傩乡纸师 第47章

作者:石头羊 标签: 灵异神怪 相爱相杀 玄学 美强惨 玄幻灵异

可沈选觉得自己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开诚布公的他们还表示什么?

沈选第一次正式谈对象的脑子又不好使了。

他完全没注意到宣婴低下来的脖子后面都泛着身子骨软绵绵的示弱情潮,大将军还在真心期待着自己能主动点凑过来索要一下“奖励”,可两个人相互沉默半天,延迟发现沈选没那意思的宣婴终于还是黑下了脸。

“看看看……你看我脸上有花啊!我就没见过你这么老土的人!睡了!也别吵到你妈,明天就回去老实上班!”

怀揣敬老美德的宣婴对叶教授家的沈木头疙瘩彻底绝望了,这次除非是天塌下来,他之后一路回金华都不想再搭理沈选。

沈选也不是真的不开窍,但无缘无故就把喜欢二字动不动挂嘴上说,沈判官感觉宣婴可能也每天听都听腻了。

宣婴这时候才想起来一件事,“对了,这是大家伙第一次来这儿旅游,下次也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你给我们四个人一起合影留念一下。”

沈选扶额了起来,他这人就从来不爱拍照,宣大将军又喜欢热闹,看来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是真的容易吵架……

“怎么了?让你帮忙拍个照会死啊!!你不帮我拍我就自拍!!!我出门就是要拍拍拍给其他地府的鬼看看!我还要发朋友圈点赞呢!”

“那您把我屏蔽吧,我不爱在朋友圈要点赞评论。”

“真土。”

“我是不如您活的潇洒大气上档次。”

“这还用说?要不怎么你是下属我是领导,你是牛马我是真君爷?”

沈选嘴上不饶人的某些毛病也发作了:“可您上次喝多了不是这么说的,您说是因为您上岸早,1959年飞升当城隍又不考英语和思政。”

宣婴:“……闭嘴吧你!”

直到他们睡觉前,沈选和宣婴的无意义争吵还没结束。

他俩在一起带着一肚子火气睡一宿,第二天早上,两个人各自抵着身后的热源悠悠地醒了过来。

宣婴睁眼就看到身上盖着被沈选盖好的棉被,沈某人简直把他当个洋娃娃,从头到脚裹得严实暖和不说,这人还侧着身子替宣婴挡风口。

他还习惯性凑向怀中冷冰冰的纸扎人,脸蹭到了男鬼空洞无物的胸口上。

“妈还没起,我们再睡一会……”

沈选没有立刻转醒,但他下意识地做了一个小动作,用手指摸了摸宣婴触感熟悉的鼻子尖尖,确认是他,才算真正的安心。

这个举动无形中擦去了宣婴眼角眉梢一百年来的阴郁尘霾。

宣婴顿住了,对上沈选根根分明的黑色下睫毛和淡色的嘴唇。

倒在对方身体一侧的他突然有一种沈选就是他心底某个选择的强烈感悟。

他好半天不说话,等到沈选搂住他的身体一并躺好,宣婴有些不安地深吸一口气,才把这家伙从昨晚的“拉黑”状态偷偷放了出来,他还把胳膊轻轻地圈在了睡梦中的某人腰上,继续揽着从小朋友变成好男人的沈某人,把手穿过了他的腋下搂着睡觉。

等到三个人加一个纸扎将军护法神都要离开这里,李村的幸存者也后知后觉地等来了当地派出所,几个警察同志们把车子开进村里的时候,沈选站出来把一切的事情都说明白了。

“你们前天从上海来的,然后就遇到了一个村子的人中毒昏迷?”片警跟到了城隍庙内部,沈选指指上头写着宣婴名讳的令牌,“嗯,因为我母亲想祭拜一下城隍,也许是神君开眼,也让村子里的大多数人都得救了。”

警察将信将疑地读出‘五猖大将军’几个字,他们挺少看见有村子供奉这位仙家,这个神君和齐天大圣都快差不多冷门了。

但不远处的村中,棺材板里躺着的老太婆尸体已经不再是缝合癞仙,只是经过宣婴驱除邪魔的普通人尸体了。

“婶娘!!”李老娘家侄媳妇一家人就成功地活了下来,她和孩子们哭着喊着自家老人的名字,殊不知这场劫难中的自己也是差点过不去了。

既然都没侦破出人为杀人的因素,警察们最终也没深究。

这次请神仪式的失败,在派出所的调查下,最终定义为了屋中二氧化碳中毒,叶教授和沈选作为村里人心目中的见义勇为者,除了得到了几句口头感谢,还差点被全村用杀鸡酬谢的酒宴挽留下来。

