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二胡挂上墙
呼吸全喷在裴寂青身上。
裴寂青抬手要推,又放下。
沈晖星的手臂像铁箍似的勒着他的腰。
裴寂青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适配度的事怎么处理?回去肯定要重新检测。”
沈晖星声音闷闷的:“……没想好。”
裴寂青突然想起上次统帅竞选时,自己故意曝光他们匹配度的事:“你之前不是安插了人?”
“用不上了。”沈晖星抬起头,眼底的血丝在灯光下格外明显。
这次整个亚联盟都盯着,再精密的安排也抵不过千万双眼睛。
沈晖星语气难得轻快:“你不是说要一起面对吗?”
裴寂青迎着他的目光,语气平静:“是。”
当时情况太紧急,裴寂青来不及解释更多。
“但我的意思是,为了孩子和我们的前途利益,我们可以统一战线。”
裴寂青停顿了一下:“不涉及感情。”
沈晖星的表情瞬间凝固:“什么意思啊?”
裴寂青冷静地说出计划:“如果事情败露,我会把裴家推出去顶下所有罪责,保你,本来就是他们伪造的匹配度数据。”
“如果真要我们分开……这对你我都好。你不是一直想当统帅吗?岑岳安的把柄在我手里,这次你可以凭着军功再进一步,这都是你该得的,我也可以实现我一直以来的梦想。”
而且这次的事裴寂青不相信没有岑岳安的手笔。
他不仁就别怪他不义。
沈晖星死死盯着他,眼神像要把人钉穿,过了很久才开口,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我以为你会说……就算全世界反对我们也不会分开。”
“都到这一步了,怎么可能……”
还能糊弄过去。
沈晖星突然笑了一声,语气确实很嘲讽:“那天你跟我说一起面对,我其实很开心。”
“裴寂青,你在我面前装了这么多年痴情,结果清醒得要命……倒把我变成了我曾经最讨厌的样子,最厉害的人是你。”
裴寂青听着沈晖星的话,胸口发闷,但还是硬着语气开口:“你疯了是不是?统帅的位置不要了?这么多年的努力全扔了?”
“整个联盟不会想要一个有风险的S级统帅。”
沈晖星眼眶泛红,直直盯着他:“我要你。”
三个字砸在地上,重得让人心颤。
“你清醒点。“裴寂青别过脸不去看他的眼睛,手指掐进掌心。
沈晖星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所以在你眼里,是不是从当初从你离开我开始,我们就没有可能了?”
裴寂青不想听这些意气用事的话,给沈晖星分析说:“现在根本没有90%的适配度了,分开对你我都有利,你能靠这次军功更上一层,我也能站稳脚跟。”
他抬眼看向沈晖星,看着他身上遍布的疤痕:“你当初拼命爬到今天这个位置,总不想因为这种事前功尽弃吧?”
裴寂青甚至觉得自己都比沈晖星记得他身上每道伤口的来历。
沈晖星:“你不用跟我分析利弊,前途似海,我就问你一句,你是不是真觉得我们没可能了?”
裴寂青沉默了很久:“对。”
这一个字让沈晖星松了手。
第72章 裴寂青明明才是有主动侵蚀人格力量的那个人……
沈晖星只觉得内心某种东西无声地断裂, 砸在地上碎成一片灰白。
柔软的人心狠起来是这样,不见血,却疼得人五脏六腑都绞在一起。
沈晖星那一刻很难描述自己的心情。
那是一种觉得自己真的失去这个人的绝望。
他很早之前觉得自己足够尊重裴寂青, 让他做自己喜欢的事, 做一个自己认为的好丈夫。
他会尽可能早点回家, 陪裴寂青吃饭,包容裴寂青一些无伤大雅的小心机。
裴寂青也记得他所有喜好。
后来沈晖星才知道这份尊重可能只是满足自我期许的表演, 他从没真正去懂裴寂青的真实需求。
可是大概他们所有时期所想的事都没能在一条直线上, 所以他们互相都不理解对方。
最熟悉的陌生人往往诞生于过度熟悉之中。
他们理解婚姻的实质,努力去达成社会标榜为“美满”的要素, 当两个人把这段关系变成角色扮演的完美主义比赛, 理解也消弭殆尽。
爱真的能够磋磨一个人, 能够让人从骨血中掏出另外一个人。
其实爱其实一点也不神话,本身就是两个主体间残酷的角力过程,那些温柔表象下的相互啃噬, 才是亲密关系最真实的残酷真相。
裴寂青明明才是有主动侵蚀人格力量的那个人, 沈晖星外强中干, 从主动沦为被动承受者。
至此形成完整的施受虐闭环。
沈晖星才是被破坏严重那个。
时过境迁, 原来时间和裴寂青才是最好的导演。
入戏的裴沈晖星,出戏的是裴寂青。
沈晖星:“不爱我了是吗?”
