不看说明书吗?”

施霜景嘴里含着水,不好回他,将水吐进马桶里又让他也想吐了,一时间也就没说话。

原来是紧急BY药的副作用。这天大的冤枉也说不出口来。罗爱曜对施霜景说过他其实不用吃的,只不过施霜景不信,想要双重保险。

“很难受?今天要不要给你放一天病假?”

“……不用。”

“作业都写完了?”

“写完了。”

罗爱曜摸了摸施霜景的头顶,又拉他站起来,施霜景有些摇摇晃晃站不稳,罗爱曜就拉近他,搂住他肩膀,略略摩挲几下施霜景的手臂,有点想帮他治好,又有点不爽他不听自己的话。紧急BY药会导致激素紊乱,谁也说不准到底会难受几天。

昨天做完,罗爱曜如梦方醒,这种体验于他而言很稀有,仿佛一句笃定的结语就要从嘴里流出来,像宣判——施霜景一定会怀上他的孩子。罗爱曜追到浴室,为施霜景做清理。他的孩子。之前罗爱曜有短暂地质疑过,他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存在,应该与施霜景也不会结出花果,这既不佛国,也不地狱。可这预感降临,否定了罗爱曜的质疑,甚至虚虚一指,就是这个人了。那分钟不论罗爱曜表面上如何反应,心里都乱如混沌。就是这个人了。

“回房间躺一躺,八点再起床。”

罗爱曜还是替施霜景治了。他希望施霜景从此能知道,BY药不要乱吃,会不舒服。他也希望自己从此能知道,要想享受无套的快乐,他得负起责任。罗爱曜不想要孩子。施霜景也不想要孩子。能达成共识是很难得的。

施霜景没拒绝,回房间补了两小时的睡眠。在此期间罗爱曜上楼改完了施霜景的作业,这时他见到了对面新来的另一位父亲。

这位父亲早上去扔完垃圾,回来顺便去了菜市场,买了食材和热豆浆,要回家给妻女包馄饨当早餐。他没想这么早找罗爱曜,罗爱曜却想找他,两人就在楼道碰上面了。

“有事?”男人问。

罗爱曜道:“谈谈?”

“不谈。我要给老婆孩子做早餐。”男人举起手里的菜以作示意。

“国界里只剩你们两条龙了吗?”罗爱曜问。

沉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沉默。人外对人外的沉默。

“我女儿今年六岁,至少这六年来我没有找到过其他的龙。”男人道,“先让我把手里的菜放回去。你是佛子,我知道,我老婆跟我说了,我们之间还有账要算。不过我老婆说你在搞高中生,这合理吗?”说完,男人将钥匙插进锁孔,开门,进家。沉默传给了罗爱曜。

这合理吗?这是什么问题?罗爱曜不至于被反问到生气,但刚才那男人的语气怪让人不舒服的。关他屁事?

上一篇:尸人说梦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