沈选拒绝了,但在他和村民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叶教授看着村子里的鸡笼也总觉得怪怪的,也不知道是否是她这次接触了灵异事件,对某些鬼神的第六感变得准了很多。

她观察到侄媳妇家养的鸡今早孵出了一对羽毛湿漉漉的鹅黄色小鸡,这家人把虚弱的鸡崽放在了瓦楞纸箱,但它们的嘴巴居然出奇地像李兴和李老娘脸上的“地包天”。

看来,遗传厄运真的让这对母子又一次投胎在了下一代家中,重复着投胎转世被子孙吃掉的恐怖命运。

这里人的下一次轮回,转世,投胎,又会成为子孙后辈饭桌上吃掉的哪道鸡鸭鱼肉呢?

……

所有的事情看起来到此结束了,但是他们在临走之前,还要送走几个枉死在本地的外地魂魄。

古导演他们都好奇起来,地府会如何带走他们呢?没想到不过片刻,天色露出一线鱼肚白,村口的狗发出恐惧的哀叫,他们几个鬼魂在半困半醒间,一辆挂着‘宁波--酆都’的地府文旅特色大巴车驶向了大家。

一行人动身前往市里。

当天下午,沈选带着母亲小神婆一起坐车返程到了宁波高速路口,他等到了一个地方上的县城无常。

小神婆穿着沈选身上的风衣外套坐在大巴车上,她眼睁睁看到公路行驶的车流出现了一个大白天挂灯笼,前面冒白烟的骷髅牛头车。

然后大巴车开进了旁边收费站。

司机师傅和其他人也看不到鬼差赶着鬼界的牛跟了过来,只有沈选站了起来,迎接对方聊起接引村里几条外地鬼魂工作。

眼前这位头上长尖尖角的青面鬼差是嘉应派来的,它讲的还是方言土语。

它先客客气气说:“判官爷,这趟有劳,我这车上有几条烟,您帮我带给真君爷吧。”

沈选背着他领导轻微动了动的身子,一口回绝对方的这套上下级转账打点,“不可,真君爷平时再三交代,他绝不拿群众利益,我们地府是踏踏实实做事的公务员单位。”

鬼差:“诶,这这……可过了今天,我这辈子也没办法孝敬他老人家了呜呜呜……”

沈选说:“那不会,我沿途来,高速上连车祸鬼都没有,想想也知道您工作辛苦了。”

鬼差感动哭了,它颇有几分努力被看到的激动:“成绩属于过去,继续努力才是未来!我会用更好标准要求自己!更加努力抓小鬼,为以后成为一名优秀党员全力以赴,不辜负恶鬼们的期待!”

沈选握握它的手:“那老哥您和我加个微信,以后出差来宁波,我们多走动走动。”

“嘿嘿,专门审判阴间众鬼的沈判官,我姓王,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王,可不是隔壁老王的王。”

沈选夸奖了起来:“好名字,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鬼差,嗯,我加您微信号了。”

第46章

都不用宣婴露面, 上道了的沈选就出手来了一场天上神明也逃不掉的人间世情往来。

因为宣将军早就给他交代过注意事项,这个王鬼差如果拦在高速上送成了这份礼, 两地城隍就算认识了,他跟宁波城隍根本没深交的必要,就怕人家往后借机给他这里塞亲戚孩子。

大将军藏在包里,成功地拒绝了神明走关系的事宜,宁波县城的本地管事的小神官在城隍单位也收到了微信消息。

这个报丧鬼是一个一百岁的民间耳报神。

前几日的它一开始听说谁上到地面来替自己加了一桩功劳,第一反应是怀疑自己的耳朵并且骂大街:“放屁!真君爷那么大官威, 怎么可能用真身来人间!”

它耳听八方,从没有漏掉哪个地方神仙的八卦,对它的地府关系也是充满了自信。

但就嘴硬了几天, 沈选在大甲村地头给它烧过来一张香火黄纸, 烧纸的黄盆安在宁波城隍府邸门口,它一看,当场两眼一翻过去了。

五路煞……煞星宣真君来宁波了!它这消息也太延迟了!

好在这个眼睛长得乌溜溜的耳报神也是一个政务上的尖端人才,克服强烈惊恐后的它哆嗦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虽说两条细眉止不住害怕地抖动, 它色调白白红红的鬼脸还是争取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怪笑。

“多,谢,多谢,判官爷,我们马上派鬼差过去,没想到在我的辖区竟有如此不法现象!”

“嗯。”

沈选不是那种玩反派死于话多人设的人, 他敷衍了回去。

宁波城隍办的鬼大人以为是不小心得罪了宣婴的人,大叫了一声。

“哎哎!!是是是,沈判官,你看这事闹得, 真君爷太客气了,他老人家来宁波怎么不打个电话,您二位真着急走吗?不然咱们摆一桌!喝两杯?”