裴寂青听到这话的时候,突然想到很久之前,沈晖星居高临下地说依靠爱为生的人到底有没有自我。
裴寂青伸手捧住沈晖星的脸:“有那么重要吗?”
裴寂青曾经向沈晖星渴求爱,沈晖星一口回绝不想施舍。
沈晖星如今向裴寂青求爱, 裴寂青句句温柔却句句是温柔刀。
“我们的关系不会改变的啊,我们是彼此生命里最重要的人,是之之的亲人。”
沈晖星:“你不再爱我了,是不是啊裴寂青。”
裴寂青对此觉得厌烦, 从前沈晖星一直是个识大体,重全局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开始变得无理取闹,甚至歇斯底里。
他们之间的爱就像错频的无线电波,永远对不上信号。
当年他捧着满腔热血往沈晖星怀里塞的时候,他连个正眼都不给。现在他学会把感情收拾得妥妥帖帖了,沈晖星反倒像条被踢惯了的狗,追着他摇尾乞怜。
裴寂青:“沈晖星,我们走到今天不容易,我曾经很珍惜你的努力,你也体谅体谅我好吗?”
沈晖星想起自己曾经为了权势极力追求的稳定性,什么语言都觉得苍白了
沈晖星:“裴寂青,想去做什么就做吧,我不会影响你的。”
就当他的报应,他还给裴寂青的。
两人如此坦诚地聊过之后,沈晖星确实充分尊重裴寂青的意思。
沈晖星那十天几乎没出现过裴寂青面前,他本身也忙,临河的一切都需要恢复,因此裴寂青没觉得异常。
和牧辛白联系,他发来照片,之之在他那儿很好,裴寂青点开看了看,之之抱着玩具熊,笑得眼睛弯弯。
之之偶尔会扒着手机问他父亲呢?
裴寂青托词都说父亲太忙了。
其实也不知道怎么面对小朋友,他带着之之搬出来,她小心翼翼地问过他,以后不能随便再见父亲了吗?
裴寂青心疼地说不是,她想父亲了,随时都可以见她。
裴寂青把新闻稿最终版本发给上级审阅,设立禁区刻不容缓,其中附了当初下城区污染后,在此地的居民腺体病变率的数字高达38.7%。
裴寂青的名字一时和沈晖星同时被提起,从前裴寂青被戏称为知名恋爱脑,如今却是大跌眼镜,谁也没想过这被娇养的富家太太真的能放下身段,进入战区,临河因为战争特殊性,很多记者都不被允许进入。
半个月后,老于他们先一步第一批返回陵市的人。
临河的百姓也被撤离得差不多。
而裴寂青必须得等着和沈晖星一起回去。
回去的飞机上,裴寂青靠在机舱座椅上,沈晖星军装外套的肩线绷得笔直,他在短短十几天的时间就瘦了,原本合身的制服显得略微空荡。
沈晖星的声音混在引擎轰鸣里传来:“回去后你想怎么做都行。”
裴寂青没应声。
舷窗外的云层像被撕碎的棉絮,机舱显示屏上的高度数字不断跳动。玻璃窗上映出两人模糊的倒影。裴寂青低头往下看去,所有的一切都化作小小的一块拼图。
裴寂青:“谢谢你。”
沈晖星轻扯嘴角:“不用。”
也许是飞机上太无聊了,裴寂青说起了当初一些在下城区的事。
裴寂青说:“下城区的确很乱,不过我以前才没混,我母亲对我要求很严格,每次放学回家晚了超过五分钟都会被骂,她让我学了很多下城区根本用不上的东西,我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很特殊的存在,她用尽了所有想要托举我,她一直希望裴家能够真正地接受我,可惜……”
直到徐明珠女士生病离开前她都没能见到这一幕。
“其实我不懂我母亲为什么一定要回去,那里真的治安很不好,而且很多人死于腺体病变,我好几次说过我们搬家吧,可是她一直都不愿意。”
沈晖星若有所思:“可能因为那里有她的家。”
裴寂青想起他母亲最后握着他的说,她死后就把她埋进下城区的土里:“……对。”
那里是她母亲的家。
哪怕曾经一度被一些繁华迷乱,可是最终很多人还是会选择出生的地方落地生根。
裴寂青恍惚自己站在他们的家前,院子里那棵老树还在,树干上刻着他从小到大时量的身高线。
他抬手接住一片飘落的花,记忆里徐明珠女士总爱在这树下摆张藤椅纳凉。
他又在约定回家的时间迟到了几分钟,他撑着在门前平复呼吸,就听见徐明珠女士的高跟鞋在地砖上磕出闷响,他母亲已经换鞋出门找他。
徐明珠女士带着薄茧的手指着他的脑门:“心野了是吧?我跟你讲,你要是敢跟那些小混混来往,我非扒了你皮,一放学就往家里给我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