沈选一口回绝:“没必要,劳烦您以后多派人管理大甲村,还有那个附身凡人的癞子金仙,我们将它押走了。”

这个蟆仙,能附在坟地的人骨上还阳,还能冒充神祠鬼灵,它的本事着实事不小,沈选将它画在一张纸符上准备日后用作镇宅之用。

但若论谁最了解本地风水,非这个耳报神莫属。

耳报神想真说,我一个报丧鬼,只按照地府给的流程走,哪敢越级,这城隍以前是古代衙门,专拿鬼魂,现在却更像是关心群众民生的居委会街道办,它呐呐点了一下头,小心地回忆道:

“明朝……都那么多年了,我当初还是个童子,真是没办法帮您……”

沈选早有预料也不想深聊,耳报神使劲打保证:

“啊不喝了?那沈判官你可得留个手机号!我一旦查到什么马上上报,我们宁波永远欢迎真君爷再大奖光临!要不我让高速停运一天,就让装真君爷躯壳的车安全过去?哦!不许走漏风声,行!卑职明白!”

……

沈选本来以为这也就是一句客气话,没想到王鬼差真有话没说。

它也不敢声张,只给出了一个符合越狱案主谋的推测。

“判官爷,您说奇不奇怪,我们顺着这大甲村查上去,发现明初李村供奉的其实就叫五通庙,这蟆也是当年那位五路神将的坐骑,而晚明时期的五通大将军因为当时处处祭祀鬼神的民间氛围最终沦为淫/邪之神,祂向人间索要盖庙和道路,大兴恶神祭祀。”

沈选问:“这个堕入妖魔道的明朝神袛叫什么?”

王鬼差把挂在嘴边的妖魔名讳报了出来:“承袭方相氏,前浙江五通神——杨四将军。”

有具体名字,他们就能往下查。

最终在地方神配合下,地府真正秘密在调查的案子经过此事走访也颇有进展,指使癞子金仙下凡,放跑孽镜背后的“真凶”,看来很可能就是方相氏当年在人间驱除三鬼留下的隐患之一。

沈选沿车边走上客车后,叶教授在和爸爸奶奶打电话报平安。

就在沈选下车购物的时候,叶鹿鸣还和自己的单位同事,同为同济大学教授历史系的教授苏莲心聊了几句。

叶教授几天没从宁波回来,却救了一个村的事迹在学校穿的沸沸扬扬,苏教授和她在一起聊了聊身体健康问题,又提到了一件有记载的事,这就是大甲村更为著名的一件民国历史。

苏莲心说:“我做过这个课题,就发生在你到的村子附近,当时江浙沪皖土匪猖獗,相传有一年,就在废弃的杨四将军庙有一个义士出手相助了乡里,因为他没有留下名字,李村的一些妇女老幼就用原五通神的神龛刻了这个人的事迹,期盼来日能再见恩公。”

叶教授愣住了,她想到自己和小神婆祭祀宣婴的画面,耳朵里也多注意了苏教授提到的那个故事。

民国的时候,大甲村的庙会总会请些曲子班来,戏班的台柱子究竟有多俊俏,似乎永远隔着卖吃食的吆喝,杂耍人的绝活,这个故事里的大甲村少女也压根没有看清过台上那张旧照片一样泛黄的脸。

直到民国22年,也就是1933年6月的某一天。

一切故事因为一伙名为闯踏天的贼寇改变。

当日,她与妈妈出门,母女俩先去的是娘舅家,她妈妈听闻有庙会就在回家路上耽搁了。她们一直到下午接近傍晚时,才离开市集去了宁波本地的城隍进香。

可她们和好多人都忘了,自民国初年土匪已在社会上往来非常,他们蹂躏居民无地安生不说,还专挑些妇女儿童劫掠到山上,将她们先凌辱一番,再以名字,人口数目均摊到每家八两五钱进行勒索。

一般遇到这种强敌悍匪,县政府的兵是不管的,好死不死的,她们正好落入了闯踏天的手中。

借赶庙会名义将大甲村三十多名女性绑到山顶后,土匪们霸占了城隍庙关上门就准备先奸/淫几个女娃娃再说。

在当年那种动荡不安的时局,被抢到了山上的女儿家们也以为她们的清白和性命是全毁了。

可关键时刻闯爷的弟兄们听到了庙门外有脚步声,一起去看也等来了一个落入陷阱的猎物。

一个土匪认出了这面带浓妆的小戏子是谁,他正是大甲村今年请的戏班台柱。